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谢清呈正在美育私人病院的vip病房内探视病人。
谢雪昏睡着。
虽然就目前而言,她的情况还不算严重,但rn13的初期控制需要进行一种类似透析的治疗。治疗过程很辛苦, 病人的抵抗力也会大幅下降, 因此谢雪在住院期间常常出现嗜睡现象。
谢清呈不忍吵醒她,只在她床头摆了一束她喜欢的黄玫瑰,然后替她整了整被子。
梦中, 她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女孩子往被子深处缩了缩, 喃喃呓语道:“哥哥……”
谢清呈的手略僵, 过了一会儿,抚上她的头发。
“没事, 哥哥会尽快替你找到『药』的。”
谢雪的脸贴向他的手,小猫似的蹭了蹭,终安定地睡去了。
谢清呈在病房内陪她坐了一会儿, 然后就要离开了。
他需要抓紧时间查一查黄志龙娱乐公司的问题。
当年王剑慷把那么多农村里的孤女送往沪州, 而那些女孩都曾就读黄志龙老婆的校,不久前那个离奇去的女明星, 也隶属黄志龙人的娱乐公司……
他站在走廊窗台边,开手机看了一下关女明星亡的舆情。
其以黄志龙的份地位, 这件事原不会闹得那么大,但黄志龙最近似乎八字有点背,先是《审判》剧组出了事,胡毅了, 剧组的执行和副编至今下落不明,胡毅父母是厉害会闹事的类型,两人又极疼儿子, 断不肯与黄志龙善罢甘休。
案件未破,夫妻二人不管是在网络导向上,还是现社会中,都在处处找黄志龙的麻烦,而名利场上这些关系,大多就是冲着利益才来,显少有什么纯粹的真。以前捧着黄志龙一一个“黄总”的人,这会儿见着黄总就想绕道走,黄志龙被整得焦头烂额,公司股票是几度跌停。
而在这当,他旗下这么知名的女艺人又离奇亡了。
如果不是谢清呈在清骊县查到了一些事,他都要怀疑黄志龙不是施暴者,而是受害者了。
现在,社交平台很多人都在唾骂黄与黄的公司,还有一些有鼻子有眼的消息开始往外传。
谢清呈刷了一会儿,其中一则爆料引了他的注。
那玩儿其也不能叫爆料,而是女明星的粉丝悲愤之下进行的一个梳理,讲的是志隆娱乐公司这些年坑害过的艺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公司简直是黑暗社会中的黑暗社会,按粉丝述,黄某的经营有个点,就是极度的“专/权”。他手底下的艺人必须非常话,不能有强烈的自主发言识,公司要他们说什么,他们就得说什么,艺人的社交账号也全部不归人有,而是由经纪人进行管理编辑的。
除此之外,志隆娱乐根不把艺人当人,公司要求艺人对它“绝对服从”,其思就是不允许艺人对霸王/条款提出任义,甚至合同上有明显瑕疵的地方,也不允许艺人质疑,否则就会把艺人归“不话”的类型,然后着法律的擦边球,大幅削弱艺人的曝光度,甚至可以找千奇百怪的借把艺人的音乐影视作品雪藏下架。
艺人甚至不能把他们受的冤屈告之大众,因为账号不归自己管理,注册小号说话又没人相信,且一旦被公司发现了,那么按照艺人与公司签订的霸王/合同,艺人还要面临天价违约赔偿金。
十年前,有一个『性』格激烈的艺人,因法忍受这种畸形的公司制度,跳楼自尽了,在自尽前他录制了视频,讲述了自己这些年遭遇的不幸,志隆娱乐的阴暗行为才得以曝光。但那个艺人不算有名,而且黄志龙在第一时间设法控制了舆情,花钱找关系把那个视频全网删除,以事情才没有闹到不可收拾。不过私底下,这个视频仍在小范围地进行传播,黄志龙底下的艺人粉丝们大多都知道这件事情。
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资的脸皮连人命都法击穿,又况只是粉丝几句义愤填膺的唾骂。
直到现在,胡毅出了事,资面对资,权力角逐权力了,志隆公司的负面/消息才开始铺天盖地蔓延开来。
胡父胡母的关系也很硬,黄志龙是没法和以前一样搞什么全网删除降热搜的事儿了,志隆娱乐这会儿已经成了舆论沸点。
“黄志龙害的人可以组成一个连队。”
“呸!哪止,我看有一个团。列表上的是明确亡的,还有下落不明的呢?”
