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好几桌的人,都是配着武器的江湖人,晏修白刚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然而饥渴胜过安危,吃饱喝足了才能应付一切麻烦。
而且这些人的目标也不是他们,晏修白一边吃饭,眼角余光飘到角落中那个穿着黑衣,带着兜帽,整个人都被宝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影身上。
那其实是个听没存在感的人,要不是好几桌的人一起盯着,晏修白可能也不会注意到他,这并不是说明他的内里已经深厚到返璞归真的地步了,而是他的气息很淡漠,淡漠的近乎虚无。
不仅是晏修白注意着客栈中的情势,楚留香也在注意着,只是他的目光更多的放在了那个黑衣的人影身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个背影有点熟悉。
楚留香的好奇心向来很重,他常常被自己的好奇心拉扯进一桩又一桩的麻烦中去,现在自然也不例外,他举起酒杯,冲着那个背影举了举,笑道:“那位穿黑衣服的朋友,可否赏脸过来喝一杯?在下请客。“
刷的一下,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了他们这一桌。
晏修白想一巴掌拍死他。
气氛凝滞,好一会儿的沉默之后,黑衣人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总是这么随便就请人喝酒的吗?”
楚留香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道:“自然不会,我只请朋友喝酒,而红兄自然是我的朋友。”
那人起身,往这边走了几步,兜帽掀开,露出中原一点红那张削瘦而苍白的脸来。
因为他的动作,客栈中的其他人纷纷站起身来,拔刀在手,神情紧张戒备的看着他。
中原一点红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忽然皱了皱眉,说道:“我先把人料理了,再来和你喝酒。”
他拔剑的速度很快,出剑更快,目标是离得最近的那人的咽喉。
他对自己的剑法还是挺有信心的,天下第一杀手从来不是浪得虚名,可这必杀的一剑却被人挡住了。
挡住他的是一把琴,一把七弦古琴,剑刃被卡在了琴槽之中,晏修白勾弦疾射,是想迫他弃剑。
可他是杀手,一个弃了剑的杀手无疑是将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所以他不弃,即使握剑的那只手被琴弦割裂,刺目的血色涌了出来,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剑。
晏修白皱眉,显然没想到他对自己这么狠,他当然不会对他下狠手,这人毕竟是楚留香认识的人,而且看样子两人的关系还挺好,他出手的目的只是阻止对方杀人而已。
几乎是在血色流出来的刹那,晏修白便撤了琴弦,而就在这个时候,中原一点红要杀的那帮人却动了,六七把钢刀向他身上砍去,背后偷袭,趁人之危,时机抓的再好不过。
晏修白冷下了眼,身形疾闪,袖中长剑在手,替他挡下了大半攻击。
他没杀人,只是缴了对方的武器,然后废了他们拿刀的手而已。
楚留香看的眼角直抽,剩下的那小半的人都是由他解决的,还是特意抢在中原一点红前面动的手,他怕对方也会被晏修白拉去蹲牢房。
嗯,关于中原一点红是个杀手的事情还是暂时保密一下吧,他懂红兄重情重义的品性,可晏修白大概是会不管的,要是他把红兄像血罗刹一样秋后问斩了怎么办。
以楚留香对晏修白的了解,忽然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人当然是没杀的,楚留香不杀人,就算是再怎么穷凶极恶的匪徒他都不会随手杀掉,他尊重每一条人命,这也是楚留香最慈悲,最值得人尊敬的地方。
晏修白当然也不会杀人,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出手阻拦中原一点红了,只是他废人右手的一幕却让楚留香他们看得有些不适应。
对于江湖的人而言,性命或许不是最重要的,但武功绝对是最最要紧的,失去了拿刀的那只手,一身武功等于废掉大半,等待他们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结局,生不如死也不一定。
楚留香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位晏大人并不是他想象的刚硬正直还带了点迂腐,在不违反律法的情况下,对方还是挺会钻空子的。
很会钻空子的晏修白表情坦然,丝毫没有在意四周看过来的或忌惮或怨毒的眼神。
对方吃了个大亏,知道事情不能成了,一个中原第一杀手就已经很棘手了,何况还有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十几个人捂着受伤的手腕,连掉在地上的兵器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楚留香也不拦着,任由他们离开,可人走没多久,就接二连三的传来了惨叫声。
几人对视一眼,立刻就往客栈外跑,然后就被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惊呆了。
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见识浅薄的,当然是见过船的,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船,可那些船无疑都是飘荡在水面上的 ,可有谁见过行驶在一片沙漠中的船吗?!
