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东北方的一个基地内, 因为末世前这里就是一个重工业城市,所以当末世后,这里迅速建造起隔离墙和厚重的城门, 基地内的基础生产活动也还能进行, 所有幸存者往基地里一躲,从此开始了与丧尸的攻防战。
谢樘从首都基地逃出来后,就来了这里,模仿了一个当地人的模样,默默地生活在此地, 因为颇有些能耐, 倒也结交了不少豪爽有才能的人,还加入了一个挺有名的战斗小队。
家里人因为他过上了不错的日子,生活水平直线上升,老婆处处把他捧着, 孩子把他当成英雄崇拜, 谢樘这个孤家寡人倒是过上了有妻有子的日子。
唯有他的老母亲,准确说是他所取代的这个人的老母亲, 总觉得他不对劲,觉得他不像自己的儿子了。
但这话又不能对别人说, 只是和邻居唠嗑的时候偶尔漏了几句。而这位邻居又有一位关系不错的老姐妹, 邻居又跟这老姐妹说了, 偏这位老姐妹有着颇高的敏锐度, 觉得这事不太对, 就和自己那当基地官员的儿子说了。
那官员儿子一查, 还真发现了问题。那个叫李常的, 从前平庸无能, 如今却跟换了个人似的了, 如果说能力还可以是练出来的,但某些小习惯、说话的语气、眼神之类,却并不能完全伪装,最要命的是,顺着这人一查,还牵扯出另一件事。
“前段日子西武城不是灵气复苏吗?全国人民都在关注和讨论这件事,我们这也不例外,大部分人也就是好奇好奇羡慕羡慕,谁知道竟然有人搞了个什么‘反灵气’的组织,在里面大肆宣扬灵气的不好。”
接待的人说到这里,就变得有些吱唔起来,估计是那些人说的话用的词不好听,顾秋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没事,还有人觉得氧气有毒呢,灵气又不是人民币,有人不喜欢也正常。”
接待的人心想,人民币倒未必人人喜欢,毕竟有那视金钱为粪土的,但灵气只要脑子不是不正常的,那肯定就是喜欢的。
他讨好道:“那个组织的人就是一些脑子不清醒的人,搞了几个群,天天在网上发表一些降智言论,都是什么恨不得马上全世界毁灭的那种,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都是一些糊涂蛋。只不过里头牵头的就有您通缉的那个陶寻何美书,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就暂时没动他们。”
“确定是他们两个?”
“确定是。”
顾秋笑了,那两人还真是执着,都一年过去了,还没有改变灵气是浩劫的想法,甚至还在暗戳戳地搞事,她都有些佩服了。
她对庄雪麟道:“那我们就先去看看那个李常还是李短的。”
庄雪麟问:“有把握吗?”
顾秋微微眯起眼:“我要是还不能把他捏死,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现在可是一个灵气复苏的城市的主人,是有自己灵气领地的人,当初谢樘偷偷摸摸搞了个幽都,就能搞出分/身了,顾秋虽然没把自己往分/身方面折腾,但其他能力的提升是惊人的。
让她亲手弄死谢樘,这恨是无解了。
庄雪麟看着她自信又不屑的样子,笑道:“那就走吧。”
李家住在一片三四层楼的老房区,这些楼房都有几十年历史了,末世前就该拆了,但末世后不仅没拆,反而因为住房不够,还在顶上又浇筑上去两三层,有的人甚至在新楼顶上面还继续搭帐篷。
总之这里挤挤挨挨住满了人,走在这里的弄堂里,家家户户的门前屋后都堆满了杂物垃圾,一抬头,支棱出来的竹竿、违规搭建的阁楼,窗口晒出来的被子衣服,真是分外热闹。
正值深冬,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雪,到处都挺泥泞的,恰逢今天天气还算不错,家家户户都尽可能地把家里扫除洗刷起来,尽量地想过一个好年,还有人蹲在门口宰杀家鼠家兔,显然这里人喜欢养这些东西,平时喂点草,养大了也是一道肉菜。
只是顾秋看到好几个宰杀鼠兔的,那鼠兔长得都挺瘦,这些人自己也嘀咕:“前一窝长得都还不错,怎么这一窝都长得这寒碜?硬是不上膘。”
“别说这些小东西来,我最近也瘦了不少。”
“我也是,是不是干活太累了?”
