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楚勋天从红谷接回了楚夫人,一家团聚。
两个月后,楚勋天带着夫人去游历天下,留下楚惜然在岛上,由潇雨好生照料。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有意想撮合两人,只可惜两人心中都已有了归属。
一转眼已到初夏,天气渐渐变热,满池的荷花盈盈绽放,清香扑鼻。潇雪坐在池边的长廊上,远远地见潇雨又送走一批江湖朋友,一连几日来,不断地有江湖人登岛拜访,似有大事发生,心里不免好奇。
“阿骏,最近老有江湖中人来岛上拜访,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连骏负手站在池边,凝神观望着池中的美景,忽听她询问,微侧过脸来,娓娓回道:“听说朝廷新败,准备与突厥和亲议和。前去边关助战的江湖朋友已多数返回,众人的情绪都比较低落,对朝廷的前途堪忧,因而前来南海岛与潇大哥商量对策。”
“朝廷打了败仗,找我哥哥有什么用?”潇雪眉头轻蹙,听闻秦王自比武大会后一直处境堪忧,太子夺了秦王的兵权,愈加地打压秦王的势力,此次兵败,多少与太子的胡作非为有关。
连骏继续为她解释道:“此次带兵的是太子殿下,他独断专权,听不进别人的荐言,结果误中敌人埋伏,大军深入,死伤惨重。江湖上的朋友大多对太子殿下颇有微辞,他们知道潇大哥与秦王关系匪浅,所以想通过潇大哥引荐投效秦王。”
“那朝廷和亲,是要嫁公主还是娶公主?”潇雪有些好奇,若是娶公主,也许新郎官会是唐哥哥吧。
“据说,要在大唐皇室里挑一名公主嫁与突厥的托利王子。”
潇雪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托利王子?那怎么行?他可是紫凝姐姐的心上人。不行,我得去趟楚州。紫凝姐姐一定也知道了和亲的消息,她肯定伤心死了,我得去安慰安慰她。”
离开莱州已有半日,烈日曝晒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不缓不慢地前行。马车的前驾座上坐着两名性格沉稳的南海岛弟子,左边的是王单,右边的是周显,他们是潇雨特别遣来护卫潇雪的。两人的性格有些沉闷,而一旁的连骏又沉默寡言,潇雪一路上闷得发慌,直喊无聊。
“好闷哪!”这已经是潇雪第三十八次叫闷了,连骏在心里默数,他也不想让她觉得无趣,可是他实在不知如何替她解闷,不由地懊恼,如今才知自己是多么无趣。
潇雪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地靠在马车壁上,侧头懒洋洋地看向一旁的连骏。一尘不染的白衣衬得他出尘脱俗,谪美如仙,白净细腻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光,因天热的关系,光洁的额头上有些许微不可见的汗珠,明若星辰的眼眸上一对剑眉微微蹙起。无论何时看他,她都觉得赏心悦目,虽不似谭飞般俊美得惊心动魄,也不似南风影耀眼如天神下凡一般,但他总让人觉得清心舒适。
平时的他总是默默无语地站在一边,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样的他让她觉得有些心疼。宫主临死前,她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他的,可是她总是忽略他的感受,心里微微有些歉疚。双眸一动,突然想逗逗他,挪近他身边,歪着头冲他嬉笑着说道:“阿骏,你的嗓音那么好,不如唱支曲子来听听?”。
连骏微微一怔,尴尬地说道:“我不会唱曲。”
潇雪紧盯着他逐渐泛红的脸色,心里暗暗偷笑,他总是这么不经逗,摇晃着他的手臂娇嗔道:“随便唱什么都行,人家真的好闷,你就唱一首来听听嘛。”
连骏紧抿着双唇,面色有些焦急,额头的汗珠也越聚越多。潇雪不忍心再逗他,莞尔一笑,扬声道:“好吧,你不唱,就换我来唱吧。”
她清了清嗓音,侧身懒懒地靠在连骏身上,樱唇轻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连骏低头痴望着她的侧脸,完美无瑕的脸庞,美轮美奂,犹如梦幻一般。天籁般的歌声,让人沉醉。她离自己这么近,却又离得那么远,遥不可及。若时光能永远停留在此刻,他便再无所求。
随着她清越优美的歌声飘出车厢,官道上过往的行人纷纷聚拢倾听,如痴如醉。前方的行人放慢了脚步,后方的行人加快了脚步,一时之间造成官道阻塞,马车的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
歌声停歇许久,一黄衣男子突然策马至马车前,俯身冲车厢窗帘处问候道:“在下刘志雄,扬威镖局少镖头。方才听到小姐美妙的歌声,十分倾慕,不知能否有幸见一见姑娘的芳容?”
