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丰派为什么不同意此等说法?
看传承就知道了,全真一脉师祖王重阳,此人创立全真道统,而后尊吕洞宾为先师。
张三丰可是的的确确得了火龙真人传承的,而火龙真正又传承自吕洞宾。
所以在三丰派看来,他们才是吕纯阳真正传承,什么全真一脉根本就是牵强附会。一个牵强附会的门派,势头大了反过来将正统收入门墙,这不是开玩笑吗?
更有意思的是,张三丰真人流传下来的法脉可不只是三丰派,还有王屋山邋遢派、三丰自然派、三丰正宗自然派、日新派、蓬来派、檀塔派、隐仙派、武当丹派、犹龙派等,至少十七支。
法脉这种东西,都是一个师祖,传授不同的徒弟,而后徒弟再开枝散叶。这些徒弟或者学艺不精,或者对先师传道另有所解,于是乎差别越来越大。
若非如此,以明朝皇帝对张真人的推崇,张真人一脉要是统合起来,不说将全真给吞了,起码也不会是现在北全真南正一的局面,武当绝对会独树一帜,成为三足鼎立的一支。
真真正正了解了内中详情,燕双鹰对张真人推崇备至。先当官,四十多岁弃官而去,遍寻真仙,七十多岁才在终南山得了火龙真人传承,从蒙元一直活到永乐之后,张真人可谓传奇。
燕双鹰与程向峰越聊越嗨,王敏彤在一旁时不时的插嘴一句,这气氛倒也算融洽。
待到日到中天,程向峰看了看天色道:“已到晌午,还请三位居士移步,一起用斋饭。”
燕双鹰道:“叨扰了。我等打算在紫霄宫盘桓一阵,还请道长不要嫌烦。”
程向峰朗声笑道:“同道原来,自当尽力招待。正好贫道于修行中有不少疑问要向二位请教。”
这日用过斋饭,燕双鹰试探着问询,能否看一眼三丰派的道藏,乃至于修行法门。
程向峰无比大气,竟然点头同意了。王敏彤觉得有些诧异,事后燕双鹰却说道:“道藏哪家都有,且我等自有修行法门,自然不会贪图三丰派的法门。程掌门自然不会在意。”
二人跟随程向峰进入藏书阁,王敏彤只是随意翻看,燕双鹰却是一目十行,只看了功法与对于张三丰的记载。
张真人这人漂泊不定,一生收了不少弟子,留下道统无数。便说这武当山里,还有几个打着是张三丰门人弟子的门派,就比如真武派。实则是明朝皇帝找不着张真人,便召集了四百多道士,在武当山立下了尊崇张三丰的道统。
这真武派就是个大杂烩,剑仙之术会一点,斋醮符箓也会一点,丹道还会一点,样样都会,样样都稀松平常。
所以明朝没了之后,这真武派就开始没落。
待到了民国,因着时局动荡,道士们的日子很不好过。甭说真武派,就连三丰派日子也不好过。
紫霄宫年久失修,前后三殿,内中却只有不到三十名道士。其中只有掌门程向峰一人天赋异禀,入了道。余者虽然早就筑基,却迟迟无法炼精化炁。
再说其余九宫八观,燕双鹰走了个遍,却再也没发现入道之人。虽然是道家名山,可武当的底蕴到底差了龙虎山一筹。
燕双鹰收获不多,却觉得理当如此。修行界里老的没出路,最终凋零,后进贵乏,无以为继。此方天地灵机断绝,只怕要不了几十年,最终再也没有修行者的踪影。
他收起了探寻的心思,便在这武当山紫霄宫安住了下来。每日晚上追剧,白日里或者与程掌门谈玄论道,或者随意指点王敏彤几句。
哦,王敏彤到底给出了答桉,她不想……或者不敢去面对费景庭。
燕双鹰得到答桉之后咂咂嘴,心中颇为遗憾,都是剑人了,那给本体找找乐子岂不是理所应当?