“反正过年得好好补补。”
顾秋听着这些话,和庄雪麟对视一眼,不需要说话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有猫腻。
“李家就在前面这一栋的第二间。”带路的便衣士兵低声介绍,“他们家因为有个老太太,爬楼梯不太方便,就住一楼。那个正在搓被子的就是李家老太太。”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李家门口,李家的老太太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枯瘦通红的一双手正使劲地在搓衣板上搓床单,那搓出来的水浑浊浑浊的,边上是一桶还没完全化开的雪。
察觉到面前站了人,老太太抬起头,嘴里哈出一团白雾,一张脸干瘦干瘦的,眼神有些不好,眯着眼睛看人:“你们……找谁?”
屋里正好走出一个女人,长得瘦骨如柴,手里抱着一个盆:“妈,你洗快点,屋里还有好多呢,早点洗了早点晾上,明天又是阴天……”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顾秋几人。
在这大冬天,人们都穿得很多,哪怕是家里穷得厉害的,也想办法拾掇来一件破棉袄裹身上,但眼前这一男一女却穿得轻薄得很,女子一件秋款长风衣,腰间随意地系了一下,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帽子,一张脸莹润精致,不像大多数人,被寒冬的风吹得脸红彤彤的还有一道道裂口子。
男人则是一件同款黑色风衣,生得俊美非凡,身高肩宽,比模特还优越的身材,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女子身后,两人一看就是情侣,两人站在这里,就让人忍不住想到一个词:贵脚踏贱地。
女人看得愣了愣,有些心慌:“你们是什么人?有事吗?”
顾秋之前还只是猜测,但看到这老人和这女人,她心里的猜测成了真,她对庄雪麟说:“难怪谢樘要躲在这种又乱又挤的地方。”
庄雪麟微微点头,对那个带路的战士说:“烦请联系一下医院,事后这一带的人最好都安排体检。”
战士一愣,点头道:“我会向长官汇报的。”
抱着盆的女人脸上慌乱一闪:“什么体检,我们很好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秋略有几分困惑,从上到下看了看女人,然后明白过来:“你其实早就发现了吧,发现你和你婆婆,还有周围的人身体都出现问题了,但你完全不敢指出来。也对,一个人换了个芯子,能够瞒过邻居,能够瞒过不熟悉的朋友,甚至能瞒过儿子,但也瞒不过枕边人和老母亲。”
嘭地一声,女人手里的盆掉在地上,里面的脏衣服脏被单都滚了出来,她一张被风吹得开裂的脸骤然变得惨白,尖利地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走,你们快走,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说着她冲屋里叫儿子:“宝儿!宝儿!快去跟你爸说,家里来了奇怪的人,让他先别回来!”
一个懵懂的五六岁的瘦得跟耗子似的小孩跑出来。
顾秋轻笑了一声:“家里来了奇怪的人,正常人都应该是叫丈夫回来处理吧,怎么你却相反?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李常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乱说我要赶人了!”看到外面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女人更加慌乱,脸上显出歇斯底里的表情,抓起一把快要秃了的大扫帚。
这时那李老太太颤着声音说:“什么叫李常……不再是从前那个人?”
顾秋看着老人家比纸还白的脸和一直抖的手,没有什么同情心地说:“意思就是,你现在的这个儿子是别人假扮的,至于你真正的儿子李常,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凶多吉少了吧。”
一句话说的李家三个人都僵住了,而外头看热闹的人一阵愕然,这话怎么这么玄乎呢?
人们忍不住问顾秋为什么这么说,顾秋这次没有马上解释,看着众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浊气,还有一张张被吸走生气瘦骨嶙峋的模样,摇了摇头,嘀咕道:“谢樘也真是太缺德了。”
她对众人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家的李常换了一个人,是不是自打那之后,你们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吃得再多也不长肉,反而越发消瘦,家里的动物也总是手骨伶仃,长得又慢又瘦还没精神?”
