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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冤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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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凡对于普智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当初他对他有感恩、尊敬,那怕是死夜没想过出卖他。

可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拼命也要为其保密的那个人,竟是屠杀草庙村上下数百口子人的凶手。那一刻,他的信仰崩塌了,他恨,恨普智、恨天音寺、恨这个天下,也恨他自己...............

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似乎无数冰冷钢针,要刺入肌肤一样。

张小凡打了几个冷战,不过他毕竟不是凡人,体内真法几个运行调息,便慢慢适应了过来。寒意虽然无法入体,但那股刺骨冰冷,依然极不好受。

这须弥山上的小屋,竟似比北原苦寒之地更为寒冷。

张小凡心中惊愕,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见身前普泓上人口中低低叹息一声,道:“师弟,我们来看你了,这个人,你想见很久了罢!”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异样的情怀,房间内的寒意突然竟是又冷了几分,几乎可以将人的血液都冻做冰了。

然后,一缕微光,白色中带着微微银光,缓缓从普泓上人与鬼厉的前方,小屋尽头处,亮了起来。

那光芒轻盈而如雪,先是一缕绽放,随后在光线边缘处又慢慢亮起另一道银白微光,却又与之靠近,融为一体,接着一道一道的微光先后亮起,逐渐看出,是个一尺见方左右的圆盘形状。

那光芒柔和,纯白如雪,光线升不过一尺来高,尽头处似乎化作点点雪花,又似白色萤火,轻轻舞动,缓缓落下,几如梦幻。

随后,那缕缕光线,缓缓融合,渐渐明亮,张小凡与普泓上人只听见这屋中突起一声轻啸,清音悦耳,那白光大盛,瞬间散发光辉,照亮了整间屋子。

那一个瞬间,普泓上人低首颂念佛号,而张小凡,却在顷刻间,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冻住了,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甚至于,他连自己的心跳也感觉不到了,似乎在瞬间也停顿了下来。

他只是如一根僵硬的冰柱般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那光芒深处,脑海中再也没有一丝的其他想法,只回荡着两个字:普智!

幽光如雪,灿烂流转,从一个纯白如玉的圆盘上散发出来,同时冒着森森寒意。而在那一尺见方的圆盘之上,赫然竟盘坐着一个人,正是改变了当年张小凡一生命运,让他刻骨铭心的人──普智。

远远看去,普智面容栩栩如生,虽然肌肤看去苍白无比,并无一丝一毫的生气,但仔细观察,竟没有任何乾枯迹象。甚至于,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张小凡记忆中慈悲祥和的老和尚,竟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在神色之间,更多了一丝隐隐的痛苦之色,似悔恨,又似悲悯。

普智的身体不知怎么,竟是比原来整个缩小了一倍之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盘坐在那个纯白寒玉盘上,想来这屋子之中寒气袭人,却又并未看见有堆放冰块,多半原因也就在这件异宝上了。而想当然的,普智遗体竟然能保持这么久,多半也是靠这异宝之功。

只是,张小凡脑海之中却再也想不了这么许多,那个端坐在玉盘之上慈悲祥和的僧人,却分明是深深镂刻在心底,十数年来,竟没有丝毫遗忘。

是恨么?

是恩么?

他脑海中时而空空荡荡,时而如狂风暴雨,雷电轰鸣,千般痛楚万般恩怨,竟一时都泛上心间!

那个慈和的僧人,是救了他命的人,是教他真法待他如子的人,可是也正是这个看似慈悲的僧人,毁了他的一生,让他日夜痛楚,如坠地府深渊……

恩怨交缠,本以为只在心间,却不料今时今日,竟再见了他的容颜。

张小凡心神激荡之下,有些站立不住,头晕目眩,身子向旁边倒去。便在此时,一只温和带着暖意的手从旁边伸来,扶住了他,同时熟悉的一股气息,正是佛门真法大梵般若,从那个手心传来,浑厚无比,将张小凡心头冲盈激荡的血气缓缓平服下来。

“阿弥陀佛,张施主,你不要太过激动,保重身体要紧。”普泓上人平和的声音,从旁边轻轻传来。

张小凡如从梦中惊醒,一咬牙,深深呼吸,放开了普泓的手,重新站直了身体,然而,他的眼神,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普智的脸庞。微光中,普智祥和的脸上,那丝痛苦神色,彷彿更是深邃了。

普泓上人在一旁,仔细端详着张小凡,在他眼中,这个年轻人此刻痛苦而多变的脸庞在微光中变幻着,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名动天下的魔教妖人,而只是他眼中一个痛苦的凡人,就像是,多年前那个少年。

他轻声叹息,目光沉沉,转头向前方普智看去,缓缓走上前,凝视着普智的脸,低声道:“师弟,你生前最后遗愿,做师兄的已经帮你做到了,师兄无能,当年救不了你。恶因出恶果,自债需自尝。这是你当年自己说的,愿你早日放下宿孽,投胎往生。阿弥陀佛!”