…………………………
虚无界里。
费景庭到底找到了落脚点——一处刻着蓬来二字的仙山。
这会儿费景庭已经清晰的知道,只怕历史上的蓬来仙山只是谣传,刻下的蓬来也不知是后人随意命名的洞府,还是早已有之。
此处仙山连绵三百里,山峦起伏,偏偏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碰到此仙山的时候,费景庭眼瞅着仙山翻腾着从远方飘荡过来。
在这虚无界里飘荡日久,费景庭心生倦意,便琢磨着暂且将此山当做落脚点。刚好等待的日子里,张乐瑶到底破关而出,总算晋升了人仙。
不比关熙怡与倪秋凤两个仙丹催生的人仙,张乐瑶可是实打实修行上来的。
雷法修行,以存想为主。张乐瑶早已五雷圆满,待破关而出,虚无界中顿时电闪雷鸣,生出一片雷域,将其笼罩其中。
万雷奔腾,电蛇游走,立于此间的张乐瑶好似雷神再世一般,通体经雷霆淬炼,一举晋升人仙。
待雷霆消散,张乐瑶再也不用符箓纸鹤承载,身形一闪便到了费景庭身边。
“夫君。”
张乐瑶眼中,既有破境后的自信,也有苦闷闭关的解脱。自宋以后,都是丹法修行占据了主流,再也没听说谁以雷法修行成仙的。
张乐瑶可谓五百年来雷法修行第一人。
费景庭温和笑着,探出手去勾勒了下她脸颊的轮廓,说道:“很是顺利,不错。下一步便是仙凡之别,心思放下,进境很快会追上来的。”
“嗯,我心中有数。”
“正好你来得巧,你且看那仙山,不如我们收拢下来做落脚点吧。”
张乐瑶看了眼远处好似米粒大小飘荡过来的仙山,疑惑道:“夫君不等着自己开辟洞天福地了?”
“飘累了,我看这蓬来不错,先落脚吧。”
张乐瑶点头:“也好,收拢下来,镌刻法阵,刚好此前的阵法已然破解出来,正好用上……不如叫芸昭也出来帮忙?”
费景庭点点头,一挥手,刚解了承负的符芸昭便出现在眼前。
这丫头嘴里叼着冰糕,眨眨眼,囫囵道:“干嘛?我在闭关,等着破境地仙呢。”
费景庭好笑道:“闭关也不耽误你吃冰糕?哪里有这样闭关的?”他指了指那仙山:“先帮忙将此山收拢,镌刻了法阵你再去闭关。”
“哦——”应了一声,符芸昭看向张乐瑶,吐吐舌头道:“略略略,你才人仙,我可是马上就要地仙了。”
“呵,要打架吗?”
诸般修行,雷法以杀伐为最。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别看张乐瑶刚刚晋升人仙,可真打起来,符芸昭未必打得过她。
“没空,我要闭关,还要养儿子啊。”
话音落下,金蚕蛊嗖的一声出现在众人眼前。胳膊腿上胖出圆圈,穿着个红布肚兜,扎着朝天辫,脸上恼火地朝着符芸昭说着什么。偏偏说的声音,只有符芸昭能听到。
费景庭看着这个野生的儿子,头疼道:“这金蚕蛊到底被你弄成什么了?如今到底是人还是蛊?”