人们露出惊愕之色,然后有人连连点头:“是这样,是这样!”
说着还一个个举出了例子,展示自己越来越干瘦的胳膊肉。
“美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不是因为我们太累了?这和李常又有什么关系?”
庄雪麟看了眼那个叫顾秋美女的,眉心微微一皱,那人被这一眼看得缩了下脖子,这男的眼神真吓人。
顾秋倒是不在意,笑眯眯地说:“当然不是因为太累了,一个人太累,难道一群人全都太累了?这都是因为现在的这个李常是个吸人精气的妖怪,你们都被他吸了精气,不然你们看,李家祖孙三人是不是最瘦的,你们中住得离李家越近的,精神体力就越差?”
被她这么一说,人们都朝李家三人看去,然后惊骇地发现,他们真的都很瘦,不仅是瘦,眼底都还乌青乌青的,整个人的精神气就非常萎靡,就跟被吸干了一样。
可明明李家最近的伙食是不错的,就算不长胖,也不该成这副模样啊!
接着李家前后左右以及楼上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精力体力真的越来越差,还和住得远一点的人比较起来。
李常的妻子尖叫一声,朝顾秋扑来:“你瞎说!我丈夫才不是妖怪!”
庄雪麟上前一步,轻而易举地拦住了她。
顾秋道:“你当然不会承认他是妖怪,因为他给你们家带来了比你正的丈夫所能赚到的更多的食物、更高的地位、更安全的生活,为了不让这种生活遭到破坏,你就算发现他不对劲,也什么都不会说,还会帮忙掩饰,至于一位老母亲是不是失去了亲生儿子,一个稚儿是不是失去了亲生父亲,你是不管的,反正李常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换一个更能干的丈夫,你只有庆幸高兴的。”
她越说,李常的妻子就越发地摇头,最后身体一软瘫软下去:“不是,我不是……”
李老太太大叫一声,冲上去打儿媳:“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把我儿子还来!”
只有李家的儿子还一脸茫然,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顾秋仔细一看他,心中微沉,小孩太小,被吸走了太多生气,恐怕影响到根本了。
从这一点来说,这李常的妻子委实有点可恨了。
邻居们将李常的妻子这样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的李常真的是个妖怪!还把大家害成这样,这是要吸干大家采补他自己?
妖怪什么的,在末世前是无稽之谈,但末世后,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马上就深信不疑了,冲上去质问责难李常的妻子。
顾秋一挥手,所有人都被无形的力量拦住了,只能看到李常的妻子,上去打人却是不能了,只有李老太太抓着儿媳又扯又打。
后面的事情,就有基地的官员和武装力量来处理了。
顾秋和庄雪麟离开了这里,带路的战士不太明白:“不找李常,不,不找谢樘了?”
“找啊,怎么不找?不过一棍子打死太没意思了。”
谢樘不是忍辱负重从头再来,还获得了挺好的名声吗?就让他尝尝被所有人唾弃谩骂、无处容身、如过街老鼠一般的滋味。
被他看不起的人骂得狗屎不如,那人脸上表情一定很好看吧。
“那他要是逃跑了怎么办?”陶寻那些人至今没有被抓,不就是担心打草惊蛇吗?
顾秋扬了扬眉没说话,庄雪麟替她说:“放心,跑不了。”
谢樘往家里走,手里提着刚买来的年货。
一转眼在这里也呆了几个月,陶寻搞的那个组织太弱智了,虽然也不是不能利用一下,但起不了什么用,而且他们目标太大,顾秋已经全网通缉他们,要是陶寻他们被发现,自己也会受牵连。
看来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朝天上看去。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天上出现了一双眼睛,将他锁定了。
谢樘继续走,但无论他走快走慢,或者是走进房子里、桥底下、车子里,那种被锁定被监视着的感觉还好如影随形。
天上有什么?卫星?但就算是最先进的卫星,也不可能隔着屏障如此精准地定位到一个人身上。
没有人能做到这个程度,除非一个人。
顾秋!
