外的雨声很大, 到后半夜都没停, 温如意睡不着, 靠在他怀里睁着眼,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后, 能清晰看到他睡着时的模样。
相处近一年, 温如意自认对他的一些言行是熟悉的,但从她那次灵魂出窍醒来后, 有些事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娱乐圈里混的久了,见多了虚情假意的温如意,对感情的事看的很淡, 再牢固的友情也会因为利益的冲突而崩裂, 更别说有些虚幻缥缈的爱情了,所以温如意便练就了没心没肺的本领,这样才能活的更肆意些。
穿越到了这儿后, 温如意依旧是这么做的,除了钱之外, 对什么事看的都很淡,在厉其琛这件事上,他喜欢她的特别, 她喜欢他的外在和大方, 大家各取所需,直到她哪天顺利离开,也能很快放下。
但这些,都是基于一个前提, 她认为对方也是与她一样的想法。
堂堂王爷,身边美人环绕无数,再大的兴趣,也有丧失的一天,俗话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样的公子哥儿在现代她见的多了,可不会将谁放在心上,她自然也不会当真。
可偏偏,她想岔了。
日渐的相处中,他和外界传的有所出入,越是了解,便越觉得他不一样,而这回的意外,他所表现出来的,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是活的没心没肺,却不是不懂回报的人。
看了他一会儿,温如意抬手支起了些身体,居高临下看着,睡着时候的他少了凌厉,这帝皇家的威严都跟着退了,毫不设防的在她面前,像是能任由她做什么似的。
窗外的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淅沥沥的,吵得人越发清醒,温如意支着身子往上靠了些,托着腮帮子又看了他一会儿,须臾,自言自语:“那之前你说的,还算数么。”
她醒来之后,他对要放她走的事闭口不谈,而她也没法说自己那几天其实都在屋里飘呢,他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外面的雨声更衬的屋内安静,温如意见他许久都没反应,伸出手,轻轻抚了下他的眉宇。
同塌而眠时,通常都是温如意睡的沉,像现在这样,还是第一次,都说习武之人敏锐,之前在莞城时,他睡的也很浅,但今天似乎睡得挺沉。
温如意忽然想起舒太妃告诉她的事,垂眸看他,有些唏嘘。
正感叹呢,一只手抓住了温如意支着的手腕,往下一拉,她整个人就被带了下来,再伸手揽了下,背对着到了他怀里,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睡不着?”
说着,他还低头,在她后脖子那儿轻轻蹭了蹭,温热的呼吸穿过发丝绕到了前方,温如意忍不住缩了下:“吵醒您了?”
厉其琛却是将她箍的更紧:“在想什么?”
温如意扶着他搂着自己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我在想王爷小时候遇刺的事。”
身后的人微张了下眼,沉沉的嗯了声。
“舒太妃说自那以后您都没有让人进屋陪夜,您怕吗?”
身后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搂着她的手松了几分,他似乎清醒了些,声音也跟着清明:“时间长了就好了。”
十几年的时间,真的很长。
“小的时候我被寄养在乡下姥姥家,因为和村里的孩子们玩不到一起,就总喜欢跟在姥姥和姑姑她们身后,有一天午后,我醒得早,便去找姑姑,想要跟着她一起去打水,但那天她心情不好,见我黏的紧,便直接将我拎到了柴房里关起来。”
“柴房内没有窗,关上门后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里面久不见阳,又堆了很多东西,空气里满是柴木的阴霉味,还有老鼠。我怕极了,用力拍门想让姑姑放我出去,但她将门锁上后就去挑水了,我被关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姥姥回来,将我放出来。”
“从那以后,我就很怕黑。”温如意说着说着,低低笑了,“一到晚上我就不敢一个人呆着,若是非要独自睡觉,就不能熄了灯,要将屋子照的亮堂堂的,我才能安心睡着,如若不然,我会醒上一夜。”
厉其琛握住了她放在怀里的双手:“现在呢。”
“怕了十来年,如今好了。”后来她独自在外念书,又进了演艺圈,这怕黑的阴影才渐渐好转,但每每想起来,对于那段经历,温如意还是很难释怀。
“舒太妃还同你说了什么?”
