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总督阿木伦看着儿子阿不都拉带回来的阿帕克首级,双眼通红满怀怨恨。
曾经对圣裔的尊敬,此时全化为了被背叛后的愤怒。
“事情做的干净吗?”
“父亲放心,没一人走脱,干净利落,没有人知晓这个家伙已经被我摘了脑袋!”
阿木伦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
退,就是万丈悬崖,就是粉身碎骨。
夜。
阿木伦邀请吐鲁番的大小伯克以及白山派的阿珲等至总督府夜宴,共商抗明守城大计。
接到总督的宴会邀请,早已经串通起来,准备暴动谋反的白山派一众人等计划是要等阿帕克和卓秘密回来后统一行动,眼下阿帕克和卓还没回来,大家也就耐心等待着,对阿木伦的邀请也不疑有他。
总督府里摆下宰杀牛羊,摆下丰盛的宴席,阿木伦亲自在总督府前迎接。
阿不都拉则带着人去犒赏城中的白帽回兵。
夜黑风高,天气寒冷,但有牛羊烤肉,大家都很高兴。
夜半。
吃饱喝足,不少人进入梦乡。
阿不都拉带着吉利吉斯卫队开始行动。
暗夜里一场屠杀开始。
而总督府里,阿木伦也悄悄退出了大厅,门外,卫队长早就等候多时,阿木伦对着他比划了个手势,把右手掌横在脖子前划了一下。
卫队长点头。
行动的信号发出,早就暗里包围了总督府的吉利吉斯卫队立马行动。
大门被撞开。
寒风倒灌,喝的有些半醉的哈密总督巴拜不满的抬头,看到是一队吉利吉斯人进来,立马骂道,“混帐,干什么呢?”
吉利吉斯卫队长径直向他走来,全副铠甲,身后跟着大队士兵。
巴拜还以为他是来找兄长阿木伦的,“总督刚出去了。”
卫队长冲巴拜一笑,“我是来找你的。”
说完,他突然拔剑,然后一剑刺入了巴拜的胸膛,半醉的巴拜连反应都不及,就感觉剧痛传来。
“你们·····谋反,该死的····吉利吉·····斯人···”
惊变突起。
宴会大厅里的其它客人们惊惶喊叫,吉利吉斯人纷纷操家伙开始砍人。
那些来赴宴的客人,既无甲在身,也无武器,仅有吃肉的小刀子,还喝的半醉,哪里是这些彪悍的吉利吉斯人对手。
片刻后,已经被杀的一干而净。
整个吐鲁番城都在混乱尖叫。
阿木伦换了一身铠甲走回宴会厅,他来到还剩下几口气的兄弟面前。
“为什么?”
阿木伦看着这个亲兄弟,却只是澹澹的道,“你跟阿帕克的勾结我早已知晓,你以为阿帕克可信吗?你真以为他是要暴动后拥你为吐鲁番汗,甚至是叶尔羌大汗,错,阿帕克早就勾结了准噶尔人,他在喀什也是这样对尧勒巴斯王子说的,说要拥他当大汗,让他背叛他的父亲,在这里又这般对你说,让你背叛我,可实际上,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早就暗里勾结了准噶尔人,两万准噶尔骑兵正在来的路上,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卖了,卖了个好价钱,换取自己当喀什等四城总督,他的兄弟儿子当吐鲁番、哈密等总督。”
巴拜嘴里流着血,还不肯相信。
“不可能!”
“我送你去见尹达耶图拉,见了面你当面质问他就是。”说完,阿木伦挥剑砍了下亲兄弟的脑袋。
这个时候,阿木伦砍了兄弟,原因很简单,巴拜这个哈密总督,如今一无所有,他儿子土伦泰之前去甘肃援米喇印等兵败全军覆没被杀,他的哈密又被攻占,他跟阿帕克密谋,相信阿帕克的话,打算暴动推翻阿木伦,然后自己当可汗。
阿木伦本来就对这个兄弟不怎么喜欢,之前是两人一个主张对明友好,而巴拜却一直主张东征大明。
如今阿木伦已经跟大明联手,他向大明称臣,岂还能留巴拜。
暗夜下。
吐鲁番城四下火起,阿不都拉兄弟等正率领吉利吉斯人全城清洗。
“把该死的白山派全杀了!”
被背叛的阿木伦出离愤怒,清洗白山派既是出气,也是稳固统治,更是向大明皇帝纳投名状。
对于白山派招募起来的武装,阿木伦也没手软。
既然动手了,就没有余地了。
好在他手上的吉利吉斯人是一支可靠且能战的人马,只要赏钱到位,这些人就是最好的战士。
一夜混乱。
天明时,整个吐鲁番都血腥气漫天。
清洗仍然在继续,阿木伦却已经派去哈密向大明天子报捷,还送上了尹达耶图拉和巴拜等首级。
又携带了大笔金银玉石,还赶了牛羊等大批前去,希望能够再采购一批火器,以备准噶尔人,他还请求大明皇帝派明军增援进驻吐鲁番。
哈密城中。
朱以海正跟文安之等人庆贺皇嫡长孙出世,接到锦衣卫先一步的消息后,却仅是哈哈一笑。
“恭喜陛下!”