他立即改变路线,不再往家里走去,而是让人帮他打探一下家里的情况,片刻后,对方语气古怪地告诉他李家发生的事:“……常哥,你到底……你真的……?”
谢樘微微一笑:“应该是有人误会了什么,没有的事,多谢你帮我打听。”
而这个友人挂了电话后,表情更加古怪,和同伴互相看了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李常虽然是个大学毕业的,但说话也绝对不会这么文雅,要是真的被污蔑了,这人早就跳起来大骂了。
真的换了一个人!
这段时间和谢樘一个圈子里的人顿时互相通气。
谢樘迅速躲藏起来。
但身上那种被锁定感却根本无法摆脱,他脸色阴郁地看着天空,心往下沉,没想到仅仅是西武县那么个小地方的灵气复苏,就让她的能力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仅仅是通过自己留在住处的气息,就以此为介质,把自己给锁定了!
谢樘接下来又用了很多办法,但始终无法摆脱锁定,反而因为躲躲藏藏,听到了大街小巷的人对于自己的讨论,那样的愤恨和鄙视,言辞都是他就是一个祸害,差点把首都祸害了,现在又来祸害这里的人,还说他是妖怪,专门吸人的脑髓血肉。还说他会收服女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勾引得李常的妻子连自己儿子都不顾,也要帮他一起害人。
说到兴起,还一起哈哈大笑。
谢樘眯眼听着,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臭,忽然就走了出去,但还没等他做什么,忽然天空飘落一滴水珠,啪一下砸在他额头,接着是第二滴水珠、第三滴水珠,无数滴水珠砸下来,在他头顶下起了雨。
只在他头顶,其他地方依旧一切正常,只有他头顶盯着不停歇的雨水。
这雨水冲刷下来,迅速地把他整个人打湿,并且不断地剥离着他身上的浊气,以及这几个月以来从身边人身上抽取来的生气,他整个人的身形肉眼可见的瘪下去,身上不断蒸腾着黑色的浊气。
街上的人停下带着颜色的八卦,震惊乃至于惊恐地看着他,头顶顶雨,身上冒烟,皮肉一点点干瘪下去……
连伪装成李常的那张脸,也变得扭曲,隐隐泄漏出谢樘自己的面容。
“鬼啊!”
“妖怪啊!”
“救命啊!”
叫喊声瞬间把整条街都惊动了。
谢樘开始跑。
但很多人在他身后追。
他逃得非常狼狈,但他不能停下来,因为就算停下来想反击,也根本做不到,打在他身上的与就像胶水一样限制着他的行动,又像吸血虫一样,不断地吞噬他的力量。
而无法反击的情况下,一旦停下来,他就会被这些人一哄而上撕成碎片!
谢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无处遁形,无处可逃,就像一条被拴上狗链的狗,无论怎么跑,链条的那一头依然在人的手里。
不断地奔跑将他的体力一点点消耗掉,整个人跑得要麻木了,突然雨水消失了,他终于能够藏一会儿,但没过几个小时,雨水又出现了,他只能继续跑。
顾秋看着基地平面图,笔在上面一点点滑动,化出一条条曲折的路线,这都是谢樘逃跑经过的路线。
她一手撑着脸,神情颇为怡然舒畅,想一只逗老鼠的猫。
庄雪麟送上一杯刚做好的奶茶,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嗯!好喝!”
庄雪麟无奈道:“你是心情好了,就算给你一杯白水,你也会觉得好喝。”
“不是,你的手艺是真的越来越好了。”顾秋辩驳道,不过心情好也是真的。
她看着纸上自己画出来的路线,指着说:“你看他三番五次想离开基地,但每次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我就会让人发现他,然后他就不得不回来。”她摸了摸下巴,“这人肯定气死了。”
“抓住就行了,何必和他浪费时间。”
顾秋扯了下嘴角,又喝一口奶茶,把珍珠咬得咯吱作响,只是抓住的话,怎么解她心头之恨?
“反正也不怎么费力气,就跟他玩玩呗,这人自视甚高,肚子里一兜烂肠子,还做出一副清高文雅的样子,我就要他尝一尝过街老鼠的滋味。”
她说着抬眼:“你不会觉得我太过分了吧?”
