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程家大宅灯火辉煌,宾客云集,数不清的名流政客齐聚于此,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许宁挽着程致的手臂游走于这些人之间,对于各方审视的目光熟若无睹,反正不偷不抢,光明正大,程家人都乐见其成,她何必妄自菲薄,先低人一等?
陈杨端着杯香槟挤到两人身边,等这波人慢慢散去,才低声说,“哥,方家人来了。”
程致不动声色嗯一声,“等会儿如果有什么事,你别冲动,咱们不做出头鸟,知道吗?”
陈杨不明所以,想再问,却有人迎了过来寒暄,谈话只能暂时中断。不由看向许宁,许宁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就也加入了话题讨论中。
看来今晚上真的有事啊。
陈杨苦思冥想,却始终猜不出等会儿会有什么事。被挤出了话题圈也不以为意,见杨桥在那边冲他招手,想了想,就过去了。
杨桥是杨家这一辈中比较优秀受重用的后起之秀,在家里有些话语权。陈杨和他关系相比起其他人要生疏一些,却也有些交情。
“今天这出我看有点像鸿门宴,你等会儿给程致打个招呼,让他小心点儿。”
想到刚才表哥的叮嘱,陈杨不露声色,“你怎么知道?”
“没看今天来的都有谁?”杨桥淡定自若的让他顺着自己的方向看过去,“那几位都是商界泰斗级人物,你觉得他们没事会自降身份特意来参加个小辈生日宴?”视线一转,看向另一边,“还有那几位,哪个不是在官场成绩斐然的人物?你哥脸面就这么大?”
陈杨默然,自家表哥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在年轻一辈也许算佼佼者,往上数却不成。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见机行事呗,”杨桥和不远处的妹子举了下杯,嘴里漫不经心,“应该不是冲你哥,他现在没那么大分量。”又咦一声,“老魏跟余锦怎么还没来?话说,我都多久没见过余锦了。”
陈杨:“…………”他能说余锦被关起来了吗?=_=
说来两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了,虽然恋人讲究共进退,但到底不是女人,也不可能腻腻歪歪凄凄惨惨戚戚啥的。大老爷们儿,皮糙肉厚,被关几天总要不了命。
在这事儿上陈杨心宽的很,两个男人本就前途多折,修成正果不易,这其中有自己的原因也有来自外界的压力,如果一开始就抱持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那将来万一有什么还活不活了?
他和余锦要说感情多深,不见得,但确实有感情,分开也确实舍不得,属于那种死不死总要试,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心不死的类型。
现在余锦在和家里人斗智斗勇,这是挑战,也是考验,他坚持下来了,那他们还有未来,坚持不下来……陈杨觉得,自己也不会要死要活。
还是那句话,大老爷们儿,没那么多腻歪。是是非非不就讲究个利索?
陈杨还在想着心事,突然听到杨桥嘿一声,“说曹操曹操到,老魏,你可来晚了。”
魏泽叹气,拍了下陈杨的肩,和好友说道,“出门晚了,又遇堵车,我先去和阿致打个招呼,等会儿咱们再聊。”
陈杨蹙眉,刚才拍肩那一下是有深意还是无意的?
送走又一拨寒暄的客人,程致有点心累,握着许宁的手关切的问,“累不累?要不要去歇歇?”
许宁说不用,“我鞋跟又不高,也没站多久,就是有点饿了。”因为礼服非常贴身的关系,她从下午开始连水都没敢多喝。
程致捏了下她的脸颊,有些无奈,“都说应该穿那件白色宽松点的,非要这件。”虽然确实很漂亮,但就是太修身了,衬得女盆友婀娜多姿,凹凸有致,尤其是腰身,细得啊,两个巴掌就包圆了,让程大少心塞的不行。
许宁睨他一眼,“今天日子那么重要,当然要隆重点。”
“今天主角可不是咱们。”说到这里,他语气有些歉意,“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许宁不以为然,“我说得重要是第一次和你以未婚夫妻的身份一起露面,管别人那么多?”
见周围没人,又压低声音说,“如果刚才消息可靠的话,今天过后,程氏才真的要迎来一次大动荡了,咱们还是尽快回江城吧?”
