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天露出点红色,然后渐渐墨晕一般扩延开来,像血色,也像天歌衣服的颜色,妖妖其艳,灼灼其华。
谁也不知道那颜色隐埋之下的,唐华二人将要去的,将是怎样凶险的地方,只有仍然深沉的颜色,在远处招摇,告诫来人此处生人勿近。
……
“这就是蛮荒之地么?”
两人在高天之上,俯视着地上一座座上古神庙的遗迹,一股股古老悠远神秘的气息,瞬间笼罩了猝不及防的两人。那是这片大地无数年来被光阴渲染的沧桑,更是海山变换的岁月之中,所砥砺出的伟大意志。
二人缓缓降落下来,其实是唐华来的鲁莽了,想那方寒来此,手上有一份地图,自己却是太过焦急,并未去搜罗地图,但已经到达此地,总不能毫无收获地折首回返,倒不若四处也看一看,指不定哪座残垣之中,便能够通往五行之地。
大地无限,唐华举目望去,实在是看不到尽头,每一座神庙,都不相同,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五行之地入口所在之地。那些稍微完整的石庙之上,所刻画的狰狞面庞在黎明之中沉默着,分外的可怖。
这不是凡人所谓的可怖,而是一种古老的“道”对于修士的压制,令修士也感觉到心惊心悸,修为低弱者甚至动弹不得。
这样的可怖,让他的心神都有些颤动,但他的意志,很快坚定平静下来。唐华这才恍然,他所降落的地方,似乎非比寻常,有一些秘密。他一拂袖,灰尘在身后被高高带起,也拂去了心底在焦急,在这残垣之中,细细驻足观看。
此处乃是一处传说之地,不知藏有上古多少的传承,像孟少白所获得的无生剑道,就是一种。而蛮荒魔宗的法诀之中,甚至有一些上一个纪元所流传下来的巫道。唐华对此地,也是什么上心。
天歌在一旁默默跟从着,像她一贯的风格。
二人穿行在这些神庙遗迹之中,好像穿越了一篇篇浩大的史诗文明,那壁上所雕刻的画像,万古安静,但落在唐华的眼中,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无声地叙说着它们昔日的荣光与骄傲,久远以前的生命的灿烂。尽管而今,他们只是一粒粒有些年头了的灰尘,但明晰的画面,仍然是壮阔不可言语。唐华的心境,也陷入一种奇妙的神态,似乎波澜不惊,但深心之处,却为这些篇章,发出赞叹,赞美。
在这种近乎痴迷的状态之中,穿越了不知道多少庙宇,竟然是要忘却真正的来意,且先不去寻那五行之地入口,将这些奇幻胜景,浏览完毕再说。
天歌却没有这样的觉悟,他一路跟着唐华走来,却只觉得越来越冷,周围的幻境,越发的怪异,恐怖,令人心颤。但她不会说什么,就像当初在迷宫之中,只是紧紧跟着,无论周围有多黑暗,有多潮湿,有多令人迷惘,只要有一个人站在她的前面,就不会失去面对的勇气。
唐华的脚步,越来越有韵律,对于那些逝去地方文明,也领悟得更加浩大,完整,一个帝国的崛起,衰落,令他唏嘘不已。
唐华越来越深陷这种道境之中,沉迷无间。他能够察觉到,这壁画上蕴含的某种东西,正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汇入自己的识海,成就神通之类的东西,抑或是方寒所凝聚的文明史那样的东西,它们没有恶意,所以唐华也不排斥,就这么一路看下去。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这处庙宇之中,却没有神奇的壁画,四周黑暗无声,唐华脑袋猛地一清,回转过神来,脚步韵律停顿,再看这周围,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四周都没有门户,连来时的路也没有了,只有一个天歌,站在自己身边,但她却有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唐华见她,微微一笑,伸手要触摸的她的脸颊,但天歌的身形,像幻影一般,缓缓消失了。
“幻境!”
唐华骤然皱眉低喝。他知道天歌绝对不会离开他的身后,当两人从迷宫之中出来的时候,就确定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离。
周围所有的石壁,顿时都消失了,他一个人缓缓站立在虚空的黑暗之中。这黑暗里,只有些摇摆不定的风儿送来些腥咸的味道,唐华凝重起来,这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幻境。
往昔的那些杀伐的场面,突然一幕一幕,显示在虚空之中,好似放电影一般,甚至连他痛苦呕吐的镜头,都万分清晰,唐华眉头凝滞,不知何时,张开的瞳孔,已经僵硬,无法闭合。
“啊——”
一个人的惨叫,回荡在漫无边缘的黑暗之中,画面骤然消失,无数的血腥的气味传来,此刻他的心中,关于这是个幻境的什么概念,全部没有了,只有无限放大的恐惧,难过。
血的味道,杀伐的味道,环绕着唐华周身,那沙场之上,无数将士惨死的场景,直接出现在他的身边,没有头颅的尸体,染血的甲胄,四分五裂的断肢,甚至满脸都是鲜血身体断裂躺在地上的人,还在用力蠕动仅余的肢体。
此刻他代入了一名士兵的视角,他的队伍,只有他一个人还称得上是活人,他的脸上,手上,沾满了鲜血,像开在地狱的彼岸的花,邪恶,遥远,不可触及却明知的痛苦。
这一刻他不是唐华。
他半跪在地上,双手举在眼前,被一双恐惧的眼瞪着,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大脑,他的嘴唇,他的眼皮。不停地颤抖着。浑身如堕冰窟,不,冰窟也不能形容,那是北极都不能比拟的寒冷!
“扑踏,扑踏,扑踏……”
他颤抖着把手给放下,缓缓抬起头看向远方,一支铁甲的骑军,踏过无数的,他们银甲闪烁着,手中的长枪,随着驾驭马匹而起起伏伏,他们戒律森严,他的面容冷淡,他们速度奇快,一眨眼间,即到眼前!
“啊——”
那拉长了的大声的惨叫的恐怖余韵,在那一刻,铁骑刮起的风掠过身旁,猩红的枪头在他的脑海之中越变越大,要摧毁一切。
他闭上双眼,黑蒙蒙一片血色!是自己的血么?谁?谁要杀我?
一杆枪流星一般飞击而来,谁也不能形容它的冷酷,谁也不能形容它的冷厉,没有人掷出它,它亘古飞行!
黑暗永恒不变,但他知道那一刻黑暗曾静止,枪距离他的头颅,不到一丈之距!
蓦!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唐华,我是唐华?谁要杀我,我不能死!天歌,天歌呢?”
有那么不到千万分之一的刹那,灵台骤然清明,千钧一发,他的手如电擎出,紧握枪头!
“我是唐华,我是唐华!”他的声调,无比的高昂起来,“不管是谁要杀我,我不能死!我还要看着天歌,陪她回到中央大世界!我还有追求,我要通悟太极的道,我身上还有老仙王的遗命!”那枪头在他的手中,仍然想要挣脱,直刺向他的头颅,要毁灭他的一切。他的双手,虎口的鲜血已经渗了出来,已经麻木,已经抓握不住,阻挡不了!
他的双眼,骤然睁大,眼中的血丝,好像要迸裂出来一般,“杀戮幻境!给我破!破!破!”
三个破字,好像就用完了全部的几百万马的法力,顿时周围的黑暗,被这一股无形的音波,震荡的颤动起来,将要溃散,飞速地提高着亮度。
而长枪却忽然失去了实体一般,径直穿越阻挡它的手掌,撞在唐华的眉间!
倏地!长枪的大小,急剧改变,化作一枚小枪,竟然就进入了唐华的识海之中。
“无生枪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