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宁帝和宣和帝的画像被整整齐齐一起挂在御书房里头。
韩陵正面对着两位先帝的画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把玩着吉王找回来的荷包,嘴角挑起,露出一丝笑意。
画像上的正宁帝也面带笑意温和的看着他。
除了当年御驾亲征于他名声有碍,大家提起他总觉得他是个好大喜功的皇帝。
但正宁帝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对兄弟、对臣子,甚至是对后妃,都没得说。
好半响,韩陵轻声说道:"皇伯父、父皇。颍王狼子野心,数次暗害于朕,甚至还害得皇室多年没有子嗣,儿子实在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请皇伯父、父皇不要怪罪于朕,朕也是为了大梁江山着想。"
想了想,又不知道说什么。
正宁和嘉仁他们兄弟感情甚好,虽然当初自己怀疑正宁帝留有遗诏要铲除父皇,但事实证明他自己想错了。
正宁帝在弥留之际还惦记着嘉仁继位的合理性。
要不是他在荷包里留下了遗诏,万一颍王那边真闹起来,再跟其他心怀不轨的宗室勾结上。
到时候说起来嘉仁帝和颍王都是他的亲弟弟,这个皇位应该给哪个弟弟还真是说不清楚。
不过荷包里竟然还留下了对乌云塔娜的处置办法,可见正宁帝实在是擅长为别人考虑。
就是个异族人质罢了,竟然还怕她没嫁成皇帝回到草原被人为难。
阴差阳错啊!
皇后看他自言自语的对着画像说话。
轻轻的从他身后走过来,握住皇帝的手说道:"皇伯父和父皇不会怪罪于你的,只有先把家事理清,不被宫中琐事所累,才能专心处理政务啊。"
皇帝微微笑道:"皇后说的很是。"
又不愿皇后为这些事忧心,转而问道:
"对了,卫神医给你看后怎么说?"
皇后皱了皱眉头说道:"卫神医说我体质有问题,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吃。"
"她正在排查都有什么不能吃,不过每日饮食甚杂,想必也要排除一阵子。"
"最近每天只能吃那几样食物,唉——吃得我都没什么胃口了。"
皇帝拉了她的手转身坐下。
"不要忧心太过,先把病治好再说。"
皇后低头道:"可这么多年,我没与你生个一男半女,本以为是颍王下毒之祸,想不到竟是我身体的原因。"
"如今我岁数已大,也不知道......有没有福分再给你生个孩子。"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你老是这样心事重重,现在瑾妃已经有孕,你若治好病能生个一男半女当然好。但若没有子嗣缘份,你放心,朕岂会叫你没个傍身之物?"
"你是朕的皇后,朕与你共享天下,何必为了子嗣忧心?"
皇后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当然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哪有皇帝不想要自己的嫡子的?
她勉强笑了笑,又转了话题说道:"佩弟真是好福气,文秀性子豁达又有医术,正是他的良配。"
皇帝想到吉王因为大婚推迟而闷闷不乐的脸,撑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对皇后说道:"他呀,正因为朕要推迟他大婚之日跟朕闹别扭呢。"
又含情脉脉看向自己的皇后说道:"娶妻不比别的,妻子是要陪伴一生一世的,也难怪他心焦。"
皇后见皇帝这样,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帝后感情一向很好,王公公见怪不怪的挥挥手,叫人离得远了些。
给这对患难夫妻一个说体已话的时间。
颍王府。
韩策看着自己父王突然变得严肃的脸,也不由得坐直了些。
颍王见他收起了那副侥幸的样子,这才说道:"你要小心严良!"
韩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严次辅不是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吗?"