程致知道她这是在变相确认自己是否要加入相杀的行列。顺着她的头发抚了抚,目光柔和极了,“明天就回去。”
两人说着话,就见魏泽由远及近走了过来。程致捶了他一拳,“你小子最近干嘛呢,老神出鬼没的。”其实他心里明镜,除了余锦,也没谁能让他这么操心了。但知道不说透,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
在这件事上,当然自家表弟更重要,至于余锦……谁让他贱,非招惹陈杨,受点苦也活该!
魏泽顺手在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了杯香槟,抿了一口,苦笑道,“家里出了点儿事,焦头烂额的。”
他说家事,程致当然不会深问。魏泽也不想多谈那个败家玩意儿,冲着面前的这对举杯,“还没恭喜你们,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程致许宁相视一笑,三人一起碰了下杯。
魏泽眼睛四处瞄了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二叔可以啊,你家老爷子还没出院就这么堂而皇之用这处宅子给你办生日宴,他是害你呢还是害你呢?”
程致牵牵嘴角,“等着吧,一会儿有好戏。”
他话音刚落,从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刚开始声音还小,但慢慢的竟开始蔓延开去,就像摩西分海,人流左右隔开,让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
正在忙着与人应酬的程锦耀几人终于注意到了事端,和妻子对视一眼,程灏搁下酒杯,“爸,我过去看看。”
李冰笑笑,“去吧,看是不是客人……”她话突然卡了壳,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诧和不可置信。
程锦耀顺着妻子的目光看过去,倒抽口气,他大哥竟然……竟然在一步步的朝这里走来。
没错!是走!虽然拄着拐杖,另一侧让方采薇扶着,但确实是在走。
不是说瘫痪起不来床了?
怎么会站起来!?
他怎么能站起来!?
程锦耀的脸上以可见的速度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惊悚。相比于他的反应,李冰反而在初时的惊异过后很快冷静下来,不仅如此,脸上还端起了雍容的浅笑,拽着丈夫的手主动迎了上去,“大哥,你能站起来了?真是太好了!”边说着边在丈夫腰上微不可见的拧了一下,程锦耀压下心底的骇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哥。”
程光耀目光如刃的自二弟一家脸上扫过,又看到后面的小妹一家,牙咬的咯吱响。
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在方采薇的搀扶下一点点踏上了楼梯台阶,直到站的足够高。
四周的声音慢慢静谧下来,谁都看得出,这位程氏已经日薄西山的帝王有话要说,且,还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话。
果然,待所有人都聚拢过来后,程光耀开口了。
曾经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老态龙钟的形态,谁能想到在几个月前,他还意气风发的与情|妇公然调|情?
“各位,今日,老朽有三件事要宣布。”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清晰,有些模糊,但程董瘫痪住院的事已经不是秘密,所以也没人对此觉得惊讶,反而因为他这个时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更惊奇一些。
“一,解除我弟弟程锦耀,妹妹程芳华两家人在程氏的所有职务;二,解除长子程致的所有职务;三,自今日起,程氏交友老朽幼子程煦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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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生日宴,开始的隆重,落幕时却荒唐至极。
作为今晚的失败者,程致与许宁并没有表现的特别难看,他们自始至终都很从容,即使被解除了职务似乎也只是小事一桩。
其实,确实是小事,虽然打乱了计划,但也相应的逃离了那个即将走向极端的刀光剑影。
程光耀老了,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却忘记了人心易变。即使找来那些老友撑场子胜了一场又怎样?
程锦耀怎么可能就甘心这样黯然败退?他这段时间笼络的心腹股东又哪里肯做待宰的羔羊让人清算?
“太冲动了。”她轻声说。这样直接夺人饭碗,不是生死大仇也是生死大仇了。如果是她,会选择徐徐图之,在这种事上,大刀阔斧只会更激起人的反抗情绪。
程致把车停到停车位,语气淡淡的,“方家人等不起了,方远和方遂的案子下个月就会公审。这里面需要大量金钱堵窟窿,方家可拿不出。至于老头子……估计也压抑的狠了,他能忍这么久,实在出乎我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