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程天死得很惨,仰躺在椅子,目眦欲裂,双手自然垂落,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不难看出他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以至于两条腿骨不自然的弯曲,似乎已经断了。
他的脸被利器刮伤,血淋淋干涸的伤口已经灰败死寂,致命伤是胸口的大洞,呼啦啦地漏风,里面的心脏已经消失不见了。
仵作起身摇了摇头:“黎公子死了近两个时辰。”
红衣男是又惧又怕,不知黎程天因何而死,又恐自己无法收场,直道晦气。
他原是户部员外郎次子李舒,参加科举未果,便想着搭上黎程天这艘船,往日的游乐活动皆是他一手操办,从未出过岔子。
谁知今日,黎程天竟然不明不白地死在庄园里,这让老王爷如何原谅他?
“这事你们谁也不能乱说。”李舒恶狠狠地盯着在场的所有人,威胁:“说出去你们得跟我一块死。”
他真的是害怕了,这黎程天的地位之高,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思及此,他吓得一身冷汗。
可就是有人不愿意让他如意,那是他的死对头,工部侍郎三子章公子,为人桀骜不驯、不服管教。
他闻言嗤笑一声,不顾李舒难看的脸色站起来道:“你别把祸水东移啊,此次做庄的是你,出了事那也是你的问题,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李舒恨不得一剑捅死这个扫把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不舒服,章公子就舒服了。
仵作却在这时上前查看,疑惑地“唉”了一声。
李舒赶忙问道:“发现了什么?”
仵作捋了捋胡子,思索片刻道:“我想,我见过黎公子这般死状,倒和十年前的凶杀案极其相似,但凶手不是人,是怪物。”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四下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章公子道:“怪物?你莫要诓我。”
他和周围的人一样恐惧自身的处境,更多的是色厉内荏,不堪一击。
年迈的仵作点点头:“错不了,当年是我随家父第一次探案。恰巧那时净莲大师在场,他亲口承认怪物的存在,由不得我们不信。”
就连他现在看到这般熟悉的手法,也十分不可思议。
李舒等人虽害怕,但也暗中缓了一口气,是终于找到理由可以开脱的轻松。
他立刻写信通知父母,吩咐亲信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自己则勒令庄园主家妥善处理黎程天的尸体,务必在老王爷得知此时之前把自己摘出来。
*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在短时间内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尤其是武陵庄园客人非富即贵,封锁消息对他们来说没用。
人们既惊奇于地位尊贵的黎程天死的蹊跷,又喜闻乐见一位混世魔王的离世。正因老王爷老来得子,遂对其十分溺爱,将他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模样,谁都不愿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皆闭门紧锁,不愿参和。
平日里他最爱那档子男女之事,先前强取在朝官员家中美妻一事闹得皇帝龙颜震怒,可最后也只一笔带过,不许再提。
失去发妻的官员不停地上诉,惹得老王爷上疏弹劾,现在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就在这个关头,黎程天离开京城来到德化,为的谁不言而喻。
今晚的山庄注定是个不眠夜,大批来自京城的私人军队快马赶来,沿途的百姓探头观望,一时间人心惶惶。
领头的是老裕王爷家的私军,身着黑色甲胄一路疾驰而来。皇上派遣的武装军队也紧随其后,一切的大费周章只是为了给黎程天报仇。
入夜.郭府
探子的消息传来,郭夫人惊得不敢合眼,更怕点了灯惊扰郭老爷,便在黑夜里枯坐着,一筹莫展。
“夫人,天亮还早,歇息一下吧。”乳母点着微弱的蜡烛进来,关切道。
郭夫人长叹一口气:“吾儿还在那武陵山庄,我怎么睡得着。”
她更担心的还是此事与郭凝晚有关,武陵山的怪物,据她所知只有那位一个。若果真如此,扒皮抽骨都不够解裕王爷的恨了。
*
和所有人一样,虞淼和白也没有入睡,而是趁夜潜进了郭府。
府里虽是无边的黑暗压抑,但白却丝毫不感难受,皆因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泛着淡淡的香气。
那是属于虞淼身上的味道。
虞淼来到柴房,利索地拆开锁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彩屏?”
角落里缩着一道身影,听到她的呼唤猛地坐了起来。
“......是虞仙人吗?”
虞淼靠近她,用法术解开她的枷锁,上下打量,发现彩屏除了精神有些不足,并无大碍遂放下心来。
“你跟我们走,此处不宜久留。”
彩屏这才注意到门口还有一个高大的人,用眼神示意虞淼。
“你别怕他。”虞淼拉起她:“他就是郭凝晚带你去见到的人。”
彩屏明显抖了抖,声音微颤,小声道:“是那个怪物吗?”
虞淼搂住她的肩膀,安抚:“对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很听话了,你不要怕他。”
白闻言撇了撇嘴,朝外面挪了两步,耳朵却竖着在听她们的谈话。
“我信您......可还是有点害怕...”
虞淼沉吟,抚掌道:“你等等,且看着。”
说罢朝白走过去,笑眯眯地立在他面前,直看得他又羞怯又不耐烦。
“做什么?”
虞淼伸出手,轻声轻语:“让我摸摸头吧?”
白怒视:“不要!”
虞淼状似苦恼:“真的不可以吗......”虽说如此,她的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白斜眼瞅了她一眼,败下阵来,乖顺地低下头:“快点。”
虞淼轻轻地揉搓他的发丝,顺着头顶下移到额角,温柔又缱绻。
无数次的熨帖情感逐渐她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彩屏目瞪口呆地看着巨大的怪物像只小绵羊一样顺从,虽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但她猜测一定是咒语吧。
*
将彩屏接到安全的地方,答应派人接出她的父母,虞淼便同她道别。
离开的路上白一言不发,似乎因为方才的摸头在和虞淼置气。
虞淼觉得他十分可爱,不忍心逗弄他。
“好啦好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别生气了。”
白嘴上不说,眼睛已经很自觉地看过去了。
虞淼慢慢地、一字一句道:“我知道虞重水在哪里哦。”
白瞪大眼睛等着她的下文,迫不及待道:“在哪?”
面前的女子神秘地笑了,指了指地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嗡——
白的脑海中像是弦断裂开,劈里啪啦的记忆珠子碎了一地,一切的一切都尽数,脑海里只久久萦绕着一句亘古的叹息。
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