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丰,我前两天去,你妈还说没啥事,今天你咋就来了呢?”
大舅滋溜喝了一口白酒。
他喝的是本地一种散白酒,用热水烫过之后,劲头很大。
“我来确实有点事。”
沈南丰也干了一盅,只觉一道火辣辣的热线,顺着胸口流淌到了胃里,顿时暖合起来。
喝了一会之后,他终于将目的和盘托出。
“用残次品的陶瓷管,换苹果?”
大舅惊讶的看着外甥。
“对,不过我们定义残次品的标准很高,其实那些陶瓷管,在村里用完全没问题!”
上交的陶瓷管,基本是用来铺设城市下水的,品质要求极高。有些歪口,裂缝的陶瓷管,都不能用。
可是农村就不一样了。
这里只讲求实用,对外观要求不高,即使有点小毛病,他们也不在乎。
“别说,这事还真可行呢!”
大舅琢磨了一会,点了点头。
这时候运输条件差,各家种的那点苹果,很难有途径卖到城里,都是集市上卖点,剩下就自己吃了。
而且这时候没有冰箱,储存条件差,苹果只能在树上挂着,随吃随摘。
要是能换来陶瓷管,那可是大好事。
第二天,韩大勇就活动起来。
他自己是这韩家村的村长,跟另外几个附近村子的村长,都是熟人。
他赶着自家马车,带着沈南丰,一天时间,将几个村子跑了个便。
那些村子的村长们,听了沈南丰的计划,也都觉得可行。
而且有韩大勇做担保,他们也不怕被骗,都表示愿意合作。
沈南丰跟着大舅,中午和晚上连喝了两顿,被那些热情的村长,灌的头晕脑胀。
不过,事情总算办成了!
第二天,他睡到中午才勉强爬起来,强忍着头痛去了车站,买票回家。
“妈,今天啥日子,咋炖鱼啊?”
沈南丰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锅里的香味,打开一看,是条青鱼。
“你二姐来了,加个菜。你回来的正好,咱们开饭。”
韩彩凤将鱼盛了出来。
“这是大舅拿的苹果。”
沈南丰将大半麻袋的苹果,放到了地上。
“这么多苹果!”
沈南兮正好出来,瞪大了眼睛
。
其实,这是好几个老乡一起凑的。
“正好,一会给你二姐拿点,再给你大姐送点。”
韩彩凤惦记着两个出嫁的闺女。
一顿饭吃的很香,沈南丰跟二姐聊了几句家常。
二姐和二姐夫都在纺织厂上班,效益挺好。
沈南丰却知道,当改革大潮来临,这种地方国营性质的小纺织厂,肯定会倒闭。
不过,这话他现在没必要说,反正有自己在,到时候不会看着二姐一家下岗的。
吃完饭,二姐一家回去了。
沈南丰却泡了一杯茶水,给老爹端了过去。
“爸,来一盘?”
沈义仁正拿着一本《橘中秘》的棋谱,自己摆残局,听到这话,却有些意外。
沈南丰以前性子浮,根本坐不住,棋艺水平一般。没想到,今天却主动要下棋。
沈义仁放下棋谱点点头,他似乎预料到,沈南丰找自己有事。
沈南丰熟练的将棋盘摆好。
“那我就先走了!”
沈南丰摆了当头炮,沈义仁则是四平八稳的屏风马。
走了几步,沈义仁却有些惊讶了。
沈南丰这开局,居然有模有样,很有章法。
而且,自己儿子自己知道,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
有事憋不住。
现在,沈南丰却表现的十分沉稳。
两人谁也不说话,认真下棋。到了中盘,两人缠斗的难解难分。
直到残局,沈义仁才凭借老辣的经验,勉强获胜。
“你小子,自己偷学了?”
沈义仁喝了口茶,眯起了眼睛。
他的水平,一般人不知道。其实,他可是拿过象棋市冠的选手。
“嘿嘿,近朱者赤,可能是遗传了您的基因。”
沈南丰给老爹点了只烟。
“呵呵,混小子,有啥事,说吧。”
沈南丰这才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随着他讲完,沈义仁那浑浊的双眼,彻底亮了起来。
他好像不认识一般,仔细打量了儿子两眼。
“你的思路不错。”
沈义仁砸吧两下嘴,下了定论。
“爸,就是那大缸不好弄。”
沈南丰的计划,是陶瓷管换苹果。不过
,村长们还有一个条件,每个村子,再搭上五口大缸。
陶瓷管好说,本来是应该销毁的,能换来苹果,谁也说不出什么。
不过大缸可就难了。
“大缸的事,就交给我吧。”
仿佛是喝多了,沈义仁脸色有些涨红。
等沈南丰出去,他才缓缓吐出了一口烟,显出一股激动的神色。
“我儿子开窍了……”
第二天,沈南丰早早来到了车间,找梁国军销了假。
“小子,闲逛了几天,该收收心了!”
这三天,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维护着那条产线,总算把良品率提升了一大截。
不过,源源不断的残次品,还在继续生产出来,不换设备,这个问题无解。
由于奖金无望,工友们情绪都不高,一个个无精打采。
沈南丰回到车间,转身就溜了出去。
对于他这个二混子,大家也都没怎么在意。
沈南丰一路来到了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廖永杰的办公室。
陶瓷厂是市里重点企业,规模很大,厂长是正处级。
这位廖永杰副厂长,享受副处级待遇。
办公室是一个大套间。
外间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办公。
他应该厂长办公室的人,不过厂里不成文的规矩,他平时就是廖永杰的秘书。
“主任你好,我是维修车间的工人沈南丰,想见廖厂长。”
沈南丰随手就是一记高帽。
不过,那年轻男子似乎不吃这一套。
宰相门前七品官。
年轻男子叫王江民。中专毕业,干部身份,平时很傲气。
他眉头一皱,一个普通工人,厂长是你随便见的?
“廖厂长很忙,马上要去开会,有什么事,回去跟你们车间主任说。”
沈南丰碰了钉子,却没有意外。
“主任,麻烦您通知一下,我是沈义仁的儿子。”
要不是昨晚老爹说出来,沈南丰都不知道,原来老爹还认识这么大的官。
“沈义仁的儿子怎么了?告诉你不见,就是不见!”
沈义仁平时在厂里名声不显,王江民根本不在乎。
他不难烦的挥挥手,让沈南丰赶紧走。
“嘿……”
沈南丰眼睛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