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来到邻村之后,避开众人,向村头最偏僻的那片果园走去。
她蹑手蹑脚往里走,尽量不发出声音。
在果园的深处,绿叶掩映之下,有一间低矮简陋的茅草屋,屋前拴着一条土黄色的老狗。
老狗趴在地面上打盹,警觉性倒挺高,听到有人来了,猛然站起来准备狂吠。
江月从果树后面现身,先扔了一块肉骨头过去,然后慢慢走近几步。
老狗冲江月无声地呲了呲牙,摇头摆尾,兴奋地叼着肉骨头啃起来。
江月笑笑,狗通人性,她约莫得两年没来这里了,这条叫大黄的狗还认识她。
茅草屋的门把上横插着一根枝条,看起来像里面没人的样子。
江月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什么动静也没有,她不放心,取下枝条,轻轻打开了门。
江月鼻子灵,先闻到了屋里有一股残存的酒味,还有一种她说不上来的味道。
里面没有窗户,黑咕隆咚的,借着从门口传进去的光,江月慢慢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由两面简易木板搭成的床铺上,铺着一条散开的被子,从被头上露出一缕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地上,瞅着怪吓人的。
地面上有散落的衣裙,还有一双红色的女人绣花鞋,是江月熟悉的。
她没猜错,江珍珍果然在这里!
江月咚咚敲了几下门,被子随之动了动,一条光洁纤细的胳膊先伸了出来,继而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睡眼惺忪,娇声唤着,“岩,岩……是你吗?你不陪人家多睡会儿,好困……”
江月心头暗惊,大事不妙!
她冷然出声:“是我,江月。”
江珍珍大惊失色,下意识呲溜钻进被子里,紧紧蒙着头,希望自己变成隐身人。
她叫苦不已,该死的,大丫怎么能找到这里来?
完了,彻底完了!
“出来,我们谈谈。”江月压下心里七上八下的惊疑,冷静道。
江珍珍紧张得死死拽着被子,嘴上故作强硬,恶声恶气骂着:“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的死活与你无关,我的事情你也管不着,识相的快滚!”
“如果不是你娘跪求我,我也不愿来找你。既然知道你在这里,我就可以回去跟你娘说一声了,你自求多福吧。”
江月不愿跟她吵,拉着门,作势欲走。
“别……别告诉我娘!”江珍珍急了眼,腾地坐起来,被子滑落,不小心露出了多半个**的肩膀。
她脖颈和锁骨上布满了一个个暗红色的梅花印,江月虽然没亲身体验过,却也听说过,这些梅花印是吻痕。
再看江珍珍胳膊上的守宫砂也没了,如果说之前仅仅是怀疑,此时则是确认无疑了。
江月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江珍珍和陆岩这对表姐弟睡在了一起。
江珍珍赶紧拉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她的唇角勾起羞涩、幸福的笑容。
她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昨晚终于和心爱的男人同床共枕,尽享鱼水之欢了。
江珍珍知道瞒不过江月的眼睛,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得意地炫耀起来。
“江大丫,不妨告诉你,陆岩已经是我江珍珍的男人了,以后没你什么事儿了,你最好离他远点。”
事到如今,江月还能说什么呢。
她叹口气,只幽幽问了句:“把喝醉酒的陆岩变成你的男人容易,可你有本事把他变成你的丈夫吗?”
江珍珍愣了愣,江大丫怎么知道陆岩昨晚醉了,难道她在路上遇到他了?
江珍珍嘴硬反驳:“我和岩是你情我愿的,为什么不可以?我从冯家逃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去,我就要嫁给陆岩。”
“别忘了你的身份,这里离你婆家并不远,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到你了。寡妇与男人野合,该受到什么惩罚,你应该清楚吧。”江月觉得有必要提醒江珍珍,别做梦了。
浸猪笼!
江珍珍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不见了,变得一片惨白。
不!她不要被处死,她历尽磨难才和陆岩在一起,她要和他成亲,幸福地过一辈子。
江珍珍慌了神:“大丫……月妹妹,你千万别把我藏在这里的秘密告诉任何人,我被冯家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你不知道那个老禽兽昨晚对我做了什么……我是拼了命才保住清白,我跌跌撞撞逃出来,好不容易摸黑爬到这里。
你不看在我们是堂姐妹的份上也行,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的女人,帮我一把,行吗?”
江月暗道,进了冯家后,江珍珍的遭遇的确挺惨,可那有怎样?她已经用尽了自己对她的怜悯,自己不会再帮她了。
“月妹妹,好妹妹,姐姐知道错了,你帮我最后一次吧。”
江珍珍拉被子挡着前身,在床板上跪下,苦苦哀求,“求你为我保守秘密,并给我拿个主意,怎样才能彻底摆脱冯家。”
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神色凄楚极了。
江月不看她,拉上门离开了。
江珍珍发出压抑的哭声,听起来格外悲伤。
江月走到第三棵苹果树下,迎面遇见了陆岩,他手里抱着个瓦罐,看样子是回家装了饭菜,拿来给江珍珍吃的。
冷不丁被江月撞见,陆岩像是做贼被发现,吓得拔腿就跑。
江月喊他:“岩表哥,等等。”
陆岩猝然停住脚步,手跟着一抖,瓦罐噗地掉到地上,幸亏是松软的泥土地,才没有摔碎。
江月摇摇头,瞧把他吓成什么样了,这个时候按说应该避开他,免得他尴尬。可是她现在有重要的话跟他讲,顾不得其它了。
江月走过去,换了个方向,与陆岩面对面。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天突然看到他的模样,江月一阵心酸。
他瘦了,瘦了很多,胡子拉碴,颧骨突出。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更大了,里面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被忧伤浸泡的黯淡。
他似乎苍老了二十岁,一下子从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变成了内心失去生机的中年人。
江月知道他巨大的变化是因为什么,她嗓子一梗,竟不知该如何对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