“有很多早期出现过的艺人,你们现在再查一查,最后的消息就是去了黄某某旗下的跨境娱乐公司,出国之后就一点音讯都没有了,都不知道是是活。”
“我真奇怪,为什么这些艺人愿背井离乡,说出去就出去啊,出去了也没见得捧红过谁啊。”
“和中了邪似的,我都怀疑这公司有毒/品交易……”
谢清呈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
绝对服从。
说一不二。
和中了邪似的……
出国之后再音讯……
他隐约能感知到,这些问题深究下去,一定能找到一个他想知道的答案。
“叮——”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
谢清呈刚要进去,迎面对上了出电梯的那个人的视线。是这家私人病院的院长,年纪也有些大了。
那医生是秦慈岩的旧友,与谢清呈亦是熟识。他碰见了谢清呈,点了下头:“啊,谢教授。”
“院长。”
“这么晚了,谢教授来看妹妹?”
“嗯。”
“哎呀,她在我这里,你一切放。”院长停了须臾,“倒是你……”
院长隔着厚镜片看他,叹了气。
“你这体状况你也知道,不我再提醒你,你要记得回……”
老头儿正要再具体说些什么,谢清呈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谢清呈看了眼来电显示,说:“院长,我这儿有点事,先接个电话,下次再聊吧。”
说罢进了电梯。
美育其就是当年他出了车祸,秦慈岩采rn13对他进行治疗时,借住的那家私人病院。
谢清呈的事,院长不能说完全了解,但也知道一个大概。
不过作为秦慈岩的旧友,院长中很有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一清二楚。
他目送着谢清呈离去,叹了气,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了深深的忧虑,脚步蹒跚地离开了。
“……什么?贺予他又去了空夜会?”
电话是郑敬风来的,谢清呈一这个店的名字就头痛。
郑敬风:“是啊,还是上回那个巡逻交警看见的,我看你挺关他的,我就给你个电话,你也知道,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谢清呈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他妈的一年前好像也见过类似的。
但当时他知道贺予为什么要自甘堕落跑那种地方鬼混去。
现在他可完全不清楚。
这回谁又惹着他了?
谢清呈胸臆中一团火直往上窜,而且老郑后面还补了句——
“小伙子又开一辆新跑车,这回速度开的比火箭还快,下了车又和交警说拖走,他妈的,你说他不会是把人民警察长期当代驾了吧?发什么疯呢,这不来我这儿的时候还好好的吗,哎,你知道他怎么回事么。”
谢清呈气得破大骂:“我他妈知道什么?我看着这兔崽子就来火!”
挂了电话之后,谢清呈窝了一肚子气,前思后想,还是爹『性』作祟,觉得不能袖手旁观。
这次他不欠贺予任东西了,他不信,也不会容忍贺予再对他做出些什么畜生事来。
思及如此,谢清呈上了辆的士,报了“空夜会”四个字。
的士绝尘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空夜会门又是一贯的豪车如云,美人妖娆的景象。
贺予坐在和一年前一样的豪华顶包内,倚在那张黑『色』头层牛皮长沙发上,点着一支烟,慢慢地抽着。
他面前是堆叠如山的香槟塔,周围是一群侍应生在竭力逢迎讨好。
“贺少,我给您满上。”
“您都那么久没来这里了,想您哦~”
