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混账!畜生!我道巡检大人怎么一进了城便亲自带着一遛兵去丁府抓人呢,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出!”二牛满脸撑红,愤慨无比,说话太急,呛的连连咳嗽不停。娘娘腔拍拍兄弟的后背,道:“薛家的混蛋确实可恶,这么多年来,若不是丁老爷供养咱们军营,将士们早便饿肚子了,更何谈撑到现在?不过这事说来说去,咱们却管不着,咱们只不过是个小兵而已,又不是将军,这气憋在肚子里面便成,千万别声张出来,若是被人听了去,小心脑袋,想想咱在乡下的爹娘,得好好保全性命才是。”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罢了,大哥莫要担心,我知道分寸的。”二牛鼻中哼了一声,说道。
“你能明白就好,好了,咱们找户小酒店去拿点小酒喝喝,可别在这吹风受冻了。”说到这里,娘娘腔扑哧自嘲一笑,“忒也寒碜,说的好听点,咱俩是兵,说的难听点,跟要饭的乞丐倒也无甚分别,咱们关心那么多干什么?国破山河和咱们有半厘钱关系?人情冷暖,不过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吃饱了饭,谁去管理别人死活?谁让咱哥俩吃饱饭又能赚点钱回乡,那便足够了,良心值什么?屁罢了!哈哈哈~~!”
娘娘腔一通爆笑,二牛先是一愣,跟着笑出声来。两人骑着枣红马儿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在这空寥而又寂静的冬夜,显得是那般的肃杀与苍凉。
二人已经走远,马车内,丁夫人掩面而泣,这位夫人深明大义,深受丁员外的影响,满腔的忧国忧民,听完这两个蕃子兵的对话,心中更加难受万分,一声嗟叹,道:“烽火不息,国将难安,烽火停息,百姓更是难安,这苍天之下,何处才能让人立足?何时才能拨开云雾见日月?百姓苦,百姓苦啊~~!”
丁夫人一番话不大,但却震的小巷之中所有人面色大变,闻者伤心,竟齐齐啼哭起来。
举国之大,却无一处可以容身,这才是百姓的痛苦。王文犹记得曾经学过一首元曲,忍不住低低吟唱起来,“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文唱完,小巷之中已是一片寂寥,泪便如断线的风筝儿一般,颗颗坠地。
现在这当头,丁府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这茂文县而来的蕃子兵足足有万余人,大军驻境,岂是小老百姓便能轻松应对的?巡检大人既是薛昌黎的舅舅,定会倾力帮助薛昌黎抢夺丁紫苑,若是再拿丁柳忠的性命来威胁丁紫苑,丁紫苑焉能不就范?
这其中的利弊所有人心中都很是清楚,丁紫苑自然也不例外。前世之时,尤美美其实已经练就了一身的神功,但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因为未带肉身一起过来,在外漂泊了大摸半年的时间才找寻到王文,于是尤美美这才将魂附身到将死要死的丁紫苑身上,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才得以安顿下来,也正是因为这样,自己一身的神功也随着时间的消磨而变淡变弱,现在的自己完全便是一个弱女子,想让她离开自己心爱的男人,那比杀了她还要来的残忍。
丁紫苑紧紧捉住王文的手,嗦嗦发抖,全然没有了主意。这当头,她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了自己最爱的人,不论是死是活,自己都会追随他到海角天涯的。
刘员外下了轿子,来到王文和丁夫人所坐的轿子前面,浑身哆嗦道:“贤妹,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才好?想不到这薛家的小畜生竟这般的恶毒!子洪落了他的手上哪还有活路啊!”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那脸上的肉跳的直哆嗦。
王文愣了一下,自己竟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肉在跳?
举起双手至于面前,和着清冷的月色,分明可以瞧见自己一双苍白而又修长的双手!天!自己竟然复明了!
心中大喜之余,王文胸中也是怒火燃烧,道:“薛家的那个混蛋一定会受到该有的惩罚的,现在这当头,军营是去不得了,那火头房的管事与咱们的关系再好,那也不可能帮助咱们,去了那里,无异于找死!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才是。”丁夫人虽说是女中豪杰,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此刻面对的可是兵痞,早便没了主意,因此只顾着坠泣,并未再说话。
王文心中明白,丁家一家人的命运都在自己的手中了。为了丁紫苑,这一次就算是拼尽自己最后一口气,也要将员外从军营中救出来!
王文手抓着轿子上的抬杠,轻轻跳到下面去,问道:“马管家,在这附近之地,可有什么安全可以隐藏的地方?”
对于这位还未上门的姑爷,马管家起始之时还是非常不屑的,但自从他刚刚念出了一首小诗之后,马管家对他的印象一下子改变了过来!这位姑爷分明便是一位颇具涵养的忠肠豪杰啊!配小姐那是绰绰有余的了!
