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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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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呛咚呛咚咚呛,咚咚!”戏台上锣鼓家什敲的正欢,这知府家请的戏台班子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不至于像蕙芷说的那样连番一百零八个跟头不喘气,可也是精彩非常,吸引的看台上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握的帕子就揪皱了,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画面。

这会儿演的是孙悟空大闹天空,黛玉坐在奶妈怀里看了半天,开始还兴致勃勃,可人小精神差,撑了大半个时辰后就觉得耳朵被这些锣鼓敲的嗡嗡乱响,于是忍不住揪了揪奶妈的袖子,“我想出去,这里太吵了,我耳朵痛。”

“姐儿再看一会儿嘛,这孙猴子等会儿该跟哪吒童子打了,那才热闹呢。”抱她的婆子正看到兴头上,舍不得离开,于是边手拍着她的背有一句每一句的哄着,边紧盯着戏台,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蕙芷在一旁看到了,生气的正要站起来骂,坐她旁边的兰歆赶紧一把拉住她,“这是在人家家里,你大吵大闹的不合适,有什么话回去再训也一样。”

兰歆边说着便起身走了过去,见黛玉皱着的眉头,自己从奶妈手里接过她,“姐儿不想看了,我抱她出去吧,正好我也嫌气闷,想出去散散心。”

其实黛玉的奶妈平时还是很尽职的,只是贾敏不喜欢吵闹,林家很少请戏班子来唱戏,家里人一年到头也看不几出,老妈妈眼馋也是应该的。兰歆想着反正自己不敢兴趣,少看一出也无所谓,就不要在这里闹将的不开心了。

“这怎么好意思,”奶妈嘴上推脱着,可是手上却把孩子递给了兰歆,“这还麻烦歆姐儿了,下次有事我替你。”兰歆笑了笑,知道她只是嘴上报答,不过也没在意,抱着黛玉跟贾敏报告了一声,自己下了戏台,专门找那安静清净的地方散心去了。

下了戏台,一路往北,路上并没有几个人,看来大多数人都跑去看戏了。兰歆一边逗着黛玉,一边问她想到哪里去玩,黛玉想了想,记起来时经过的花园了。这家的园子有不少月季,这个时候开的正好,吒紫嫣红美不胜收,只是她刚才被人抱着走过,没来得细细看,这会儿便要兰歆抱她去。兰歆想了想,觉得这地方虽然远,但待客时男宾与女客都分别在不同院落里,倒也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于是便答应了。

花园里此时人果然少,主仆俩一路玩赏过去,好不开心,可所谓的世事难料,当兰歆抱着黛玉绕过一座假山,险些被山后树下的人绊倒。惊魂未定的看着忽然站起来的男人,却发现竟然又是上次遇到的那个书生。

“啊,怎么又是你啊!”黛玉和兰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都忍不住发出了这声感叹。倒不是她们记性好,只是这般健忘的人实在太少见,见识过后怎么也忘不了。

“我,我,”那人见到兰歆和黛玉,先是一惊,往后躲着一连踢到了好几盆花,直到退无可退,才站在那里面皮涨的通红的结结巴巴解释,“我又迷路了。”

其实不用他解释,兰歆也看出来了。不过这次她却没有办法,这是人家家里,她也是第一次来,能记得自己的来路已经很不错了,帮人指点迷津却是力有未逮。不过这宴请男宾的园子据说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这路痴男人是误打误撞的跑进女眷所在的院子也真是难得。

“这是我姨母家,我本来是道喜的,酒席间有事出来,想这里我逛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迷路了,所以没有要小厮陪,谁想到,谁想到又找不到了。”还次还没等兰歆开口,那书生自己已经自顾自的张口解释了,说完求助的看着兰歆,“敢问姑娘认不认得路,能不能指点一下我该如何走到原处?我在这里等了半天,也就遇到你一个路过的。”

这酒宴都吃完半天了,看来他迷路还真不是一刻半刻的事。兰歆略一想就明白,戏台上在唱戏,有点脸面的都在那里伺候,剩下一堆没有王法的丫头小子们也趁机躲懒,蹭在底下听戏,是以花园里冷冷清清没有半个人走过,这迷了路的人想找个人问话都不行,只能活生生的把她当成了浮木。

兰歆听他说的可怜,却也是爱莫能助,“我是和我们家太太来听戏的,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耍,根本不知道哪儿通哪儿,这可帮不上你的忙了。”

