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并不开心。
在江贵贤和邝霞劝说下,苏琳终于放弃帮儿子写辞职报告,算是退了一步。
个中缘由,她主要是看在邝霞的面子上。她的心里已经放弃刚刚喜欢的斯雨兰,重新回到邝霞身上,面对未来的儿媳妇,她也不好太过强势,咄咄逼人。既然邝霞觉得江虹干铁路警察还不错,那我就不勉强,以后再看。
但她心里始终满腹怨言。儿子干了五年铁路警察,日夜奔忙,成绩显著,拿了不少嘉奖,年仅27岁就是二级警司,在青年警察里也算是佼佼者。他的同事里面多是警员以及三级警司。有鉴于此,苏琳曾经非常骄傲,也很自豪。
做梦也没想到,儿子突然背了一个行政警告处分,前功尽弃,功亏一篑。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犯错误你们批评教育一下不就得了?还弄一个什么行政警告处分?这不是毁了他的前程吗?吴方是干什么吃的?你说她不冒火?
在饭桌上,苏琳和儿子不说话,江虹非常郁闷,江贵贤也郁闷。
邝霞就成了开心果,不时在饭桌上活跃气氛。她今天一早就来了,毕竟昨晚返乘回来,她还没有到家,路上就接到了苏琳电话,询问江虹挨处分的事情。她就顺道上门解释一番,末了赶紧逃了,生怕江虹回来撞见,她怕江虹以为她在故意搅局。
平心而论,邝霞确实有心搅局,但她是被动的,或者是被迫的,效果反而很好。无论如何,江虹挨了处分,根源就在斯雨兰的身上。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到这么一个糟糕事情,况且这个女孩触犯法律,已经关进了看守所,面临坐牢风险。
因此,邝霞一早就跑来了,惴惴不安,察言观色。
江虹匆匆扒完一小碗饭,撂下筷子,换了一件短袖t恤以及长裤走到门口。
邝霞放下饭碗跑了过来:“黑哥,你去哪啊?”
江虹头也不回:“我去看下巴仔。”
说完,他打开门走了。
他真的是去看巴仔,巴仔也住在这个小区里,铁路新村35座402室。
那个套房八十平米左右,两室两厅,住着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五个辅警,一个巴仔。每月租金三千,人均五百,大家共同分担。巴仔虽然家在辰州,因为跟继父的矛盾不可调和,母亲保不住他,所以他一直在外面流浪,偷鸡摸狗,上车扒窃。刑满出狱以后,吴方将他发展成为特勤人员,并同其他辅警商量,给他找了这个安身之地。
他的月薪不高,比照辅警标准,每月仅有两千多元。
简单计算,刨去房租水电开支,巴仔每月仅剩两千左右。除了抽烟,其它花费倒是不大,因为常在车上吃饭,有时也在乘警支队吃饭,吴方很关照他,很少要他交钱。所以,以目前的收入,他的日子过的还算安逸,就是存不到钱。
但是他很知足,毕竟比做贼强多了,算是浪子回头走了正道。
因为相距不远,仅仅隔着几座楼房,江虹有空常去看他,有时带点水果食品之类。一是看他有没有什么困难要解决。巴仔刚刚二十二岁,人又瘦小,比较孤单,有了困难没人帮他。二是提振他的地位。他刚搬进这宿舍的时候,那些同宿舍的辅警会欺负他,觉得他以前是小偷,看不起他,巴仔苦不堪言。吴方火冒三丈,江虹过去做了那些辅警一通思想工作,巴仔方才转危为安,但是仍然会有一些小的摩擦。
尽管吴方也是住在这个小区,45座601室,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单位忙碌。我们常说工作忙碌的人家里就像一个宾馆,每天就是回来睡一个觉。吴方的家连宾馆都不是,他很少在家里,不是上车添乘就是吃住在单位里,工作压力很大。
他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狂,以队为家。
他不停的工作,带领大家不断侦破各类列车案件,打击犯罪,就是要压住发案的势头。但是,违法犯罪活动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它又长出一茬,哪怕斩草除根,它还会冒出来,生生不息。试想哪天没警察了,这个社会不知变成什么样子?
江虹走到35座一个门洞,上楼,敲响402室的门。
“黑sir。”巴仔过来开门:“我一猜就是你。”
“怎么?就你一个人吗?”江虹进门,步入客厅坐下。
“有三个出车了,另外两个出去看电影了。”巴仔给江虹端来了一杯开水。
“头还疼吗?脑震荡怎么样?好点了吗?”江虹看着狗窝似的房间。每间卧室挤三张床,乱七八糟没人收拾,五个辅警都是家在外地。
“什么脑震荡啊?”巴仔坐下,笑呵呵的:“没有那么严重,就是当时被莫豹撞晕了,头上一个血包,跟核桃一般大,现在已经好了。”
“你别轻描淡写。莫豹当时狗急跳墙,孤注一掷,下手狠毒。如果不是你挡了他一下,我还追不上他,他肯定就跳车跑了。”
“黑sir,我一直很后悔,我那时不应该拦他,真的!他要跳车跑了,他就不会死在你手里了。唉!心里一急,就没想那么多。”
“什么意思?”
“雨兰姐一定很恨你。”巴仔眼圈红了,他低下头:“是你开枪打死她哥,她最后的一个亲人,她…现在是孤儿了。我虽然有个家,其实有家难回,也跟孤儿一样,所以我理解她。”
“巴仔……”江虹觉得自己喉咙一硬,差点落下眼泪:“你不能那么想。”
“今天中午,吴支过来看我,说你受处分了,雨兰姐包庇了她哥,也要坐牢。”
“雨兰并非真想包庇她哥。她千里迢迢的南下,不辞辛苦寻找她哥,就想劝他投案自首,只是事情演变难顺她的心愿。她一个弱女子,控制不住事态发展,最终被卷进去,身不由己,为了保住她哥,就成了包庇犯。”
“黑sir,她被关起来了,你去看过她吗?”
“在看守所见过一次。我要回避,现在见不成了,需要等她审判之后。”
“她恨你吗?”
“当然,也恨她哥。怎么说呢?爱恨交加,说不清道不明。”
“哦!”巴仔似懂非懂:“其实,我希望你们两个好,雨兰姐是一个好人。在峡山的那个晚上,你把她从地窖里救出来,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有戏,没有想到……”
“巴仔,大家都希望我跟邝霞好,只有你希望我跟雨兰好。”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是啊!感觉,我也就是这种感觉,可是跟现实不合拍。”
“黑sir,你不会退缩吧?”
“巴仔,这是一个难解话题,我们说点别的,吴支来看你了?肯定有任务了。”
“国庆长假期间,出行的人多了,火车人满为患,扒嫌们也摸上车了。今天凌晨,辰州开苏州的k298次列车又发一个大案,一个女旅客被扒走一个包包,里面有五千多块钱,还有金银首饰,吴支问我能不能上班了?”
“你能行吗?”江虹有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