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于是就很知趣地转了话题:“自然是老太太经的事多,看得准些!妾身这边倒还有一事,就是咱们家几位姨娘,同一天开的脸,所以当时也不好排出顺序来,虽然她们倒知趣,在妾身面前说过这话,我也没有应承,可如今细想想,虽然份例是按着正经主子,但就这么红姨娘绿姨娘的口里叫着,到底是她们的闺名,传扬出来也不好的,况且咱们这样的人家注重礼教,未必以后在孩子们面前,也这么叫着?只怕不太合时宜,要请老爷拿个主意,要不然就按照年纪,确定了顺序去?还是按着她们原本的姓氏?”
因为在含霜的事上,林老爷都没有全部给林夫人准话,可这事若还是再不将决定权还给林夫人,也未免太打林夫人这个当家主母的脸了,况且,给姨娘们排个房而已,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又是后院正房里的事。
林老爷就不甚在意:“此事太太看着做主就好。”
林夫人就低头应了个是。
她今日所思之事已全部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也就没有多余的闲心再敷衍林老爷了,又故意陪着说了些家务之事,林老爷本来不太爱在后宅这些事上操心,听了几句,不免就些神思困乏之意。
林夫人于是就唤彩虹来换茶,又道:“老爷今日倒是清闲,左右没有什么事,不如去里间略躺躺,一会正好陪去老太太用饭。”
林老爷也就点点头。
林夫人就打发了丫头们进去伺候,自己却抽身去细细地吩咐彩虹:“去金玉满堂传句话,说老爷晚间过去陪老太太吃晚饭,老太太那边用饭都是初云管着的,初云那个丫头又是个有心胸的,你们以前也要好,我面前这会子也用不着你伺候,你们姐妹们多说说话,也可解解乏。”
彩虹顿时明白过来:“太太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说。”
等到林老爷晚间到金玉满堂用饭的时候,他还尚且不知四个姨娘要排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林府。
到了晚上,红姨娘身边的丫鬟小环悄悄地进来找初云说话,一见面就是先道谢:“我们姨娘说多谢姐姐的方子,若是灵验了,姑娘就是我们的救命大恩人!”
道谢居然空着手上门?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就算当了姨娘又如何?还是脱不了小里小气的这层皮!还要灵验了才行,就算治病吃药也得先给诊金啊!
初云心里颇为不屑红姨娘的小气,面上还是笑道:“妹妹说哪里话?红姨娘什么身份,我这什么身份,只有在她面前讨好伺候的份!什么道谢不道谢的,快别说了,我可当不起!只是,这方子的事,红姨娘可是瞒着陈妈妈的吧?陈妈妈在我们屋里,可是说一不二的,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可就活不成了!”
小环见她如此说,心里就又信了几分,忙道:“姐姐放心!我们都知道姐姐一片好心,是有心帮我们主子的,这事我们姨娘瞒着人,亲妈都没有说,更何况姑妈呢,那方子我们姨娘藏得好好的,除了她,谁也找不到!以后啊,也绝对不会疑到姐姐身上!眼下还不是有一桩大喜事,要靠着姐姐么!”
初云心里就冷哼了一声: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陈妈妈那样的人品,教出的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年纪不大,却好歹毒的心肠!好心好意帮你一把,好让你在后宅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没成想,结果却反过来拿着刀把子来威胁我!即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就更明朗了些:“看来红姨娘在后院耳报神不少,已经知道太太要给姨娘们排房的事了,我倒是还白操心了,不过,我看红姨娘也没什么可担忧的,我们这样的人家,肯定也是子嗣为重,而且论资历,论出身,红姨娘不都是拔尖的嘛....不知道姨娘最近身子怎么样?”
她的话题转的如此突然,小环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还好很快就反应过来:“姨娘最近还是老样子,天热么,精神都恹恹的,所以姨娘除了请安,都不大出去,深居简出的,我们也只希望这方子灵验,那眼下困局,可不就解了?”
:“谁不是这么希望着呢,即如此,你可要好好伺候着红姨娘,她好了,有了脸面,妹妹岂不是也有脸面?”初云心里就有了数,笑得意味深长。
小环也就笑了:“那就托姐姐的吉言了!我们姨娘还成日家说呢,说她若是得脸了,也忘不了姐姐啊!往后,还是要靠姐姐,多在老太太面前美言才是!陈妈妈毕竟是姑妈,不好帮我们姨娘说话的!”