她一脸的你要真的这么想我就咬死你的表情。
庄雪麟又不傻,说:“没有,你是为我报仇出气,我很高兴。”
这还差不多。
不过顾秋也没享受太久逗老鼠的乐趣,因为仅仅两天之后,谢樘就放弃了。
他直接来到了基地武装队伍的面前,束手就擒。
看着被带到眼前的人,顾秋有些不爽,但看着谢樘的惨样,又觉得还是解气的,她笑着问:“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我还没玩够呢。”
谢樘这两天完全没法休息,是不是就要淋雨,一淋就是挺长时间,即便尽量换了干净的衣服,但还是一副被水泡肿了的,憔悴枯槁的模样。
他看着顾秋,尽量表现出成王败寇本是常事的洒脱,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你赢了。但我不是输给你,如果你背后不是站着灵,你跟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确实,如果顾秋不是被灵选中成了守护者,她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实现阶级的跨越,一辈子都是一个升斗小民。
可是如果谢樘不是接触到了浊气,那他也不会有今天。
顾秋混不在乎地说:“可是事实就是,灵选择了我,而没有选择你这个父不详的私生子。”
双重暴击!
顾秋表示,自己也是懂怎么戳人痛处的。
谢樘终于无法维持他的体面,已经显露出他自己面貌的那张脸阴鸷下去,脖子上青筋都跳了起来。
父不详和没有被灵选中是他最大的两个痛点,而且永远都无法改变无法弥补。
因为前者,他报复了自己整个母亲,让亲身母亲惨死,而因为后者,他两辈子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那“没有眼光”的灵付出代价。
谢樘冷笑:“有实力有底气了,牙齿也变得尖利起来了。”
庄雪麟上前一步,目光冷淡地看着他,防止他突然暴起或者做点什么,虽然他大概率再没有任何底牌了。
谢樘看着他,瞳孔微缩,继而笑道:“你倒是有福气,弄掉了我一条命,你自己倒是好好地活了下来,不过你确定以后都要在这个女人手底下做事,被一个女人一辈子压一头。”他笑了笑,恶意地说,“女强男弱,可从来没有好结果。”
顾秋心里恼怒,正要说话,只听庄雪麟开口了,他慢悠悠地说:“哦,你这种从来都靠自己,落魄了也没有人帮你,更没有人坚持不懈地要找到你、救你的人,当然不会理解有一个强悍女朋友的好处,当然了,你也永远不会明白,软饭有多好吃。”
顾秋:“……”
谢樘:“……”更生气了!想吐血!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打击的点,他道:“软饭再好吃又有什么用,就算你站到了最高处,你知道这世界的风景是什么样的吗?你连红绿蓝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又对顾秋说,“你的能力是很强,或许以后可以试试,怎么夺走一个人的颜色,夺走一个人的味觉、认知能力之类的,都不错。”
他以为这两人会露出阴沉愤怒的表情,谁知道他们表情却有点古怪,看着谢樘仿佛看一个傻子。
庄雪麟继续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凡尔赛语气说:“你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人特意为你放过一次场烟花吧,秋秋为我放了,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谢樘想起西武县论坛上那场广为传播的烟花雨图频,想到有人说那是顾秋送给恋人的,他当时还不屑地想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庄雪麟又看不到颜色,难道说……
他猛然指着顾秋:“你治好了他!”