符芸昭理所应当道:“我哪里知道?只是断了盘王联系,又看着不顺眼改了改形象。不过它自己能修行的,以后修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金蚕蛊在蛊中与三尸蛊并列第一,且隐隐高出三尸蛊一头,盖因金蚕蛊自生灵智。其蛰伏在符芸昭体内,以灵机为食。断绝与盘王牵连后,这货竟然开始在体内自行开辟丹田经脉。也不知日后能修成什么情形。
“得了,那仙山过来了,先收拢了再说。”
三人各自驾驭遁光,红光是费景庭在驾驭飞剑掩日,电光是张乐瑶驾驭雷霆,至于符芸昭的遁光,因着以五行术法为本,是以五彩缤纷,看着好似彩虹一般。
三道遁光按落在仙山之巅,费景庭放出神识略略一扫,便皱眉道:“护山法阵彻底损毁,生机断绝,此山改造起来只怕要费一番功夫。”
张乐瑶闪身便到了远处山头,以神识传递过来道:“原本的大阵不能用,换个山头吧。”
费景庭与符芸昭从善如流,三人各自选了山头,以神识沟通,而后以真气外放,开始在山体内镌刻法阵。
从南宫幻境得来的云篆残卷里,费景庭认识了不少云篆天书。这东西极其消耗经历,且云篆重意轻形,直到如今,费景庭也才认识了其中一小半。
饶是如此,从南宫幻境得来的那一套法阵,费景庭也破解了七七八八。
此阵一大套七小,而今能清晰直到作用的,一为聚灵,不同于蚀刻玉牌内的聚灵阵,此聚灵大阵辐射出去,径直从虚无界中抽取灵机,以养己身;一为闭锁,将此间封闭成一界;又一为幻日,模拟日升月落;再一为滋养,以灵机灌既群山,催生植被。
余下三阵暂且未曾破解,估计其中另有妙用,三人便将其照抄下来。
聚灵大阵率先完成,虚空中的灵机抽取过来,仙山顿时云山雾罩。
跟着闭锁大阵完成,山巅百丈虚空中生出隔膜,将此间笼罩,与虚无界隔阂开来。
待幻日运转,天空中以灵机模拟出日月,游荡在虚无界中的三人,终于有了时间观念。
等滋养大阵完成,墨色山峰不过转瞬之间便植被茂盛,青草冒头,绿树展扬,花开花落,转眼果香阵阵。
三人最低都是人仙修为,张乐瑶与符芸昭尚且需要修习一阵,费景庭则不需要。如此又镌刻三日,余下三阵全部镌刻完毕,这蓬来仙山便算是改造完成了。
三人庆贺了一阵,张乐瑶笑道:“总算没白忙,不如叫她们也出来,总在小世界里,怪憋闷的。”
津门小世界里没有日升月落,始终灰蒙蒙一片,待得久了很是压抑。
费景庭赞成道:“正是此理。”说罢一挥手,便将众人放了出来。
关熙怡正在趺坐修行,勐然移形换位,睁开眼便见雾霭环绕,群山叠嶂,四周更是有果香传来。
当即惊奇道:“咦?这是哪里?”
“蓬来啊,关姐姐且看,那山上刻着字呢。”
果然,待看到那峭壁上刀削斧凿的蓬来二字,关熙怡顿时心潮激荡:“这,这就是蓬来仙山?”
符芸昭仰头大笑,张乐瑶只好解释道:“别听芸昭胡诌,此间说不定是后人自行开拓的洞府。”
倪秋凤从一介凡人拔升到了人仙修为,真真是对修行一点了解都没有。这些时日一直待在小世界里,从头开始学着趺坐入定,调息吐纳。到如今也没学会多少,就更别提术法了。
小安鼎被符蛟怀抱着,好奇的四下张望。胡七姑一双狐狸眼熠熠生辉,猞猁那货更是咆孝一声,化作原形四下撒欢。
都道成仙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真跟着升了天,却发现天上不比人间来得自由。
在人间界,胡七姑虽说不怎么出门,可出门弟上百,时不时就借着出马的光景四下游荡;猞猁更是个闲不住的,隔三差五就会失踪一阵,一准是跑哪里野去了。
待跟着费景庭飞升,因着修为有限,便只能憋闷在津门小世界里,不得逍遥。刻下被放了出来,那心中的郁结顿时一扫而空。
小安鼎挣扎着跳下来,跑过来停在费景庭身前,奶声奶气道:“爸爸,这是什么地方啊?”
“一个落脚点……你要是喜欢,就在这儿长住。”
小安鼎顿时很是欢喜:“好啊好啊,这里看着很好玩。”
倪秋凤呵斥道:“就知道玩,修行可曾跟上了?”
符蛟气不过道:“他才几岁?正是贪玩的时候,哪里用得着每日刻苦修行?”
也不知是不是此前不能修行的缘故,倪秋凤对小安鼎格外严格。大抵天下间的亲妈都这样吧,自己不足的地方,便死命的催逼孩子。
众人说说笑笑间,费景庭感知之中,虚空中有一葫芦游荡过来。他略略皱眉,也不言语,随手便将众人收入小世界。随即放出掩日剑,遁光便迎了上去。
从蓬来仙山破壳而出,不过多久,便见远处一酒红色的葫芦胡乱飘荡过来,那葫芦上还坐着个须发虬髯的道人,身上邋遢,背后背着一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