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孙贲这一反问,杨彪却是沉默了,这几年孙贲虽然有些不安分,但和其他诸侯比起来,并没有很出格。
如果孙贲出身于豪门世家,那就好了,杨彪心中暗暗想道。
这个时候,孙贲又开口了:“杨太傅,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样才能支持我?”
“这……唉,孙车骑,老夫就实话实说了吧,你出身寒门,让陛下不喜,你对付豪门世家,让陛下不安。”
“哈哈哈,好一个不喜?好一个不安?”
“孙车骑为何发笑?”
“这世上哪有不灭的世家与永久的寒门?顺势而起为世家,应势而灭为寒门,我笑陛下和杨太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顺势而起为世家,应势而灭为寒门,听到这一句,杨彪心中大为震动。
因为,杨家的五世兴盛,和这一世的衰败,便是最好的应证。
杨彪不禁在想,如果杨家顺势而为,是不是可以延续过往的辉煌。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一想到孙贲在荆州对待豪门世家的冷酷态度,刚刚出现的念头又有所动摇。
“孙车骑,你与天下世家为敌,想成就一番伟业,怕是难如登天!”
“杨太傅却是对我有所误解,我并非要与天下世家为敌。”
“据老夫所知,荆州八大世家中,蔡、黄、刘、习、向已被抄家灭族,这难道不是要与天下世家为敌?”
“杨太傅只看到被灭的蔡、黄、刘、习、向五家,却没看到昌盛更胜以往的庞、蒯两家,以及随着孙家军崛起而渐渐出现的众多新生世家。”
‘兴盛更胜以往’这个字眼,犹如一阵风,又将刚才出现的顾虑吹散。
杨家因汉室而兴,也因汉室而衰!
现在有了兴盛杨家的机会,是该秉持忠义而舍弃,还是为家族大计而择取?
杨彪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孙贲留意到杨彪的神色变化,语气略显郑重地说道:“杨太傅,汉室衰微,群雄崛起,已成了不争的事实。”
“单靠陛下自己,以及杨太傅、朱太仆等忠义老臣掌控的力量,并不足以横扫天下,重振社稷。”
“我孙贲虽然能力平庸,但也掌控了两州之地,麾下将士数十万,贤臣猛将如云。”
“有孙家军全力协助陛下,必可扫荡不臣,中兴大汉社稷。”
说到这里,孙贲略一停顿:“或许,杨太傅会问,未来我会如何安置陛下?”
杨彪闻言点点头,这正是他的顾虑所在。
孙贲语气徐徐,继续说道:“如果天子可辅,我孙贲恪守臣道又何妨,如果天子不可辅……”
“不可辅,又如何?”杨彪追问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
“陛下如果不可辅,那失了天下,便是自身过错。”
“唉,你如实告诉老夫,到时候,你可会除掉陛下?”
“不会!”
“那你可会囚禁陛下?”
孙贲点点头,又摇摇头:“陛下可为安乐王,分封一地,等若皇族,到时赐予丹书铁券,只要不谋反,只要新朝不灭,汉室一脉可以保存!”
“这……”
杨彪再次默然,心中震惊,久久难以平静。
他没想到孙贲居然如此大胆,也没想到孙贲居然考虑得如此长远。
说起来,杨彪昨天和曹操密议时,也谈到了类似的问题,曹操满口都是忠义,甚至立誓会忠于汉室。
这样的表态,能取信年幼的天子,却无法完全取信阅历丰富的杨彪。
因为他很清楚,每个人都会有野心,即便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
誓言固然有约束力,但有时候,最不可靠的就是誓言。
因为这,杨彪对汉室的未来,充满未知的担忧。
与曹操信誓旦旦,大谈自己没有一丝野心不同的是,孙贲毫无掩饰自己的野心。
这样的坦白,让杨彪的思维倍受冲击,但也正是这样的坦白,让杨彪看到了孙贲的诚意,也让他彻底下定决心。
杨彪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孙车骑,老夫愿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杨彪的表态,孙贲朝着杨彪躬身一礼:“孙伯阳谢过杨太傅的信任!”
杨彪将孙贲扶起,诚声问道:“孙车骑,不知老夫要如何才能帮到你?”
“有一件事确实需要杨太傅出力。”
“什么事?”
“如果我没猜错,陛下已有迁都的打算,并准备依附曹**,对吧?”
“不错。”
“既是如此,那我需要杨太傅向陛下献上一道辨识臣子忠心的计策。”
“辨识臣子忠心的计策?”杨彪呢喃一声,然后问道:“老夫具体该如何操作?”
孙贲心中已有腹稿,侃侃而谈道:“杨太傅可以告诉陛下,曹、孙、吕三人,有的貌忠实奸,有的貌奸实忠,不可轻易托付。”
“那如何辨别忠奸呢?陛下可以提出,需要两位诸侯出城攻打李傕,一位诸侯守卫长安城。”
“何为忠?何为奸?请命攻打李傕的,为忠,请命留在城内的,为奸。”
杨彪听了后,先是陷入沉思,随后大呼计妙。
曹操自以为得了天子圣眷和老臣们的支持,必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沉默,而这一沉默,必会让天子对曹操的忠心起疑。
至于吕布,他为谋夺天子已投入极多,肯定不甘心带兵出城,让曹操或者孙贲捡了便宜,这个时候,他必定会请命留守,
如此一来,如果孙贲请命攻打李傕,为天子分忧,那在天子眼中,孙贲便是大大的忠臣。
事关重大,出于谨慎,杨彪问出了心中的一个顾虑:“孙车骑,只此一计,怕是还无法逆转局势吧,可还需要老夫帮忙?”
孙贲摇了摇头:“为逆转时局而作出的布置,确实不只这一点,不过,需要杨太傅出力的,暂时只有这一件事。”
“还有其它安排就好,对了,老夫什么时候向陛下献出这一计比较合适?”
“到了晚上,杨太傅再进宫面圣吧。”
“行,老夫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