顾秋眨眨眼睛,也很气人地说:“很难吗?你回夺走人的颜色,难道我不会赋予吗?杀人容易,但救人何其难,你那点计俩说到底太不入流了,偏你自己还觉得多厉害。”
谢樘噎住了,然后真的吐血了。
……
谢樘顺利落网,还被气得不轻,被谢樘不知道用什么奇怪的手法吸了生气的人,也得到了补偿和医疗救助。
至于李家人,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李常的妻子是谢樘的同党,于是也没有受到处罚,但邻居厌恶、婆婆日日打骂、唯一的儿子痴傻反应迟钝,也算是得到处罚了。
几日后,在基地的某个角落挖出了一具腐尸,经过调查,证实这人就是李常,李常的妻子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半疯傻了。
这女人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换了一个人,但因为这个丈夫能干,所以她就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有没有想过自己真正的丈夫在哪里呢?大约是想过的,但她什么都没做。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人可以出卖一切,假装自己的丈夫换了个芯子,这不算多严重的事。这个女人最大的问题其实是,明知道自己和身边的人因为这个假丈夫而身体变差,但她还是没采取任何措施。
李家人的后续,顾秋没有再跟进,她去看了看被抓住的陶何二人,还有他们搞的那个组织里的所有人。
陶何两人,末世前也算是小帅哥小美女,如今却成了什么样,又瘦又黑,整个一个搓字。
顾秋对他们没什么厌恶情绪,只觉得烦人,反正这些人这么讨厌灵气,那就把他们送去浊气最重的地方坐牢好了,看看他们讨厌的灵气的对立面,能带给他们什么。
解决完这些事情,顾秋和庄雪麟回到首都,不过回去前,庄雪麟先去了天坑。
顾秋没下去,就在上面等着,在草丛里捉到了一条变异小蛇,和它大眼瞪小眼,小蛇瑟瑟发抖,恨不得盘成一坨蚊香。
顾秋忽然就很想念大猫了。
嗯,就把这条蛇带回去给大猫做玩具,睡这么长时间,也该醒了吧。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庄雪麟上来了,顾秋问:“怎么样?”
庄雪麟道:“她说喜欢住在这里,以后常常往这里送点,过年的时候来看看就行了。”
啊,就这样啊。
“这是要一直隐居下去了?”
“下面环境不错,也挺适合养老的,她自己喜欢就好了。”庄雪麟说,两人携手走了一段,他忽然又说:“我跟她说,你给我放了一场烟花雨。”
顾秋愣了下,然后有点囧:“也没必要到处说吧。”
庄雪麟笑而不语,将手掌包裹着她的,牵着她先前走,草丛在他们面前自动分开,显出一条平坦的道路来。
他没有说,那烟花雨也曾是他小时候,他的母亲承诺过要给他的,但谢青仪并没有践诺,她永远都无法让他看到一场五颜六色的烟花,沉重的压力让她最终选择了逃避。
他被她交给保姆带,那保姆发现父母双方都忽视这个孩子,于是开始虐待他,在他手上身上留下无数伤疤,也是因此,母子俩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可他满身的伤痕被顾秋带来的灵气祛除了,正如他心中的伤疤也被她抚平了,在那场烟花雨后,小时候的所有遗憾与不平,他都放下了,也希望另一个当事人能够放下。
他们都不该被困在过去,过去不值得。
庄雪麟道:“我们结婚的时候她会来的。”
顾秋一顿,低声嘀咕:“谁说要结婚了。”都还没求婚就想结婚,哪有那么便宜?
……
结婚当然还是要结婚的,后来庄雪麟找了个日子,郑重地求婚,顾秋就很没出息地立即同意了。
婚礼很隆重,这隆重主要体现在隆重上,来了很多人,个个都举足轻重。
庄家人也来了不少,不过并没有得到很郑重的对待,敬酒什么的更是不存在的。
谢青仪则隐在人群中,这个美丽的中年女人打扮得齐齐整整,看着台上相视而笑的新人,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这一刻,她终于可以和过去说再见了,虽然她知道那些亏欠,其实永远也弥补不了,不过那个被她亏欠的人,永远也不需要了,那她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以后,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不过谢青仪也没回去天坑。
如今国家百废代新,很多地方在开通了灵气通道后,慢慢地从出泥淖,很多地方都需要人,谢青仪去做了志愿者,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志愿者队伍。她化名谢新,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她的动向定期被汇报给顾秋和庄雪麟,但两人也从不去打扰她,知道她没事就行了。
末世第三年,首都也出现了小区域的灵气复苏,而顾秋带回来的那条变异小蛇,都快长成变异大蛇了,沉睡了许久的大猫终于苏醒了。
这一日,已经扩张了一倍的西武城内,那块刻着“西都”的小小石碑终于动了,一阵地震般的震动后,一只猫爪从土地地下抓出来,接着是一个沾满泥巴的猫头,圆圆的猫眼睛和不远=外的一个蛇脑袋对上,然后这只猫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喵呜!”吓死猫啦!
