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盗帅楚留香,在盗宝的时候被官府抓了,目前在郃州府的牢房里。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十个人里有九个人是不信的,楚留香是什么人,成名多年,名声在外,那一手绝世无双的轻功,就是在一流高手的围攻之下,也能全身而退,一个小小的郃州府,怎么可能困得住他。
无论是楚留香的朋友,还是敌人们,对于这则传言都是嗤之以鼻,认为完全是流言,最多就是楚留香很可能又参合进某些麻烦事里面了。
可船上的三个女孩却不这么想。
苏蓉蓉温柔体贴,善长易容之术,李红袖博闻强记,聪慧睿智,宋甜儿厨艺精湛,调皮可爱,她们都出生疾苦,是从小跟在楚留香身边的红颜知己。
“蓉姐真的认为江湖上的传言是真的?”娇柔侬软的声音响起,宋甜儿那张漂亮娇俏的脸几乎皱成包子了,“可是这世上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困住大坏蛋?官府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苏蓉蓉眉眼含愁,身形消瘦,弱不胜衣,一袭鹅黄色的软袍披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了的。
她拢了拢鬓角的发丝,担忧道:“如果他顺利得手的话,那座白玉宝塔现在已经在季氏了,可那边传来消息,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季氏商行的产业遍布各地,赚钱销赃收集消息,都是一流的,鲜少有人知道,季氏商行的主人是楚留香。
温柔的目光望向李红袖,苏蓉蓉继续说道:“虽然我也不认为他会有失败的时候,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到底是个人,我担心他”
比起宋甜儿的崇拜,苏蓉蓉的柔情,李红袖是最不允许楚留香失败的人,她目光沉静,看着那只穿过云层渐渐飞近的黑点说道:“我知道蓉姐现在的心情,我与你一般,他离开之前我就查的很清楚,郃州府地方不大,唯有狂剑李家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自从李家老爷过世之后,李家后人都不是习武的料,便渐渐沉寂下来了,郃州府内绝对没有高手在,更别说是能比得上盗帅的高手了!”
宋甜儿搂着苏蓉蓉消瘦的身体说道:“那个坏蛋皮粗肉厚的会出什么事,顶多就是又碰上了什么麻烦事延误了回来的时间而已,蓉姐与其担心他,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你病才刚好哩。”
苏蓉蓉握着她的手笑了笑,然后就听到扑棱棱的一阵响,灰色的鸽子停在窗户上,咕咕咕的叫着。
李红袖打开信纸,目光一扫,变得极其古怪起来,其余二人便有些好奇,宋甜儿首先忍不住问道:“写了什么?可是有了大坏蛋的消息了?”
李红袖又看了一遍,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索性将手中信笺递给两人。
两人同时伸出手去,但宋甜儿很快又收回来了,她并没有和苏蓉蓉挣,而是凑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看那张信笺,越看她的眼睛瞪得越大,最后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他真的被官府抓了?在郃州府蹲牢房?!”
三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崩。
郃州府这几天颇为热闹,突然来了好些江湖中人,还有意无意的总往郃州府大牢跑,晏修白已经赶走好几拨了,连睡个觉都不得安宁。
可他不知道,随着他赶走的人越多,他的名声竟然也渐渐流传开来。
郃州府的知府是个高手,还是个少有的高手,没看到连酸秀才郑厦,小无常君弃三都在他那铩羽而归?
黑道上的血罗刹不信邪,亲自走了一趟,最后被知府大人折了拿刀的那只手,揍得鼻青脸肿,第二天开堂审问,将他这些年犯下的累累血案一一理清,最后将他收押判了个秋后处决。
消息传出去的时候,黑白两道都惊动了,血罗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性情乖张,肆无忌惮,手上有不少人命,可走江湖的人身上谁没有个几条人命?血罗刹就算穷凶极恶,也该江湖事江湖了才是,让个朝廷官员判他死刑算个什么事?!