颍王冷笑一声:"他跟我们当然不是一条船上的。"
"当年我年纪最小,你皇伯父正宁皇帝怜惜我,一直留我在宫中住了很久,到了该避嫌的年龄才给我在外建了王府,要我搬了出来。"
"严良每次进宫见正宁帝都是一幅恨不能肝脑涂地的样子,我使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你皇伯父多年前在宫外救过他。"
"想是你皇伯父都忘了这事,他倒记得清楚。"
"我在宫里住得久了,自然有一班想往上爬却苦无门路的太监和宫女追随。"
"于是就有人告诉我,那个鞑靼女人本来是要嫁给正宁帝的,但后来不知怎地竟然跟了嘉仁帝。"
"她又是不足月产子。"
"嘉仁当了皇帝,我当然不甘心。"
颍王说到这里,轻咳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你大伯父仁厚,嘉仁竟然不等他回来就坐了皇位,我怀疑是他使人暗害了你大伯父,否则为何鞑靼又突然要了第二次赎金?"
韩策不由得侧目,心道:"果然姜还是老得辣,抢皇位是需要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
见颍王有些脸红,赶紧体贴的倒了杯水,又问颍王道:"那这些跟严良有什么关系?"
颍王接过来喝了一口说道:"我让人悄悄告诉严良,那个鞑靼女人不足月产子,开始又嫁的是正宁帝。"
他很为早年埋下这条线而得意,笑了一声方才说道:"严良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也容易想得太多,他自然以为那个鞑靼女人怀的是正宁帝的儿子。"
"他对正宁帝一片忠心,必然会以为嘉仁先是抢夺皇位、再抢夺女人,最后连正宁帝的儿子都要抢走。"
"他会甘心吗?不会的。"
"但是当年他官位低,只是正宁帝喜爱他的才学,才经常招他入宫侍讲。"
"我果然没有看错他,蛰伏这么多年,终于被他爬上了次辅的位置。"
"严次辅!此次我倒要看看,你对正宁帝有多忠心了。"
京城暗流汹涌,却波及不到承恩候府。
候府里,夫人已经对吉王颇感无奈了。
干脆用一种对待女婿的态度对待他好了。
乌苏已经习惯了文秀的明珠院。
并在文秀的宠溺下,日渐吃胖。
吉王伸出手指勾了勾乌苏的肚腹。
对文秀说道:"卫姐姐,真的不能让它吃那么多了,你看它这肚子肥的,我怕它飞都飞不起来了。"
知书知画的事情一了,乌苏甚少再飞长途去黑水格斯。
成日在明珠院里呆着,真是想不胖都难。
乌苏轻轻啄了一下吉王的手指,似是有些不满。
文秀一边用手指勾着乌苏的肚腹,一边说道:"其实我觉得有些奇怪,这赎金都过了二十年了,为何现在各路人马才开始找呢?"
吉王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当年参与行动的人本来就不多,见林将军将赎金藏起回来没多久后就去世了。
这些人自然以为林将军是被人灭了口,至于是被谁灭口,这些人也不想知道,从鞑靼回来就四散躲了起来。
而当年嘉仁帝继位的时候,一则兵荒马乱根本顾不上,二则他帝位不稳,宗室还有人质疑他。
等到平定了外乱和内乱之后,再想找人的时候早就找不到了。
后来事发则是因为一件事。
当年参与行动的一个人是林将军的副将。
他恰好住在了王公公的一个远房亲戚旁边。
这个远房亲戚昔年对王公公一家有过一饭之恩,于是王公公发迹后,常遣手下的小公公去送东西。
偶尔跟这个人碰到面,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潦倒的街坊会是当年林将军的副将。
后来副将的儿子生了重病没钱治,他走投无路之下,忽然想到了赎金的事儿。
他想,如果把这个消息卖于宫中来的太监,或许能换些银钱救自己儿子的命。
于是......
吉王见文秀听得入了神,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悠长起来。
"说起来,这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全结束。"
文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见吉王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事完结了我们才能大婚啊。"
"否则我日日在岳父岳母的监视下,连拉手都不太敢了。"
文秀噗嗤一下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