并未注意到王文已经能够识路的端倪,马管家冥神想了一番,道:“从这向北,倒是有一处山坳,平时野兽出没,人迹罕至,到了那里,说不定可以暂时安全点。”
刘员外也道:“思来想去,也只有那里不容易惹起别人的注意了。”
王文道:“那成,便到那里,马管家,你同我在前面带路,其他的人都在后面保护夫人和小姐,咱们出发!”
众人齐道了一声好,抬起轿子,跟随在了王文的后面。
在轿子上的丁紫苑担忧王文,想要下去与他一起,丁夫人立刻拉着了她,道:“还没看出来么?山野已经能够看清楚东西了。这种事,还是让他们男人去做吧。”对于王文的表现,丁夫人打心里欢喜,这女婿,只能用一个字来概括,那便是好。
丁紫苑一喜,“是吗?相公当真可以看清了?”撩开帘子朝外看去,果然,那伟岸的背影走在最前面,脚步轻盈,再也不似先前那般的需人扶持。他果然能够再看清世界了-----丁紫苑心中一暖,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城北的这片山坳地,四处皆是高山围着,下了谷底,足足还有十丈多深,一路上,众人点亮了火把,丝毫不敢马虎大意。
这一路上,果真是险象环生,只不过走了一段时间,便遇见了黑瞎子和一群狼。便在众人以为自己小命不长之际,王文从一个家丁的身上抽出一把长剑出来,纵上前去,身如飞影一般纵入狼群之中,只是几下,十多头狼便惨死在王文的长剑之下!
家丁们和丁夫人马管家等人看的眼睛都快要飞出来了,只有丁紫苑嘻嘻哈哈道:“娘,我选的夫婿不错吧?会作诗不说,还会得一身的好武艺,更重要的是,为人忠厚,心肠好。”
这样的女婿丁夫人哪有不喜欢的道理?拍拍丁紫苑的小手儿微笑道:“有了山野这孩子在你身边,等我和你爹爹走了,咱们便就放心了。”
丁紫苑呸呸的一声,道:“娘,你说什么丧气话呢,你是我娘,和爹一样,一定可以长命百岁。”虽说自己只是暂居了丁紫苑的身体而已,但是丁紫苑的记忆和一切都融入到了自己的思维之中,因此尤美美不可能会轻易地抛弃这样好的爹娘的。
宰杀了黑瞎子,王文顺藤摸瓜,总算找到了一处山洞,还不算太小,王文带着火把先进去,将山洞照亮,里面除了一只只有手掌般大小的黑熊幼崽之外,别无他物。
确定了安全,王文这才唤人全部进山洞。自己则又带了两个个头较壮的家丁到外面,不一会砍了一堆枯树枝回来。
冬天十分,这些树枝都已经湿透了。索性家丁的手中有众多的火把,引火倒是不难。
生起火来,丁紫苑怀抱着那黑熊小幼崽来到王文的跟前,万般怜悯道:“相公,这小熊可好可怜,刚刚咱们把它的妈妈给杀了。
王文手抚着丁紫苑的小脸,但见面前的女子螓首蛾眉,靡颜腻理,遗视绵些,光滑的粉面之上,泪珠儿还未完全干涸,一对双眸恰若剪水般碧波荡漾,清新动人,朱唇微微嘟着,勾起的弧度恰好适度,丝毫没有任何做作的嫌疑,那一只葱白的小鼻子恰似新出的春笋一般,清溜儿脆白,晶莹透亮,万分的可爱。甚至连那小手指头,都似新出的葱根儿一般,根根修长,美态悠然。
丁紫苑太美了,便宛若屏风上所雕刻的婀娜仙女一般,落落优雅,月里嫦娥恐怕也不过如此吧!见惯了现代人的王文再次见到这般打扮的古装美人儿,竟不禁看呆了。
见王文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双眼发呆,丁紫苑不禁红了下小脸,啐声道:“相公,你盯着我干吗?”
王文这才醒悟过来,老脸忍不住一红,呵呵笑道:“紫苑,你太好看了,我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终于可以看到这总是呼唤自己为相公的小巧人儿了,王文心中甚是欣喜。
“讨厌!”丁紫苑忍不住地羞红了一番,白了王文一眼。心中却是又喜又哀,喜的是,王文终于可以看见自己了,终于完完全全地回到自己的身边了。哀的是,现在这副身躯根本不是自己的。不过想想,却也释然了,至少这副躯体比自己漂亮美丽多了,而且自己也不打算再以尤美美的身份进驻王文的内心了,尤美美便让她变成一个美丽的故事而沉入海底吧,丁紫苑才是真正的自己!自己犯下的罪孽便让丁紫苑来慢慢偿还吧!
