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白莲教,县衙后堂里的那次见面之后,张涛又亲自暗中追索,竟真的发现了白莲教暗中活动的蛛丝马迹,虽然没有找出老巢所在,但也和秦时真正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这件事干系太大,秦时不确定能控制得住,一但不小心传扬出去,让白莲教那边得知了官府搜查的迹象,说不定会直接选择鱼死网破。
故而两人细细商议一番之后,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白莲教是什么性质的东西,张鹤和叶虎当然清楚,他们父辈也不过一群号称“劫富济贫”的响马,平时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地主老财也就罢了,顶天了也就各个响马势力之间拼杀一番,一般也死伤不了几个人,看见官府,也只能逃之夭夭。
可那白莲教是跟大明朝廷对着干的狠角色,真正的亡命之徒,张鹤着秦时略显单薄的背影,怪不得他会有之前那番说辞。
秦时转过身,拿过旁边柜子顶上的火折子将油灯点上,暖黄色的光亮泛起,那光亮又逐渐朝周围挤过去,将几人笼罩在里面。
做好这些,屋内还是没人说话,秦时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口:“唔……有些冷了。”
张茯苓此时才回过神来,忙起身道:“公子,我去楼下提壶热茶来。”
“嗳,别!”秦时笑着摆了摆手:“眼看着天黑了,我这肚子也饿了,张大小姐不会不管饭吧?”
“怎么会?”张茯苓去了哀愁的心思,便又娇俏起来,妩媚的丹凤眼白了秦时一眼,委屈道:“我早已吩咐厨娘准备了呢。”
秦时哈哈一笑,将杯中的冷茶一口饮尽,看向还在沉思的张鹤:“张寨主,黑风寨和落凤山联盟一事,可以定下来了吗?”
张鹤闻言苦笑道:“我本就打定主意合作了,先前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多有得罪,还望贤侄勿怪!”
“鹤叔言重了。”秦时笑道:“这毕竟是关系到寨子存续大事,鹤叔有所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小侄怎会不通情理。”
“说到底就是怂!缩手缩脚倒像个真穷酸了……”叶虎抱着手臂,瞪起虎目哼
哼道。
张鹤闻言一怔,这次竟没有辩驳,只是落寞地笑了笑,或许,自己是真的丢掉了曾经笑傲一方的豪情了……
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有些忐忑地看向俏然而立的女儿,干巴巴地道:“呃……乖囡啊,方才,方才是爹说话……”
张茯苓却是撇了撇嘴,然后又看着秦时娇媚笑道:“公子,妾身去布菜了,待会儿下来用饭哈!”
也不给张鹤反应的时间,转身便走,口中还喃喃道:“好久没和娘亲一起睡了……”
张鹤只觉得头皮一炸,顿时慌神,只见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招着手臂大喊:“乖囡,女儿!听爹解释,听爹解释啊!”
叶思楠也忍不住眯起杏眼笑了起来:“秦兄,爹,我也下去帮忙了。”
说完便起身出了门,远远的,再也抑制不住地笑声传了进来。
张鹤脸色一僵,脸色变幻不定,半晌,终于弯腰一锤手掌:“失策,失策!”
叶虎小人得志,放声大笑,只觉得四十年来从没这般舒坦过,摇头晃脑地站起身,而后仿着张鹤的姿态,愁眉苦脸转着圈地哀叹道:“苦也,苦也!”
秦时:“……”
“匹夫,我要跟你决斗!!!”
张鹤仰天长啸,扎起长衫下摆便要张牙舞爪地冲上去,看那癫狂的模样是彻底破防了。
“嘿!”叶虎狞笑一声,微微弓起身子,脖子晃得咔咔作响,眸子里显出残忍的神色:“让你一只手!”
“嗳嗳,鹤叔,算了算了。”秦时见势不妙,连忙面向张鹤挡在两人中间,不住地推着他劝道:“别自寻死……呸,不是,小侄有正事要说,正事,有正事!”
赌上尊严的一战被秦时挡住了,张鹤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吭哧吭哧急促地呼吸着,又挣了两挣,见突破不了秦时的封锁,良久怒哼一声,愤愤坐下了。
张鹤稍微恢复了情绪,秦时给叶虎打了个眼色,叶虎撇了撇嘴,抱着手臂坐下了。
哼!痛失良机……
秦时见
张鹤逐渐平复了面容,也不管茶冷没冷,给他倒了一杯:“鹤叔,你猜猜,我这白莲教的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个问题多半难不住张鹤,秦时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只是想让张鹤恢复理智,毕竟被按在地上捶的滋味真心不好受,秦时前世在孤儿院深有体会,实不忍张鹤走他的老路……
张鹤干着喉咙咳嗽了几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呼出几口气,又恶狠狠地瞪了颇为欠揍的叶虎一眼,这才尽力平复心绪沉吟起来。
良久,他看向秦时道:“莫非是县尊大人?”
叶虎也斜眼看了过来。
“不愧是鹤叔!”秦时抚掌而笑:“不瞒鹤叔,我已约了县尊大人今日晚间来勾栏,共商倒吴事宜!”
张鹤彻底平静下来了,看着秦时暗暗心惊,怪道他前说落凤山只有同黑风寨联合一途才有活路,原来此子竟已拉笼到了县尊!
有了官府相助,黑风寨离了落凤山仍有希望与白莲教一拼,可落凤山若是没了黑风寨,那就真是孤立无援,除了遁走一途,别无他法了。
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张鹤一面感叹,又不由想到自家女儿方才对待秦时的表现,他暗暗瞥了一眼鼻孔朝天的叶虎,嘶——倒不如……
嗯,看来要先下手为强!
这事儿得回家和夫人好好商量商量,也好戴罪立功……
心中翻滚着思绪,张鹤脸上再无半点愤懑之色,不知不觉之中竟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握着秦时的手不住地摩挲,上下打量着秦时,颇有一种岳父看女婿的既视感。
秦时被瞧得有些起鸡皮疙瘩,强忍着不适将手抽出。
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旁边的叶虎顺下眼睛一脸狐疑地盯着张鹤,隐隐感觉不妙,以他对张鹤的了解,这厮绝对在窝着坏心眼!
三人在这种妙不可言的气氛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突然,房门被敲响,张茯苓那柔媚地声音传了过来:“公子,叶伯伯,酒菜差不多准备好了,下去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