不过顾秋和庄雪麟赶过去的时候,真实的情况是,一只大蛇把自己盘成了蚊香,舌头上埋进蛇腹底下,正在瑟瑟发抖,而一直大狗般的大猫窜到了树上,在喵喵直叫,仿佛正对着大蛇破口大骂一般。
然后这只大猫投进了顾秋的怀抱,喵呜喵呜地告状,完全没有自己睡了好久的生疏感,仿佛分别只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顾秋揉着它的大毛脑袋安慰它,然后惊喜地发现了一件事:“大猫,你身上长毛了哎!”
是的,在沉睡近三年后,大猫光秃秃的身上终于长出了毛毛,虽然很稀疏,但是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啊,终有一天能够长出很多毛毛的。
“可喜可贺,你终于不是一只无毛猫了。”顾秋疯狂地撸猫头,笑着看向庄雪麟,庄雪麟也揉揉猫头,看着她笑。
大猫:“……”刚醒来就逼它吃狗粮,太过分了喵!
大猫是被石碑底下的灵气给滋养了两年多才终于醒过来的,如今的它和从前相比,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灵猫了。
顾秋仔细考虑过后,决定把“西都”定为它的领地,于是这只猫脖子上被挂上了“西都”的牌子,每隔一段时间,无论在外面多疯,它都要回到西都回复回复,庄雪麟在那只有十多平米的小小西都给它盖了个三层豪华大别墅,大猫不在的时候,那条大蛇就会游游荡荡地爬进去睡觉,当大猫回来,那条蛇就一下子跑了个没影。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习惯把西武城叫做西都,与之相对的就是首都,这两个“都”隐隐就有点一南一北分庭抗礼的感觉,然后除了文化和政治上,其他方面都是西都完胜。
……
日子过得飞快,末世五年,q市实现了灵气复苏,末世第七年,首都基地也实现了灵气复苏,接着 是其他基地,全国各地一个个地方陆续实现灵气复苏。
末世第十年,顾秋和庄雪麟结婚已经有八年了,但两人依旧没孩子,于是开始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两人感情出现问题,或者有一方不能生之类的,庄雪麟有遗传病这个说法是传播得最多的,搞得又有人冒出来对顾秋献殷勤。
庄沁安都忍不住劝两人:“要是不想生,不如领养一个孩子吧?”
庄沁安如今身边是真的不缺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隔一段时间换一个,为此遭到了不少诟病,但没有人敢到她面前说,她就只当那些声音不存在。几年前她生了一个孩子,不过父亲不知道是谁,有人说父亲的缺席对孩子成长不利,庄沁安很霸气地说:“我会给我的孩子一切,包括应该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东西,如果孩子要是连这点小问题都克服不了,我才要真的失望。”
从父亲那里应该得到的东西?那是什么?保护?安全感?财产?教育?责任心的培养?庄沁安都能够给孩子,而且比世上大多数做父亲的能给的多的多,有了这么多,还会羡慕别人有爸爸,并以此作为脆弱和人生失败的借口的话,那真的挺让人失望的。
因为生活过得洒脱还成功,这么多年过去,庄沁安反而越来越年轻。
听了庄沁安的话,顾秋不以为然:“为什么要领养?如果想要孩子我们自己会生,不生是不想养,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想养,为什么要养别人的孩子?然后再被别人笑话:啊,你看他们,想孩子想得要死,就是生不出来,只能去领养,所以说能力那么强,地位那么高又什么用,连一个完整的人生都不能拥有,比大多数人都不如呢!”
庄沁安被噎得不轻,说实话,这些年来,顾秋噎人损人的功力是越发深厚了。
她无奈道:“既然知道别人这么说,你们为什么不生?”
“说了啊,就是不想生啊,怎么别人说什么我都要听吗?姑姑你听过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吗?”