他合十对着普智遗体,行了一礼,然后径直向外走了出去,临将出门的那一刻,他淡淡道:“张施主,我想你也是想和普智师弟单独待一会吧!我在前面禅室之中,你若有事,过来找我即可。”

张小凡没有说话,似乎充耳不闻,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微光中的普智僧人了。

普泓上人叹息一声,拉开门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屋子之中,一片寂静。

张小凡慢慢的,慢慢的移动脚步,一点一点向普智走了过去。

随着慢慢的靠近,他心头竟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有着不知所措。明明眼前这人是屠杀了草庙村的凶手,可是不知为何,面对他的尸首,心中竟涌出出穷的悲伤。

张小凡走到他的身前,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他盯着普智。最后,竟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悄无声息的跌坐在地。

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这房间内清晰可见,咚咚咚.........

冰凉之感,从手中的棍子上蔓延至他的全身。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草庙村村民哀嚎的声音。

血到处都是血………

画面一转,那个满脸慈悲的老人传授他大梵般若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

张小凡的面色扭曲,眼中绽放着血光,脸上一副挣扎之色。

突然,他猛地抄起手中的棍子。三种不同的力量在棍子顶端出现。

有悲天悯人的佛家法力,有恢弘大气的道家真气,亦有凶戾之气腾腾的魔道煞气。

那棍子携带着无穷力量,向着普智的头顶砸去。

最终却停在了普智头顶两寸处。

三种杂然的力量席卷开来,周遭的墙壁与地板寸寸破裂。

然而,端坐在玉盘之上的普智却没有丝毫损伤…………

小须弥山的一处断崖处,普泓神僧看着远处的云霞说道:

“你天资聪颖,世所罕见,但更紧要的,却是你对佛学佛理,另有一层慧心。

当年我们四个师兄弟中,其实是以你普智师叔最为聪慧,可惜他虽聪明,却是走错了路,耽误了佛学,妄求什么长生,终于落得一个不堪下场。你今日能悟,是你之福,亦是我天音寺之福啊!”

法相一怔,抬头向普泓上人望去,道:“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弟子不大明白?”

普泓上人摇了摇头,先是伸手将法相搀扶起来,然后面上喜悦之色渐渐淡去,淡淡道:“这些年来,为师日夜耽于俗务,以至于佛学体悟,停滞不前,偏偏枉当这俗世虚名,半世争斗,竟无法舍却。当年你普智师叔去世之后,为师便有隐世之心,无奈门下无人,面对这祖师基业,虽是身外之物,但终不能轻易舍弃。如今有了你,为师便可放心去了。”

法相大惊,面容失色,刚刚站起的身子登时又跪了下去,急道:“恩师,你这是什么话,天音寺如何离的开你,何况弟子也要日夜陪伴恩师左右,聆听教诲。但求恩师万万不可舍弃弟子与天音寺众而归隐啊!”说罢,他叩头不止。

普泓上人失笑,随即叹息一声,将法相拉了起来,叹道:“痴儿,痴儿,天下岂有不散之宴席?不过为师归隐之事并非急迫,非近日一时即可达成,你也不必着急,总得将一切安顿妥贴,我也方能放心。

再说,青云道玄真人与各脉首座相继归隐。陈天行小友带领着青云年轻一辈不也是将青云打理得井井有条?”

说到这里,普泓神僧微笑着拍了拍法相的肩膀道:“这天下以后,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

法相眼含泪光,但终究知道普泓上人退隐之心已是不可阻挡,好在如恩师所说,虽有心却还未见急迫,待日后有机会,再好好相劝恩师就是了。想到这里,这才含泪止住,站在一旁。

普泓上人仰首看天,只见月光通透,凄清美丽,他眺望良久,忽然道:“我们进去看看那位小施主吧!”