好在还剩了这么点聪明劲!还知道避嫌!不过人要是心思太通透了,还是很讨人嫌的,初云送走了小环,等人走出去了,终于忍住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也配在我跟前!且让你张狂几日!”
这边范姑母也正和范老爷商议去林家赴中秋宴之事。
范老爷就先没说话,只低头喝了一口茶。
范姑母就道:“今儿一早林家那边就来人请了,说老太太身子也大安了,再不怕再过了病气,这么多年了,团圆不易,这次中秋宴席,让把孩子们都带上,一起热闹热闹。”
范老爷先是微微吃了一惊。
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带天哥正式上门拜访林家外祖母和舅舅的,可天哥终究是过继之子,不是范姑母亲生的孩子,贸然上门,总不太妥当,该给林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就连前不久林老太太生病,范姑母也只把三个亲生女儿带去侍疾,天哥留在家里让姨娘照管。
虽然说得好听是怕天哥年小体弱,没得过了病气,可范老爷心里也清楚,就算借口讲得再冠冕堂皇,也还是掩盖不住林老夫人不待见这个孩子的真相。
所谓上行下效,林家老老少少都护短的紧,这次又是什么原因,才转了性子?
范老爷不免就有些好奇,语气也保留了些:“天哥年纪小,不懂事,怕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还是调调皮皮的,怕惹祸生事的,反倒不美,不如还是留在家里吧?”
范姑母脸上笑容就淡了些:“既然老爷不放心,那就说我们六少爷身子不好,要留家里养病就是,不过超儿九月初就要去上京书院读书,以后若想他们兄弟姐妹们再这么齐,以后怕也是难了。”
范姑母的思虑也不是不无道理。
纵使大运河横向联通,纵向贯通,使南来北往交通便捷不少,可表兄妹们彼此都大了,也要开始恪守男女大防,姑娘们也要开始说婆家,姻缘会落到哪里,天南地北的也说不定,一经别离后,不但难再见,纵使再见,也不得今日这般齐全了。
范老爷却想得深了一层。
林家根基都在江南一带,在上京,除了只有郑家、范家两门姻亲之外,势力就薄弱了些。
因为地方巡抚是无召不可入京,林老爷除了能三年一次进京朝觐述职,这是惯例,其余也没有什么进京的借口,今年虽不是按例入京的时节,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送林超进京,这背后的用意,也的确很值得深思。
南方水路交通方便,这个时节河水没有封冻,又顺风顺水,九月出发,一路走水路,快顶多两个多月,慢也只要三个月,就能到上京,刚好就将近年底。
就算是上京书院这等严格要求学业的学院,每年自十二月起,还有一个月的新年假,林超错过了冬季入学,只能等到来年春季再入学了,这中间,可就空出一两个月的时间。
林超才十来岁的孩子,这么多年未见京中亲人,正好可趁此拜访亲近,看来,此子进京,一是为质,二也是为了替林家在上京铺路,可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一个人在京里,若没有亲戚帮扶看顾,也的确太吃力了。
原来林家老太太的好意,来的也不是全无理由的。
范姑母自然把范老爷那点小心思全部看到了眼里,心里就冷笑了一声,真以为范家自诩是上京的贵族,林家就一定要靠上来了?这是瞧不起谁呢?!
就打了个唉声:“也是,我们这来了杭州,倒是不巧了,超儿去了上京,不在一处,我这就是有心,也无法照拂,好在郑家弟妹那边已经安排妥当,这次两兄弟生辰,郑家就已经派了人来接,等着一起回去,都说郑家百年诗书传世的人家,是识书达理的人家,对外孙也很上心!连超儿如今的老师,都是郑老太爷亲自挑选的,若超儿进京,能再得几位舅舅点拨一二,就是他的造化了!老爷您看看,我们也还是修书一封回京,虽然我们不在京里,如今又是三房当家,论理不该多麻烦他们才是,可毕竟几家之间是亲戚,能看管到的地方,也还是要面上过得去才是。”
范姑母的话说得很直白,隐隐还有些讽刺之意。
范老爷眼皮跳了跳,这林家和郑家,什么时候突然走得这么近了?
林家大房,目前适龄的男丁也就只有他们林超和林越二人,一想到自家还有三个女儿,虽然和林家两兄弟是姑表姊妹,论亲疏,比郑家那些姨表姊妹亲些,可郑家,也多的是年龄适合,尚未婚配的小娘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