没有。
今时今日站在这样的位置上,不是为了再让自己被底下的声音所左右的。
庄沁安知道自己是做了一回多余的事,摇了摇头说:“外头都在帮你们急百年之后偌大的产业交给谁。”
“庸人自扰。”顾秋毫不在意,给庄沁安倒了一杯葡萄酒,道,“古人只能活三四十岁,于是十多岁的时候就得生孩子,现在的人能活七八十岁,于是四十岁之前就得有孩子,所以六十多就得开始琢磨养老的事情了,可是这些东西我又不需要考虑。”
继承什么的,她又用不着,别人继承人的继承人都生老病死过一轮了,她都不会死,况且,就那么点财产家业,又不是有王位,还搞什么继承不继承的,哪里就那么重要了。
而另� ��边,钱济阳回西武城定居,这天来找庄雪麟的时候被告知他在葡萄园里忙活。
他找到地方,看着庄雪麟一副老果农的架势,帮他一起干活的还有东辽杜鲜,这三个如今在灵修部举足轻重的三个人,竟然一起干起了种葡萄的话,钱济阳就笑了:“听说你搞了个葡萄园,没想到这么大。”
庄雪麟停下手里的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秋秋喜欢吃,给她多种点。”
那年他承诺给她搭葡萄架,后来就在天台上搭了一个大大的葡萄架,今年全国基本上恢复了末世前的面貌,两人一下子闲了下来,于是一商量,就打算说弄个葡萄园。
钱济阳看着庄雪麟提起妻子时脸上的温情和满足,不由又想到不知道已经故去多少年的那位心理老师,当年他说,庄雪麟一旦释放出内心的欲望,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甚至是一场灾难。
灾难在哪里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个预言中终究是不可能了,这个人已经得到了最想要得到的东西,除非将这件东西从他手里夺走。
草丛里忽然窸窸窣窣,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橘猫背上驮着一只肥硕的长毛蓝兔子,从草丛里钻出来,钱济阳心想,有这只大兔子在,这种可能性也基本为零。
钱济阳只呆了一会儿,他走后,杜鲜两人看看时间,知道顾秋快来了,就也先走了,反正他们现在是很懂得不能当电灯泡的道理。
果然没一会儿,顾秋来了葡萄园,往太阳伞下一坐:“刚才碰到杜鲜东辽出去。”
“嗯,他们找我谈灵修部十周年庆的事。”
“哦,商量出什么了?”
“也没什么,反正就是要好好办办。”
“一转眼就十年了,是该好好办办。”
庄雪麟问:“姑姑回去了?”
“嗯,说说好今天亲自去接孩子的,又当爹又当妈的,也是不容易。”顾秋从猫背上抱起兔子,“哎呀,冬冬,你又重来。”大猫往地上一趴,伸长舌头,一副被累得不轻的样子,顾秋哈哈大笑,一边顺毛一边抬眼看庄雪麟:“又是来催生的,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
不想生的是顾秋,不是庄雪麟,而且他的色盲本质上并不是基因上的问题,也不会遗传,所以这人要是真的想要孩子,她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庄雪麟给她剥了个葡萄:“你认真的?”
“当然了,咱们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就要好好沟通嘛。”
庄雪麟把葡萄塞进她嘴里,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没有什么不统一,你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姑姑要是再来,让她来找我。”
天底下也不是谁都那么爱养孩子的,他就不喜欢,恰好也遇上了一个同样不喜欢养的她。
顾秋低笑一声:“她不会再提了,不过要是在有人说什么人口稀缺,我们是在做不好的榜样之类的……”
“谁说这话,就让他自己去多生一个,说一次多一个指标。”
顾秋大笑,接着声音隐没在唇齿之间,她膝盖上的冬冬一脸无语地跳下来,这两人一天不撒狗粮就不舒坦似的。
搞得它都想去找个母兔子了,不对,它是公兔子还是母兔子来着?
也不对,它本身又不是兔子来着,兔子只是它给自己弄的一个造型。哎,兔子当太久,都忘了它原本的样子,更忘了它是能说话的了。
不过当兔子挺快乐的,它一点也不想回门内世界去,那就继续这样下去吧。
那么问题来了,它是做公兔子呢,还是母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