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有一些刺眼,可余笙怎么就是睁不开眼睛。
有些累,脑子拼命转动:自己是在医院吗?竟然抢救过来了。为什么闻不到葡萄糖的味道呢?自己之前那么喜欢来着。
睁不开的眼睛,失去知觉的身体,浑浊的大脑,在冰凉的手触碰到余笙的手背时,一切都清醒了。
“同学,你醒了吗?”
适应了好一会儿光线,看见床边长着漫画脸的男孩子一脸疑惑。
“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你也是工大的学生吧?是我鲁莽,刚拿到驾照就出了第一起交通事故。你头疼不疼?医生说你没事,可你从上午睡到了天黑。我真的吓坏了!”
有一些乱,一些聒噪。
顾不上理那个好好一张高冷脸,一说话气质就变了的男孩。
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出了交通事故?三年的交通素养让余笙本能地分析起来。
可是不对!
自己是从宿舍顶楼跳下去的,地点不对,自己怎么就在工大门口发生交通事故了?
所以自己是死了吗?
陈念见病床上的女孩吃力地想要坐起来,立马上前扶着。
余笙能够感受的到,男孩子举止中透露出来的修养,当然,并不包括说话时的他。
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你不配!”
是那个人说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
“快七点了。正好可以吃晚饭了,你要是没事,我就请你吃晚饭,当赔礼了。”
余笙轻轻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我是问,几年几月几日?”
简短的语气让陈念不再嬉皮笑脸。
余笙原来不是这样的,之前的她,是一个说话小心谨慎,生怕伤害到别人,顾前顾后的人。
可是近一年的折磨,让她早就对生活充满了无力跟恶心。
“2018年9月3日下午六点五十八分,工大旁边的第六医院。”
余笙感受到自己的脑袋嗡了一下,原来一切还没有发生。可是那些痛苦,真的,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陈念做回了安安静静的美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孩在病床上坐得笔直,却又闭着眼睛。
一年的痛苦没有让余笙吸取教训,但是一回生死却可以。
余笙再次睁开眼睛,瞥见了病床旁边的行李箱。
“我没事了,谢谢你。”
余笙利落地下床,拖着箱子想要离开这里。
陈念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一想到回到学校,自己就要变回那个连笑都不能的怪物,就想着能晚一点是一点。
“别呀,小姐姐!你要是实在不想跟我吃饭,那让我送你回去也行,或者留个联系方式。万一以后你发现自己哪里不对劲,腰疼腿疼,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莫名其妙的热情让余笙想到了那个人,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热情的。
所以哪怕眼前的男孩长得再好看,余笙内心还是很抵触。
“我不吃你那套。”
余笙走了出去,陈念没有追上去。
陈念神经病一样的开心着,这样被人嫌弃,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离开了那间VIP病房,余笙开始能闻到属于医院的味道。消毒水,葡萄糖,既让人心安,有让人不安。
医院离学校很近,余笙到了宿舍楼下,对于眼前看到的一切,惊了一下。
那个人,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前男友。
他竟然跟江月站在一起。
江月快一米七的高挑身材,在那个人的面前还是显得娇小。
余笙一点点靠近,江月的手在视线里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他的身上。
白色的连衣裙,亚麻色的辫子,明明是人间清冷,自己到底是怎么惹到了她,让她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毫无保留地欺负自己。
“余笙,你怎么来那么晚呀?咱们寝室就差你一个了!”
欢快的语气,明朗的笑容,一切都让余笙不适应。
此时还是陌生人的前男友,没有朝着江月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江月手里接过男孩递的东西,欢脱地跳到了余笙的跟前。
“我帮你一起提箱子吧!”
余笙被触碰的手本能抽开,倒是吓了江月一跳。
“静电。”
“真的啊?”
已经抛弃了的世界,余笙还没有理清头绪。热情消耗殆尽的时候,只剩下清醒的冷漠。
箱子确实很重,每一年行李箱都是这么重,余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里面塞了什么。
“我来开门,我来开门!”
“姐妹们!余笙回来啦,我们寝齐了!”
“余笙你终于回来了!已经累坏了吧,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收拾?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去楼道的时候,发现这一层我们已经是大四的了。”
聒噪,这个世界还是那么聒噪。
刘宜敲着键盘,江月拆着礼物,杨鑫围在余笙的旁边,想要搭一把手。
闭上眼睛,余笙想到了某一天,江月把一瓶墨水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刘宜敲着键盘,杨鑫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再吵闹的人也会有静下来的时候。
自己则会在事后蜷缩在顶楼的角落,感受世界的无助。
杨鑫的嗓门大,力气也大,余笙瘦弱的身体近乎在杨鑫的摇晃下散了架。
“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一定是累的吧?我们快点收拾呀!收拾好了你就能早点休息了。”
“先别管这个箱子,明天我再收拾。我先去洗漱了。”
“余笙,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啊?说话都是淡淡的,之前你不是这样的啊,好吧,可能是你太累了,没有力气了。”
余笙转身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水声都掩盖不了门外杨鑫的自言自语。
哪怕是九月了,天气还是闷热的。
凉水让余笙的思路更加清晰。
吵闹了三年的杨鑫,总是在寝室自言自语的杨鑫就是在接下来才变得安静的。
过去的二十岁,那年自己的世界是由她们组成的,伤害,绝望也是她们给予的。
虽然还没有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重生的机会,但接下来的二十岁,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也什么都不怕了。
“刘宜,你能不能别在忙自己的啦?咱们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现在就应该珍惜时间好好唠一唠啊!你现在不在意,到时候肯定会因为分离哭的。”
余笙推开门,好想告诉杨鑫,刘宜确实没哭。四个人谁都没有哭,只有自己的心在滴血。
“算了,不打扰你学习了,江月你刚才下去的时候手里可没拿东西啊!快说,谁送你的啊?”
余笙也好奇,可是江月一脸的得意,没有要说的意思。
“我看见了,刚刚就在楼下。是谁啊?一开学就送你那么多好吃的,是暗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