会的女侍应生们巧笑嫣然,妙语连珠,却讨不得他中半点欢欣,不免有些惶然。
贺少这一来,又是豪掷了大几十万的酒水费,若是不能哄得他龙颜和悦,宾至如归,回头提成不能按价拿到不说,还得遭经理一顿数落。因此领班惴惴的,偷瞄着在一旁察言观『色』,暗示服务生们去做些什么讨好金主。
但论她们做什么,贺予的神『色』都是淡淡的。
她们要敬他酒,他倒也喝,他甚至不吝与她们调情。只是三两句便骤沉了脸,从温文尔雅地浅笑着,变为阴鸷不已地冷睨着。
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来空夜会的人,一种是为了追求刺激,另一种则是想要追求排场。
前者脸上写满了欲望,后者眼里盛满了虚荣。
贺予好像都没有。
后来,领班想了想,大着胆子上前,去向他推荐多的侍酒服务员。
贺予一手执着高脚杯,一手支颐,多少是有些醉了。
他杏眸涣散地望着眼前的灯红酒绿,酒池肉林,目光仿佛定定地落在一个不存在的男人上。
他出了会儿神,随即觉得自己很可笑。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开了。
他对领班说:“行,你让他们进来吧。”
这次来的侍应生里,有女人,却也有男人。
领班不是每个客人面前都敢领男侍应生的,她也得观察,得琢磨,像贺予这种似乎和女侍应聊不到一,人能逗得他笑一笑的,她才会马当活马医,让男侍应生尝试着进来暖暖场。
贺予抬眸,刚想骂领班不长眼,就看到一个人。
个子很高,很俊朗。
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贺予是静了一会儿,随斟了一杯酒,双指执着,往那个侍应生面前一推。
“喝吗。”
那桃花眼的侍应生倒也是个伶俐人,把那盏酒一饮而尽了,然后对贺予说:“我喝多少都可以,倒是贺少您要少喝些,喝多了伤。”
贺予闻言笑了:“这里都是劝我喝酒的,你倒是不一样。”
最后他道:“你留下来吧。”
不是每个人都像谢清呈,劝他不喝,就是真的替他着想。
这不过是另一种欲擒故纵,贺予玲珑窍,又怎么会不明白?
可他还是让他留下来了,然后隔着猩红的酒『色』,看向对面的那双眼。
那个拥有桃花眼的侍应生得了金主的垂青,很是受宠若惊。
其他这款的,在空夜会不是很讨客人喜欢的类型。空夜女客不多,男客若是喜欢男服务生陪同的,大多又都爱挑那种段纤瘦容貌娇媚的男孩子。他想,他今天遇到了贺予,那是老天开眼了,给他机会啊!
是在最初的拘谨后,这个男侍应生就慢慢地把胆子放开了,思也放野了,总想着能把贺予服务好了,之后他能私下里讨得些好。
贺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卖弄皮『毛』,倒也没有太过排斥。
直到——那个侍应生为了诱『惑』贺予,故倾了些酒水在自己衣襟上。
雪『色』衣衫,沾酒污。
“哎呀。真是不好思。”侍应生说,而后松开了几粒扣子,刻地『露』出下面匀的胸膛,倾要去拿抽纸擦拭酒渍。
贺予看着他白衬衫上的酒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色』微暗。
偏偏那个傻『逼』还是个不长眼的,放着手边的抽纸不,要去够贺予面前的那一盒。
这一来二去,侍应生就有蹭到了贺予的腿上……
面目阴鸷只在转瞬。
贺予唇角的笑未谢,眼眸已陡转郁沉。
下一秒,玻璃碎裂声,男人和女人的惊叫声,贺予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却掴了那个初让他生趣,此刻又令他生厌的男人一巴掌。
“滚下去!”
