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多谢皇上!”陈翠三呼感谢,却始终没有跪下。
皇上知道她是什么人,没有计较,而其余这些不知情的人则是在为陈翠拒绝皇上的封赏而诧异,在他们看来,陈翠的选择已经是十分的不知好歹了。
尤其是龚翰,在听到陈翠的选择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寒窗苦读多少年才能走出科考场,成为朝廷官员,又在朝中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巴结了那么多官员,才能在知天命的年龄勉强混了个七品,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可是这个女人,皇上如此的赏赐,她竟然不愿意!
如果可以,龚翰都想上去骂陈翠一顿了。
当然,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可能过去,因为他自身难保。
“朕久未出宫体察民情,竟然不知道区区一个翰林院编纂,竟有如此能耐!”
皇上的眼神莫名就落到了龚翰的身上,语气中明明全是笑意和淡然,没有丝毫的怒意,却让龚翰浑身一颤,仿佛置身于万年冰窟一样。
今日怎么就这么霉呢?
“微臣惶恐!”龚翰苦着脸,皇上自己都说了他已经听见了整个过程,那么这一次皇上肯定会对他很失望了,到时候春闱的事情……
龚翰只能在心中抱有一丝的侥幸了。这一会是真的踢到铁板上面去了,谁能知道一个乡下来的老女人,竟然能够得到皇上的如此赏识呢?
“哼!”
皇上重重冷哼一声,“今日书山活动就此作罢,春闱之事另当别论!”
皇上又狠狠瞪了龚翰和龚达一眼,随后重重地摔了袖子,便带着福公公一同转身往外走去。
这么多学子百姓看着,他没有直接处置了龚翰,已经是很给龚翰面子了,同时,皇上也总算是明白,为何陈翠那天要极力劝他不要把春闱的事情交给龚翰了。
今日在学院现场的人大多都忙着看戏,皇上却不光是忙着看戏,就前来参加活动的这些学子,有好些个皇上都是打过照面的,都是那些有钱有势、却把儿子养成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人家。
当初他下令春闱前举办一个书山活动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将这些没有真才实学、只能依靠家族关系的纨绔筛选出来,保证科考的公平公正么?
可现在这些人全都出现在了书山学院当中,皇上怎么会还不明白,这都是因为龚翰贪赃受贿,答应了把人弄进来的缘故?
若这些人只是进来参加一个活动也就罢了,作为皇帝,他更清楚这些人一旦能用金钱和权利帮助家里人进入一个地方,就一定会用同样的办法把亲人送到另外一个重要的地方。
比如朝堂。
若他这一次没有听信陈翠的话,真的让龚翰做了春闱的主要负责人,那么今年科考选出来的学子们其中会有绝大部分又是龚翰一手选出来的人,且不说他们把真正有才华、没有家世的人挤了出去,违背了科考的公正性原则,就说他们自己根本没有才学,根本不能完成朝廷的任务,那他们将来就是朝廷的蛀虫。
蛀虫蛀虫便是长久的虫,一点一点吞噬着大魏的江山,等到将来的君王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皇上不得不佩服陈翠的深谋远虑,作为一国之君,皇上很清楚下面的人多少都会做出一些收受贿赂的事情,但只要不太多分,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陈翠的此举,则是让他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危害性。
思及此,皇上忽而转过头去,视线事先在一直站立的陈翠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如千斤重担一样落在龚翰身上,压得龚翰大气也不敢喘。
“小福子,传令下去,明日早朝三省六部、观星阁所有大臣全都不得缺席!”
摆明了,皇上要在明日早朝之上处置龚翰。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皇上那凌厉的眼光十分精准地落在了好几个学子身上,几人察觉到皇上的目光,畏畏缩缩的抬了头,正看见皇上冷着脸,眼神中尽是意味深长。
坏了。
不仅是这几个学子,就连龚翰也明白了皇上最后那个眼神的意思——那几个人都是原本没有资格参加书山活动的人,是因为龚翰做主,想办法给他们弄了资格的……
学院内的众人在皇上离去后的一时间里,竟然都没有人敢说话。学子们面面相觑,有的因为见到皇上真容而激动,有人因为皇上最后留下的话以及那个若有所思的眼神而惊恐,生怕因为这件事情连累了家中做官做宰的亲人……
皇上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让参加书山活动的学子们全都变了心境,有人感谢有人担忧,但这些人都不会想到,皇上会忽然来到书山学院,是因为陈翠的提议。
作为今日事情的始作俑者,陈翠在皇上离开之后没一会儿也带着小花离开了,走之前,她还特意在龚翰和龚达父子面前停留了片刻:“龚大人,龚公子,不要忘了你们二人当众许下的诺言!”
龚家父子二人望着她们母女离去的背影,此刻才是真的追悔莫及,如果不是他们为了面子,强行将这次比赛对决下去,又怎会落得之后的下场呢?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皇上已经取消了今年的书山活动和龚翰作为今年春闱负责人的资格。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是,皇上最后留下的那句话里,龚翰很清楚,皇上要追究他收受贿赂的事情,作为收受贿赂的人,龚翰首当其冲,而那几个送的人也免不了责罚。
也就是说,现在但凡和龚翰还有一点联系的,很有可能都会被皇上出发。
龚翰的心都掉入了深渊。
在皇上和陈翠母子三人先后离开的书院之后,前来参加活动的学子们也都纷纷离去,走得时候,人人眼中都是带着不屑和嘲讽,每一个人都在龚翰身上的眼神,都像是见到了瘟神一样。
一直等到人群几乎都散了,龚翰也随之瘫坐在地上,龚达就在他身旁,扶着他,十分担忧地问:“爹,我们该怎么办?”
“查,去查这个莫夫人到底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