温如意转过身,面朝着他,笑眯眯问:“王爷还怕什么?”
厉其琛没有回答她,就只是看着她。
过了会儿,温如意开始心虚,声音都跟着轻下去,做了一个多月来的首次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晕过去。”她自己都没想明白,当时就是自己被抽离出去,轻飘飘的那种感觉,等她醒过来就已经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你不想回来。”
那是若虚大师说的话,她若想回来便会回来,但这一等就是五六日,直到人快要没了时她才回来。
这般直白,倒是省了她费心思解释和圆话,温如意看着他,抿嘴:“你知道我不是她。”
厉其琛点了下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
厉其琛想了下,要说破绽,其实抬进府的当天,她收拾细软想爬墙离开时就露了些马脚,但那时还不会往身份上去怀疑,真正的怀疑是从她那次下厨炖鱼汤。
东巷温家的豆腐西施是什么样一个人,稍加打听就知道,会不会女红,厨艺如何,平日里什么脾气性子,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但抬进府的这一位,除了样貌一样之外,其余的可都对不上号。
而温如意之所以会进府,不是他被她美貌所迷惑,而是当日茶花会上,温如意的那些行为引起了他的怀疑,想要接近他的人很多,都抱着各式各样的目的,这个意外频出,又往他身上倒了水的侍女,想必也是其中一个。
厉其琛当时便顺水推舟,派人去了东巷温家,将她抬回了定北王府,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令他意外的是,抬进来的却是这样一位。
最初厉其琛怀疑这是否是孪生姐妹,但廖风仪查到的消息,那温家往上几辈都是普通人,过世的温家两老仅有一儿一女,勤勤恳恳卖了几十年豆腐,没有任何问题。
是身家清白的人,不是受人指使故意接近与他,但关于身份,既不是孪生,也不是易容术法,这个问题在她身上便成了个谜,除了能肯定一件事,她不会害他。
“所以,那些都是试探。”温如意想到莞城那次,大半夜不睡起来磨豆浆煮豆花的经历,嗔了眼眸,难怪呢,他最后将豆花给换了,原来是早就做了准备的。
再想想后面那些,其实她也有破罐破摔的成分,破绽那么多,如何都补不上的,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就差摆上台面。
“可……你不想知道吗?”她的来历,她与原来的温如意完全不同。
“重要吗?”
温如意一怔,感觉到腰间收紧的手臂,重要吗?好像是没那么重要,她回不去,从哪里来真的不重要。
但他的毫不在意,令她有些意外,他的话就像是在印证那句俗语:我喜欢你,无关乎你的出身,你的来历,就只是你而已。
“不论你去哪里,本王都能把你找回来。”
那声音传来,温如意回了神,是了,她还少说了一样,他可是厉其琛。
温如意微动了下嘴角,他刚刚是不是听见她说的那句话了?
不死心,温如意看着他:“昏迷不醒时,我隐隐记得王爷说了什么。”
“嗯。”
“王爷说了脂如嫣的事,还说什么放我走。”温如意很想直白的说出来,但理智告诉她,凡事留一线,得有进退才行,不能自己把路堵死。
“若虚说,也许是你眷念家人,要时常念叨,让他们放你走。”
温如意瞪大着眼睛,说的这么扯,谁信啊,明明就是他说醒来就放她走:“王爷您不是不信鬼神。”
厉其琛尤为坦荡:“本王不信。”
那下半句,似乎是在说,不信归不信,那也不妨碍他尝试能够让她醒来的办法,万一有用呢。
“……”温如意瞪着他,这算是出尔反尔了?
对上她的视线,厉其琛显得格外坦荡,视线往下移了几寸后,带着几分含义:“不睡?”
温如意没回答他的话,直接闭上了眼,转过身去,发出舒长的呼吸声。
窗外的雨势终于小了,四周越发安静,温如意从装睡到沉沉入了梦乡,一夜过去,京都城被大雨洗涤过后焕然一新,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事儿却没断过。
除了热议的萧家事外,还有便是即将到来的六月采荷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