他的喜怒常让众人惶然措,那个桃花眼的男人是做小伏低地半跪在地上,吓得两股战战不敢抬头。
“贺少,真对不住,我不是故的……”男人在诚惶诚恐地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贺老板,这个店员是新来的,缺了管教,您大人大量,千万放在上。”领班也一个劲地鞠躬,提出各种各样的补救赔偿措施。
贺予什么也不进。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微敞的衣襟,还有衣襟前『色』泽瑰丽的红酒……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靠着滥服『药』物才压制住的嗜血欲,在这时候又烈焰熊熊地焚烧来。
他是真想杀人放火啊……
他是真想一了百了。
精神病蚕食着他的灵魂,让他仿佛只剩了一具空壳。他眼里不断晃动着各种虚影——
他看到谢清呈喘着气,来空夜会寻他,却被他当胸一脚踹在地上,酒盏碎了满地,把他的衣襟也染至殷红。
那时候谢清呈自己都已经如此狼狈了,却还是固执地对他说:“人是能够很坚强,贺予,你该相信的不是我,你该相信的,永远是自己的内。”
他看到自己在酒吧内把谢清呈压在了吧台上,当着众人的面吻了他的嘴唇,周围是看热闹哄的人,而他在他耳畔低『吟』,半是胁迫半是恳求地请他回到自己边。他那时候以为谢清呈答应了,是高兴地上台弹了一曲吉他。
那时候的谢清呈在人群中坐着,却不曾再分他一眼。
他看到二十几岁的谢清呈辞职了,那个男人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家的墅大门,那个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而那时候的自己跌跌撞撞地来到空一人的客房,在收拾到干净,仿佛从未有人常住过的房间里,看到了那谢清呈留给他的书。
书上的字迹也透着一股坚韧与强悍。
那个人写:
小鬼,终有一天,你会靠你自己走出内的阴影。
我希望,我可以这样相信着。
谢清呈赠
谢清呈赠……谢清呈赠……
贺予后来才知道,谢清呈赠与他的,不是一《世界罕见病》图书,而是那个人自己的血和泪,换来的,战胜精神埃博拉症的盔甲和利剑。他把沾着血的宝藏留给了那只小小的幼龙,自己义反顾地孤一人往前去了。
谢清呈赠……
谢清呈赠。
他赠了他最后的鲜血,化为一朵永生的玫瑰。他把它留在了客房内,希望那个小小的孩子,能够细嗅到一点点生命的芳菲。
谢清呈赠。
贺予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见这些往事的幻影了,他快要被这穷尽的幻影『逼』疯『逼』,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几乎就要暴砸了场子伤及有人让他们流血让他们战栗让他们助措——他只想摆脱这一切……
也就是在这时,包厢的门蓦地来了。
外头吹来一阵疾风。
风像是吹动了他里的鬼火,火光跃动,颤抖,连带着他的瞳仁也开始闪烁,『迷』茫。
一片混『乱』中,贺予抬眼望向那个站在门的人——
他中大恸。
因为他看到了谢清呈就那么站在那里,就像一年前谢清呈还没有放弃他,还没有对他彻底失望时那样。
那个唯一管过他,当时还管着他的男人。
就那么站着。
谢清呈穿一整洁的休闲衬衫,西装长裤,眼神焦虑而愤怒,轮廓英挺的脸庞微微泛着些苍白,因为赶来时很急,他的呼吸仍是急促的,嘴唇微启着,额角还垂了几缕碎发下来。
“贺予!”
“……”
贺予怔住了。
是幻觉吗?
是幻觉吧……
“我……我真是病得太重了……”片刻后,病在里发作的年轻人轻轻地笑了笑,“怎么又看见你了……”
他以为是自己想得太痴,生出了错觉,因此把目光从门那个男人上转开了。
然后他叹息着,抬手抚上自己滚烫的额。
“谢清呈……怎么我逃到哪儿……你也不放过我……”
“啪。”
下一秒,贺予的手腕就忽然被人攥住了。
贺予顿了一下,蓦地抬眼来。
他血『色』弥漫的瞳仁中,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了谢清呈的影。
“跟我回去。”谢清呈也不问情况了,这样对他说。
不是幻影——
不是幻影!!
贺予眼瞳微微收缩着,里头有味不明,情绪压抑的光晕在簇动着。
谢清呈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像一年前——像贺予一直渴望着的,他还没放下他的那一天那样,对他道——
“贺予,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是谢清呈……真的是他!
贺予的都在发抖了。
谢清呈赠……谢清呈赠。谢清呈赠与了他太多,以致他爱上了谢清呈之后,这些赠与和依赖都化作了缠绕他的天罗地网。
他在这一刻,终明白,为什么他了结对谢雪的喜爱不算太难,而他却怎么也走不出对谢清呈的欲望魔瘴。
因为谢雪曾经给与他的是一种陪伴。
而谢清呈,则赠与了他活下去的全部勇气和希望。
他是他过去有的光与热,他爱上太阳之后,便爱上了每一寸光明,他是定要等这颗恒星熄灭,爱火才会成烬的。
是在这一刻,贺予终彻底明白了,原来从他七岁,他的生命便与谢清呈紧密相连,他的信仰便与谢清呈息息相关,当这种信任和依赖终不可回头地转化为爱时,那么——
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如此炽烈地爱上另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