朱以海很高兴,阿木伦此时归附大明,能让水更浑。
“拟旨,册封阿木伦为吐鲁番汗,授其长子阿不都拉为乌鲁木齐总督。”
“吐鲁番更名西州府,乌鲁木齐为庭州。”
哈密更名尹州,吐鲁番更名西州,乌城更名庭州,这都是唐代北庭都护府下,朱以海现在把尹吾直辖,西、庭两州先给吐鲁番汗。
但阿木伦这个吐鲁番汗就算得到皇帝的册封,想要稳固位置,还得面临着准噶尔两万骑兵的进攻。
“阿木伦能拿来多少钱财牲畜,那就卖他多少火器箭失,让他跟准噶尔去打。”
朱以海卖军火,但不出兵。
他甚至都不派人去跟准噶尔人会谈调和,他巴不得他们两败俱伤。
巴图尔汗估计也不能接受到嘴的肥肉,现在被朱以海从嘴里扣走,只要朱以海没直接出兵进入西、庭两城,准噶尔人肯定还是要打的。
让他们打去。
按约定这两城本来划给准噶尔,可如果阿木伦直接归附大明,那这事就不好说,而如果准噶尔还打不下来,那就更不好说了。
“准噶尔人估计气的跳脚!”文安之笑道,跟着皇帝西巡在外一年多,如今眼看着要开春了,皇帝也没半点提回京的事,文安之倒也不急了。
这西域风光也不错,天天还有牛羊肉吃,就是缺少蔬菜,只能喝茶和蘸点野韭菜花酱、腌黄瓜啥的吃。
文安之也很清楚皇帝为什么非呆在西域,不是贪玩图乐,而是这一战对大明至关重要。
曾经大明放弃了嘉裕关以西,转眼百多年过去了。
这一次如果皇帝的战略能够成功,那么大明将真正重返西域,先灭叶尔羌再灭准噶尔,甚至要把布哈拉和哈萨克都给再分裂削弱,那么到时侯,大明就将成为西域最强的一方。
就能够安稳的在西域重新立足,以后大明的西疆就在遥远的天山,甚至是河中,或是夷播海,恢复到汉唐西域旧疆。
随之而来的还会是西域丝路重开,甚至直接把沙俄真正压制到东欧。
这一战打好了,未来大明二三百年的西疆格局就定下了。
这个事情,朱以海亲自做,当然会比留给后面的皇帝做强,朱以海不做这件事,只怕以后的皇帝就做不了了。
“太子来信说这新亲政的鞑子顺治想要南侵,正在鼓动科尔沁等各部呢,太子想前往赤峰坐镇,甚至想去沉阳,文先生觉得这个事如何?”
文安之也是知晓皇帝点了陈潜夫黄宗羲等四家大臣女子入东宫这事,知晓皇帝对太子格外的信任看重。
但就这个事而言,他觉得太子有些急。
急于立军功。
太子年轻也很聪明,但确实是缺少些军功,太子急切想立军功的想法,他也能理解。
但做为首辅,他还是认为皇帝如今在西域坐镇,太子还是当安心留守北京。
“鞑虏今年就算会南侵,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动静,更大的可能还是袭扰两辽,朝廷只需要按着先前定下的策略,积极防御便可,以如今鞑虏的情况,我们不急着远征北伐,他们比我们更急,以静制动,鞑子拖不起,拖的越久,科尔沁等诸部只怕会越离心离德,他们自己也养不起现在那些人。
而如果南侵,他们现在也不是当年的努尔哈赤和黄吉台,我们也不再是天启崇祯时的情况了,以逸待劳,可以打的他们头碰血流,他们多撞上几次墙,不攻自溃。”
朝廷对建虏的策略很简单,先把两辽的篱笆扎紧,然后招抚蒙古,削其羽翼,甚至用漠南漠北的蒙古人,以及野人女真等去消耗围逼建虏。
穷困之术。
驱赶蒙古女真这些鹰犬去撕咬围逼建虏,不让他们安养生息,迫使他们南下犯边,而大明在两辽以棱堡、御营等组成反击力量,以逸待劳。
这样子的打法,建虏根本撑不过几年。
到时等他们彻底崩溃了,再来他犁庭扫穴一剑封喉,彻底灭亡。
“嗯,那就让太子安心在京留守监国,建虏区区苟延残喘的溃败之寇,用不着他出马。”
“告诉太子和留守朝廷,想办法给西域这边多迁移些移民过来,关西七卫和尹州现在都缺人,很快,西州和庭州相信也会成为空城,都需要大量的新移民。”
文安之笑道,“当年太祖迁移五十万户入甘肃,这次只怕得准备百万户迁移西域,才能真正完全控制西域。”
“那就迁,来了就给田,一户给五十亩耕地,免其十年田赋和丁银,朝廷负责路上一切开销,还要再给他们笔安家银,朕相信,总会有人愿意来的。”
大明一亿多人口,穷人始终是占绝大多数,多数人没有田地,或只有极少量田,甚至是一些处于偏远落后的山里山上等,只要移民的条件够好,还是能够吸引那些人出去的。
想想福建人不惧风浪,下南洋谋生,不比去西域风险大?
都是为了生存,只要朝廷能够提供足够的保障,加上足够高的福利,特别是能分到足够多的田地,朱以海相信还是有许多人愿意的。
真正反对的其实是地方上的豪强士族地主们,但朱以海并不会理会他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