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偏将军孙梁的残兵败回上庸,去时五十车,回时只剩二十余车、八十多车士,损失惨重。
楚军大举南下,上庸城外野战一场,鱼头城攻城一场, 两战加起来损失还不到这次的一半。尤其是偏将军孙梁至今生死未知,多半是难以幸免,这让昭元大为震怒。
崔明高声道:“不可!上庸至芒砀山虽有直道,但此道曲折险峻,道旁尽是高崖深涧,途径之处多瘴疬毒虫,且深入蛮部之地,凶险万分!”
景涣问:“崔左郎的意思是?”
崔明道:“如今掌控芒砀山的,是大夫卢芳和金有象,此二人皆忠义之辈,忠义却不在庆予,卢芳之义在于申伍,金有象之忠,同在申伍,大夫只需给我一道诏令,封申伍为大夫,我必可说服彼辈来投,不战而下芒砀!”
昭元沉吟片刻,道:“待我思之。”
议事之后,昭元回转寝殿,这里原本是庆予的寝宫,庆予降后,昭元为恐夜长梦多,竟是一刻也不停留,将庆予和大部分庸国大夫押送郢都,这里便成了他寝殿。
是继续打下去,还是一道檄文劝降,昭元还在斟酌。继续打下去当然是一劳永逸之举,但崔明谏言中提到的困难,的确令他很是犹豫。
劝降也同样利弊分明,好处是不费一兵一卒——前提当然是能劝得动,坏处则是依旧留存隐患。芒砀山深处百越诸部,名义上的归顺臣服,并非真正臣服,留着这股庸国余孽,将来一旦与楚国产生矛盾,不服王令,随时可以依托百越蛮族,北上袭扰楚国。
正思索间,忽有门客禀告,说是学宫来人,要见昭元。
昭元有些诧异,听说郢都学舍的沈诸梁死了,莫非来的是新任行走?又或者是扬州行走?
当下吩咐:“置备酒宴!”
耳畔却传来一声轻语:“莫要惊扰,只做密谈。”
昭元修为日深,如今已是资深炼神巅峰,距破境炼虚只有半步之遥,否则也不可能担任主帅单独领军。他曾为令尹屈完谋主,是楚国施行扩张战略的积极推动者,深受楚王信重。这次南下,也是楚王对他的一次历练,整个郢都都知道,若是得了机缘破境,他便是囊瓦的继任者,下一任的令尹。
以他如此修为,这一声却如在耳边低语,明明知道对方就在门外,却完全感受不到声音来自何方,当真是神乎其技。
昭元连忙赶到门前,向外躬身迎候:“昭元恭迎学宫奉行,不知是哪位奉行大驾光临?”
一个普普通通的剑士步入寝殿,身着灰麻衣,脚踩鹿皮靴,身后背着柄稻草编成的剑鞘,朴实得就像是路边酒肆中四处打听消息,准备投入某位大夫门下的剑士。
这样的剑士,昭元家门口随时随地可以抓到一大把!
但昭元却愈发恭敬:“可是剑宗当面?”
那剑士叹了口气:“剑之一道博大精深,何敢称宗论祖?”
剑宗,通常是指以剑道为立派之基的修行宗门,但也有特例,比如单指一人。天下只有一个人被称为剑宗,说的不是宗门,而是宗师——
这個人就是位列稷下学宫十八奉行之一的于奚。
昭元立刻弯了弯腰,伸手延请:“恭请于奉行入座!”
于奚道:“于某前来,是为查案,百越广袤,于某人单力孤,想请昭大夫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