“相公,你看这小熊,好可怜哦。没了妈妈,以后它还怎么活下去呢?”丁紫苑同情心泛滥,看到小熊嗷嗷待哺,眼泪忍不住直往下掉。
王文见了心疼,道:“要是喜欢,咱们便收养了它便是了。现在是冬天,正是许多动物产崽的时节,我这便去抓一只回来。在这等我,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回来。”说罢,飞身出了山洞。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文便牵着一头母野猪回来。不知道王文用了什么法子,这母猪竟是乖乖地跟随在王文的身后,毫无半丁点的反抗。
等走近了山洞,方才发现,王文的怀里还端着一窝的小崽,那野猪似乎害怕王文伤害它的孩子,所以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将母猪用绳子绑在一块石头上面,将野猪放到草堆上面,又把小熊仔放上去,嗷嗷待哺的小熊立即贪婪的寻上那富含母乳的乳/头用力地吸食了起来。
所有人安顿下来,篝火生起,家丁们都累了够呛,和着温暖的篝火,躺在草堆子上面睡着了。只有丁氏母女和马管家刘员外以及王文没有入睡。
马管家拉长了脸苦苦道:“真想不到这帮蕃兵竟然恩将仇报,早知道真不该送他们粮草,饿死他们罢了!”
刘员外也甚是愤慨,“早知如此,便是将这些全部倒了喂猪,都比这样要好!”
“这都是一些当官的在中作梗而已,若是没了粮草,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的兵士们而已,再往大了去说,没了吃穿,他们便会过来抢,这一来,百姓们又得遭殃。”丁夫人叹了口气,“真正的*权贵却是受不到半丝影响的。”
“夫人说的对,员外早前肯定也便料到了这般的处境,送粮送草送衣着,其实是为了让那些蕃兵们不至于哄抢百姓的吃穿,乱世之中,当兵的一心为国,那便是忠烈,一心为了活命,那就是流氓兵痞,是不讲道理的!”王文前世之时,便是魏国的护国大将军,带兵戍守边防,打仗数千年,哪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王文的身手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刘员外对之又敬又佩,看着王文道:“山野,现在这当头,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去救你岳丈?”
这一路而来,王文心中其实早已经想到了好几套办法,在这时候自然不会吝啬将办法讲出来。于是道:“为今之计,只有三种办法可行。第一种办法,那便是我去独闯大营,将我岳丈救出来,第二种办法,寻着那薛昌黎,将他绑缚起来,用以交换。不过这两种办法,第一太过莽撞,第二种却无退路,若是无计可施之时,再用这种办法才是。”
“那么最后一种呢?”刘员外性子急,急忙问道。
王文道:“这最后一种方法便是反间计!”
“反间计?”所有人均是愣住了。
王文点点头,唇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道:“刚刚在那小巷之中,听了那两个蕃子兵的对话,不难猜出,这巡检大人对监军王公公心存芥蒂,生怕王公公将他的丑事给抖露出去,从而毁掉他这计划,假若我们将他的计划给透露给王公公,你说会生出什么样的效果来?”
刘员外接过话道:“王公公定然会十分的恼火,而将这事上报朝廷。皇上定然大怒,从而派人下来罢黜了巡检大人的官衔。”想了一番,又甚是担忧地问道:“不过王公公又怎么会相信咱们的话呢?”
王文点点头,道:“反间计若是只针对王公公一人,自然不行。如今咱们身藏于此,薛昌黎短时间之内找不到咱们,决计不会对我岳丈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出来的。因此趁着这个时机,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实施我们的计划。反间王公公与宋巡检,这是其一,其二,这青山城的百姓除却那些官宦强盗,哪个不敬佩我岳丈的为人,城里的百姓据说都被蕃子兵们给赶到了一处,咱们要是能够说动他们,将真相告诉他们,定然会引起百姓们的*,就凭我岳丈的为人和声望,不怕对付不了这般蕃兵。其三,宋巡检之所以动用此计,便是为了能屈能伸,打了胜仗,他可以好交差,打了败仗,他还有归降这条路径。咱们要是能够反间了鞑子兵与宋巡检,鞑子兵定然不会再相信宋巡检的话,到头来,他还能做什么反抗?其四,其三三县的蕃兵却未退守,便说明那些蕃兵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心报国,死守关隘的。要是能够说服那三县的蕃兵,在中挑拨,这茂文县的蕃兵定然也是不甚好受。这四点若是联合起来一起施行,不怕他姓宋的不倒台!”
听完王文的分析,刘员外和丁夫人均是两眼发光,喜不自禁,不过眼下麻烦又来了,在这里,究竟该由谁去施行这样艰难的任务呢?单凭眼前这些人行吗?
王文哪能看不出刘员外和丁夫人眼中的担忧,笑道:“你们不必担忧,这趟差事便让我来做便是了,山野此前曾经带兵打过仗,练的了一身的本领,现在自从服用了曲神医的药之后,全身舒坦,功夫也恢复了好几层,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