法相一怔,道:“什么?”

普泓上人淡淡道:“是非曲直,恩怨情仇,不管如何,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

空空荡荡的屋子里面,依旧闪烁着“玉冰盘”那银色的光芒。

什么,都没有发生!

普智法身,依旧盘坐在玉冰盘上,而在他的对面的张小凡,盘膝坐着,背对普泓上人和法相,默默凝视那微光之中的普智面容。

普泓上人转头看去,不禁眉头一皱,只见周遭的地板与墙壁已经全部破碎。

普泓上人缓缓走到鬼厉身前,向他身前地面看了一眼,用平和的声音道:“施主,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日一夜,可想清楚了?”

张小凡慢慢的将目光从普智法身上收了回来,看向普泓上人,普泓上人心头一震,只见他面容惨白,容颜疲倦,虽是在这里不过坐了一日一夜,却彷彿面有风尘沧桑,已经历了人世百年。

普泓上人合十,轻轻颂念道:“阿弥陀佛!”

张小凡缓缓站起身来,但起身一半,忽地身体一颤,竟有些立足不稳,法相与普泓都是眉头一皱,法相正想上前搀扶的时候,他却已经重新站稳了身子,深深吸气,然后再一次站直了身体,面对着普泓上人。

他身体一看便知虚弱,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却彷彿如须弥山一般魁梧坚忍。

“大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普泓上人合十道:“是,小施主有何吩咐?”

“亡者入土为安,你将他的法身火化安葬了罢!”

普泓上人与法相同时身上一震,望向张小凡,片刻之后,普泓上人长叹一声,似唏嘘不已,低声道:“施主你看开了么?”

张小凡惨然一笑,向盘坐在微光之中的普智望了一眼,面上肌肉绷紧又放松,缓缓道:“我与这位大师当年不过一夜之缘,却曾经跪拜在他身前,心甘情愿地向他叩头,唤他‘师父’。他救过我,也害了我,但无他便无我,死者已矣。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也素知佛家最看重转生,他临死也不肯入土,可知他心中悔恨……”

冰凉的气息,隐隐约约从他手边散发了出来,普泓上人与法相几乎同时都感觉到了,那一股澎湃的诡异妖力。

“噬血珠妖力戾气之烈,这些年来我感同身受,多少也明白当年情由。”说到这里,他慢慢转过身去,向着门外走去。

普泓上人与法相同时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背影合十念佛,普泓上人随即道:“小施主宅心仁厚,感天动地,老衲在这里替过世的不肖师弟普智谢过施主了。老衲谨遵施主吩咐,稍后就行法事火化师弟法身,加以安葬,只不知在此之前,施主可还有什么交代么?”

张小凡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手向着门扉伸去,但片刻之后,他停顿了下来,整个人好像僵在那里。普泓上人和法相都不知他的心意,一时都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小凡缓缓转过身子,又一次看到了那张苍老而微带痛苦的脸庞。这张容颜,他一生不过见到两次,十数年岁月光阴,刹那间都涌上心头,最后,却终究只剩下了那个风急雨骤的夜晚,他在自己面前慈祥平和的笑容。

张小凡就在那门口处,向着那个盘坐在微光玉盘间,一世痛苦的法身遗骸,一如当年那个少年般,向他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他抬头,肃容,面上有深深不尽的伤痛之意,道:“师父!……”

静默一片!

“师父,你……安息罢!”

他低声说道,然后站起身子,再不多言,转身打开门扉,走了出去。

修行道行如普泓、法相,一时也愕然无言,只看着张小凡走出了这间小屋。

一片静默中,法相叹息一声,道:“他、他实在是有大智大慧,大仁慈悲心啊!真是世间奇男子,阿弥陀佛……”

普泓上人转过身子,看着普智法身,半晌,合十道:“师弟,你终于可以安……咦?”

普泓上人一声微带讶异的惊呼,令法相也吃了一惊,连忙顺着普泓上人的目光看去,顿时也是身躯为之一震,满面诧异之色。

只见盘坐在玉冰盘上的普智法身,此刻赫然已经发生了变化,在点点如霜似雪的银白微光中,普智法身竟然如砂石风化成粉,一点一点化为细微得几乎难以肉眼看见的沙尘,徐徐落下。而在他苍老的容颜之上,不知怎么,原有的那一丝痛苦之色竟然化开不见,反似露出了一丝欣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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