有心人都在嘀咕,对那位郃州知府更加的好奇了,也有些敬畏,这样想来,传言说盗帅楚留香可能被官府抓了,也不是不可能啊。
至于当事人,他整天呆在府里,连郃州府都没出过,自然是不知道江湖上关于他的种种传言的。
就算知道了,想来也不会太在意。
晏修白没有坐轿子,也没有让人陪着,他拎着食盒,独自一人往郃州府的牢房走。
看守牢房的衙役们这几天来已经习惯了知府大人有事没事的往这里跑了,从刚开始的诚惶诚恐,到现在的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得不说,适应的还算快。
牢头照例领着他来到熟悉的那扇牢门前,取出钥匙开了锁,吱呀一声将门打开后,牢头将钥匙恭恭敬敬的呈上,这才弯腰退下。
晏修白拎着食盒,走了进去,牢房里面并不脏,反而收拾的很干净,这是因为知府大人基本上每天都要来一次的结果,丈高的地方,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窗户,阳光勉强射进来一些,至少没让里面过于昏暗。
而楚留香就躺在牢房的角落里。
那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便算是床了,另外一张草席一条棉被,就再没什么东西了。
楚留香已经在这里呆了四天,这是他第一次蹲牢房,其实还蛮有趣的,身陷囹圄,阴沟里翻船,他也只能这般苦中作乐的想了。
他原本是躺着的,看到晏修白他立刻就坐了起来,脚上手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上拎着的食盒。
他摸了摸鼻子,看着晏修白将一盘盘吃的取了出来,有菜有汤还有点心,末了从里面拿出一壶酒来。
楚留香下意思的嗅了嗅鼻子,可他没有嗅觉,自然是闻不到什么的,好几天没尝到酒的滋味了,他索性盘膝坐下,将自己的酒杯倒满,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好酒。”他叹息一声,“这是什么酒,我竟从未喝过。”
“自己酿的,香帅喜欢就好。”晏修白微微一笑,也学他一般盘膝而坐。
楚留香又饮了一杯,然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边吃边道:“老实讲,你们这里的吃食实在太差了,就没想过改进一下吗?”
晏修白颇为无语,“这里是牢房,关押着的都是犯人,香帅莫不是真将这里当成客栈了不成?!”还带点餐的?
“犯人也是有人权的。”楚留香端起那盘没动的点心,起身走到临着的那间牢房,将点心从隔着的栅栏间递过去,然后道:“过来吃点吧,郃州府最有名的桂花酥,以后就是想吃也吃不到了。”
好一会儿,锁链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人慢慢的挪了过来,借着一点光线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瘦削而又极其平凡的一张脸。
可就是这么普通的一张脸上,却有一双极其凶恶的眸子,那人越过楚留香,望着晏修白的视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断手之仇永不敢忘,早晚有一天将你拨皮拆骨以泄我心头之恨!”他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恶意。
晏修白不为所动,他又不是被吓大的,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相当淡定的说道:“很可惜,恐怕你是没这个机会了,死人能报仇的话,那你杀过的那些人岂不早就将你弄死了,还能让你逍遥到今天。”
血罗刹冷下了脸,“我不会死!”
晏修白偏头,对上那双满是杀气的眼睛,“那就试试。”
楚留香扶额,拿着点心说道:“那你是不吃了吧?”
漆黑的眼珠子转到他身上,血罗刹毫不客气的从他手中抢过点心盘子,然后慢慢的挪回原地去了。
楚留香看了眼空荡荡的手,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往回走。
“看来楚香帅倒是个心软之人。”晏修白如此说道。
楚留香:“”
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所谓的心软和他有半分钱的关系吗?!就算心软他也只会对美人心软好么!
“我只是关心了一下隔壁的狱友而已。”他无奈的说道。
“我这些天也打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事情,都说楚香帅风流倜傥,优雅洒脱,成名江湖多年,却从来不伤人命,这对江湖人而言极为难得。”就是他自己,手上的人命也不少,所以对这人他甚至是有些敬佩的,也因此对一个阶下囚,他才会三番两次前来探望。
“我与你相交几日,却着实对你讨厌不起来。”
楚留香眨了眨眼,“我也很欣赏大人,要知道能将我逼到这份上的人可不多。”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锁链。
晏修白笑了起来,“我可没有逼你,我们并没有动手不是吗?老实说,我还挺想领教一下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楚香帅的武功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对上大人我没有胜算。”
“所以你束手就擒?”晏修白不赞同,“倘若当真这样的话,你可真不像一个江湖人。”
楚留香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唇角上扬,眼中都带上笑意,让人看了能和他一起笑。
“我不束手就擒的话,此时此刻怎么能和大人一起对坐畅饮呢!”
晏修白再次确定,这人果然是个很会说话,相处起来让人感到愉快的人。
“难怪楚香帅能够相交满天下,和你说话是件很愉快的事,弄得我都想交你这个朋友了。”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楚留香举起手中的酒杯,道:“同喝一杯酒的朋友不是吗?!”
“心真大!”幽幽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一个兵一个贼,对方可是害你到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
“那很重要?”楚留香挑眉,看着晏修白说道。
晏修白想了想,摇头,“是不重要,不过偷东西不好,等你改了这个毛病我们再来谈朋友的问题。”
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