那书生这么一听,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自从你上次叫我拿玉佩分辨左右之后,我就极少迷路了,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这招竟然不灵了,我拐着拐着怎么都走不回原点。”

“玉佩?”兰歆看了一眼他腰间的配饰,这下却是明白了,“你上次玉鱼在右边系着,这次这个却是在左边,左右混了,你记得越清楚,就走的越错,这就叫,这就叫太太前天讲个那个什么,”

“南辕北辙。”黛玉念出了这个成语,然后拍拍兰歆的肩,让她把自己放下来,“我能帮他找到来时的路。”

“哦?”听到这话,两个大人都有些惊讶,可是兰歆是从小带着黛玉长大的,对于她的各种与众不同都习以为常,甚至在兰歆心里觉得黛玉与众不同了才是正常,要真的跟其它小孩儿一样,那反倒不正常了。

黛玉站到底下,蹦了两蹦,活动了活动手脚,然后这个时候才会那个看上去呆呆的书生,“你还记得你一路上是怎么走过来的吗?”

路痴并不代表笨,这人既然能被老爹收为学生,自然有两把刷子。对于这个时候的读书人来说,理解能力或许不强,但是背熟是每个人的基本功,所以他的记忆力应该是不差的。

“记得。”那书呆子点点头,“我一路上生怕走错了,所以问清人方向之后,就一个劲儿左右左右的背熟了走的,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那好,你再背一遍给我听听,蕙芷姐姐,借你的簪子用一下。”黛玉瞅了瞅,拣了路边一块儿平坦松软的地方站上去,然后借了兰歆的簪子做笔,让那个书呆子开始背他刚才记忆的路线图。这书呆子记忆力果然不差,蹲在黛玉旁边开始复述,从他从席间开始念叨起,他走了多久走到哪里遇到那些人说了哪些话转了哪些弯,记得一清二楚。而黛玉随着他的左转右转前进几步再左右等等,一点点画出了蛛网似的路线图。

“嗯,我看看。”黛玉绕着那幅路线转了转,然后又自己蹲在地上念念叨叨的画了起来,不多时也画出了一副路线图,看了又看,然后才对书呆子张口,“现在你把我这些话背下来,等会儿按这个走就没错了。”说着念叨出了一大堆路线,而且直接不用左右,只告诉他是朝着玉佩的方向走还是朝着丝绦的那边走。

书生背了下来,然后自己一个手捏了玉佩,一个手握着垂在衣摆下的丝绦,自己又念了两遍,却是不太放心。兰歆见状,帮黛玉打包票,“我们家姐儿可聪明呢,无论到哪里去,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迷过路,你就放心的朝着她说的方向走吧,准没错的。”

姐姐你还真是对有信心!黛玉默默的趴在兰歆的怀里,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自己走过多少路,平常不是被人抱着就是被人背着,想要迷路真的很难啊。不过兰歆实在是说的肯定,那书生也是个糊涂蛋,竟然就信了,又默念了两遍,然后跟她们作揖道别,“多谢两位姑娘,请教姑娘芳名,小生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兰歆屈膝回了他个礼,正色拒绝道,“公子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登门道谢就不用了。至于名字,恕我不方便讲,我家太太最不喜欢我们举止轻佻,我一个人单独在这里跟你讲话就已经坏了规矩,哪里还敢再有其它,请公子见谅。”

“哪里哪里,是我唐突了,还请姑娘恕罪。”那书生被兰歆这么一说,脸又红了,还要再作揖致歉,却听到黛玉嘀咕了一声,“我还在这里啊,哪里就一个人呢。”

两个人都被这童言童语给逗笑了,兰歆发现自己也是太紧张了,弯腰复抱起了黛玉,笑着应她一声,“是是是,我怎么就能忘记了你这‘大’人物呢。”

虽然并非没有不轨,但兰歆已经不愿意再在这里逗留了,心想万一被人看到说闲话就不好了,于是低头行了个礼,“公子请了,我们家姐儿该回去了,我先走一步。”

“请了。”那呆书生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并没有走开的打算。黛玉趴在兰歆肩头,等到她们拐弯了看到他还站在原地,心里猛然的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冲着那书生大喊了一句,“我姐姐叫香草”,说完便咯咯的笑窝在兰歆怀里不肯再露出头。

黛玉的喊话兰歆也听到了,但却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狐疑的回首看了一眼,只见那书生正对着她们的背影作揖,似乎在谢黛玉。她也不好再问,对他笑了一个便转身抱着黛玉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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