潇雪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总算碰到有趣事了,拉开窗帘一角,偷偷打量了那人一眼。一身蓝色的劲装,身材彪悍,五官倒也算清秀,只是眼神太过炽热,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帘,偶有精光闪过。
潇雪微微蹙眉,想故意捉弄捉弄他,说道:“正所谓知音难寻,知己难觅。本姑娘最喜欢以歌会友,不如刘少镖头也高歌一曲,切磋切磋。”
“这……”刘志雄闻言顿时吃鳖,他一个大老粗哪会什么音律,更别提唱曲了,不由尴尬地红了脸。
潇雪在心底偷笑,早料到他不会唱,更别提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丑,故作惋惜地叹道:“公子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们走。”
方才帘子虽只掀开一角,但刘志雄还是略略瞥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瘙痒,可是她的要求实在让他有些为难。环扫了一下四周,且不说自己身后的十几名镖师,其他围观的路人少说也有三十来人,都一脸看好戏地瞧着他,让他面上有些难堪。堂堂扬威镖局的少镖主,这个脸他是丢不起的,可是眼前的美人他又不舍得放弃,眼见着车轱辘向前滚动,他急忙喊住她道:“姑娘等等,在下粗人一个,只懂舞刀弄剑,哪里会那些风雅之物。在下是真心诚意想与姑娘结交,还请姑娘成全。”
“这就是刘少镖头的诚意?”潇雪不屑地轻笑,接口说道,“我们走!”
刘志雄见她真要走,急忙叫道:“姑娘等等!我唱、我唱……”
他今天算是豁出去了,只要能见上美人一面,丢脸就丢脸吧。清了清嗓音,他连吞了几口口水,好半晌才发出一连串奇怪的音调:“巍、巍……”
“巍”了半天都不见下文,看戏的人群都哄然大笑起来。车厢内的潇雪早笑得埋进连骏两腿间去了,拼命捂着嘴,不让笑声放出来。
“巍巍高山,淙淙溪水……”“巍”了半天,终于有了下文,五音不全的人唱起歌来果然可怕,好好一首雄壮的歌曲被刘志雄唱得时而尖锐时而变调,不堪入耳。
路人的笑声更加大了,刘志雄身后的镖师皆憋红着脸不敢笑出声来,而刘志雄却恍若不觉,胆子越放越开,也越唱越来劲,仰着脖子一脸激昂。
一个尖锐的破音让潇雪再也忍不住,放声哈哈大笑。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传出车厢,终于让刘志雄折磨人的歌声停了下来,一脸欣喜地望向车窗的帘子。潇雪也如他所愿地掀开了窗帘,明朗灿烂的笑容一下子撞进刘志雄的眼帘,他傻傻地怔在了原地。
“少镖头勇气可嘉,若下次再碰面,我就交你这个朋友。”
“真、真的?”刘志雄一脸惊喜,恨不能马上就是下一次见面。
潇雪粲然一笑,唇角轻扬,刚要拉上帘子,突然在人群中瞥见一道熟悉的侧影,让她顿住了动作。那人一袭青衫,飘然如仙,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青色的缎带随意束起,迎风飘舞。他悠然转过身,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他的右手握有一支翠绿晶莹的玉箫,负手贴于后背腰际,迈着轻慢的步伐消失在人群中。
是他吗?明明是同样的侧影,却为何给人如此不同的感觉?他像是一阵风,无声而来,无息而去,如影随风,润物细无声。
“谭大哥?”潇雪怔怔地望着那道背影低呼,待反应过来,那人已不见了踪影。她立即跑下车追看,奈何毫无所获。
连骏不解地追上她,问道:“雪儿,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谭大哥了。”其实她心里也不敢确定,那个风一样的男子真的是谭大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