巨大的船只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拉扯着,以一种无以伦比的速度向他们这边行驶过来。
客栈的伙计已经惊呆了,神经质的喊了一声:“鬼船!是鬼船来了!”
他和掌柜的一起跑进客栈,然后客栈的大门嘭的一下给关的紧紧的。
“咯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奴家有这么让人害怕吗?”
晏修白循声望去,红衣的姑娘扎着两根粗辫子,容颜娇媚,眼波动人,只是她身边倒着的那些尸体却不怎么美好了。
刚出客栈的那些人显然是被她一个人所杀。
“红儿的手段连我都害怕,何况是一些普通人。”
红衣服的姑娘跺了跺脚,纵身而起,整个人如同一朵红云一般飞到了说话之人的身边。
那是一个很丑很丑丑的不能直视的人,贼眉鼠眼,说的大概就是这人的相貌。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长孙红却抱着那人的臂膀,娇嗔道:“奴家这么可爱,对相公这么好,相公怎么可以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害怕我,奴家要伤心了。”
嘴上说着伤心,灵动的眼珠中却有着得意。
那人没有理她,而是看向了楚留香他们这边。
贼眉鼠眼的男人拱手一笑,笑起来就更猥琐了,他道:“在下吴菊轩,见过香帅,姬兄,胡兄,红兄,以及晏大人。”
他一句话,便将他们的身份全部道破,显然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抬手遮了遮漫天风沙,道:“这里可不是什么好的谈事情的地方,诸位可愿上传一聚?喝口清茶也是好的。”
楚留香望着那艘巨船,叹了口气道:“大沙漠中能有这么大手笔的也只有石观音了,石观音的船,老实讲,在下可不太敢上。”
吴菊轩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和谈一下关于香帅的那三位红颜知己的事情的。”
楚留香目光一厉,一言不发的走上了船。
他上去了,姬冰雁三人自然也跟着上去了,至于晏修白,他比楚留香更加快了一步,他本就是来找石观音的,现在对方自动送上门来了,他当然不会错过。
客厅里布置的很是雅致,坐在上首的吴菊轩一身淡黄衣裳,唇角噙着笑,正在沏茶,他的动作很温雅,一举一动都如行云流水般好看,可配着他的那张脸实在不搭。
他亲自给每个人都倒了茶,茶香味在室内散开。
“刚刚那些人为何要杀他们?”一片沉默中,晏修白忽然问了这么一句,目光直视对面的长孙红。
被他看着的人却摸着垂在胸前的辫子,闻言冷哼道:“要杀就杀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倒是坐在上首的吴菊轩,忽然感叹道:“晏大人的名声,在下虽远在关外,但也听说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长孙红听了这句,却是不依了,“相公的意思是他是对的,我杀人就是坏人咯?!”
吴菊轩朝她笑笑:“虽然我钦佩晏大人的品性,但我与红儿的立场却是一样的,觊觎极乐之星的都该死,红兄是个聪明人,也该明白才是。”
“极乐之星?”楚留香皱眉,看向身旁的中原一点红。
黑衣的男子皱了皱眉,说道:“不在我身上。”
“是吗?”吴菊轩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笑道:“可我得到的消息却不是这样呢,塞外苦寒,红兄又为何在这个关键点出现在这里?”
“我的行踪还不需要向你报备,我说过,极乐之星不在我这,信不信由你。”中原一点红的声音极为冷硬。
“唉”幽幽的叹息从屏风后的内室传出,“你这么问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轻声细语,婉转柔和,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带着几分媚,只声音就能让人心动不已,那人呢?
女人脚步轻盈的从屏风后转出,一袭简简单单的白衣,穿在她的身上却硬生生的化成一股媚,她的肌肤是羊脂玉一般的颜色,脖颈修长优雅,五官精雕玉琢,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
她的腰很细,用细长的带子系着,大概一只手就能握住,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了。
这个女人无疑是美的,这世上恐怕找不出比她更美的人了。
可她出现的瞬间,刚刚还霸道骄纵的长孙红却颤抖起来,眼中的惊惧害怕怎么挡都挡不住,就连坐着的吴菊轩,也在女人走出来的时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长孙红身子一闪,藏在了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