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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阴曹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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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刘念道一番苦劝,白月山这才止住哭声,看的出来,这白老头儿是真疼他这侄子。

就在这时候,王草鱼终于从后面气喘吁吁爬了上来,一脸不解地问刘念道出啥事儿了,刘念道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白月山,没说话。

准备从山顶下来的时候,刘念道问白月山,有没有其他可以下山的路,也就是说不从原路返回、不从谷底穿过。

白月山这时候一脸失魂落魄,听刘念道问他,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说道:“有,从山顶南头儿下去,不用过山谷就能到俺们村子西头儿咧。”

刘念道点头,“那咱就从山南头儿下去吧。”

刘念道之所以不从原路返回,只是不想白月山看到谷底摔得稀烂的尸体,他怕老头儿看到尸体的惨状出啥意外。

三个人从另一条路下了山,很快的,来到村子西头儿,没等往村子里走,刘念道一把拉住白月山对他说道:“白老哥,福根儿的事,最好先别让他媳妇儿知道。”

白月山闻言,看了刘念道一眼,一脸悲痛地点了点头,“俺知道,桂荣眼看就要生咧,叫她知道了,非出大事不可。”

说完,三个人继续朝村里走,不过,走没几步,白月山猛地转身,面冲刘念道,双腿一曲,眼看就要下跪,刘念道手疾,没等他跪地上,一把搀住了他,“白老哥,你这是干什么?”

白月山再次声泪俱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刘师傅,俺求你件事……成不?”

刘念道双手搀着白月山,“什么事,白老哥尽管说吧。”

“你……你能不能帮着俺把福根儿的尸骨收了,俺不想他给狼吃咧。”

原来是这事儿。或许白月山不知道,即便他不求刘念道,刘念道也会帮他把尸体收回来的。刘念道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见刘念道答应,白月山带着刘念道和王草鱼并没有往福根儿家里去,去了他自己家,从家里拿出一个大号麻布袋子和一把大铲子。

麻布袋子是过去养牲口的人家儿,过冬的时候给牲口储备细料用的,那个大铲子,刘念道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了,可能是挖草药用的吧。

过去毛驴车都上不了山,这村里养牲口有啥用?怎么说呢,车子是上不来,不过,驴子可以上来,山里人养牲口,一般都是让它们驼东西的,过去山里野生的果树多,核桃树、枣树、柿子树、山楂树等等,到了果子成熟的季节,用牲口驼了到山下换生活用品。直到刘权威十五六岁的时候,还有山里人用牲口驼着山里的果子,满街吆喝着换粮食、换棉花。

拿上麻布袋子和铲子,再次来到了山谷那里。刘念道从白月山手里要过麻布袋子和铲子,没让他再往里走,随后交代王草鱼陪白月山在山谷外等着,给福根儿收尸的事儿,他一个人就行了。王草鱼一听有点儿不乐意,非要跟着过去看看。以前没有好奇害死猫这句话,其实王草鱼就是那猫。

刘念道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虽然王草鱼一口一个“秉守叔”,实质上,他是刘念道的大舅哥,或许因为王小锦的缘故,这么多年来,刘念道从没拨过他的面子。

走进山谷,感觉山谷外的白月山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刘念道对王草鱼说:“草鱼哥,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死人有啥好看的。”

王草鱼说:“我跟你来山里就是来看稀罕的,没稀罕看俺大老远跟你跑来干啥。”

刘念道说:“那尸体指定已经摔成肉酱了,等会儿你看见了,可别吐出来。”

王草鱼满不在乎,“你看你说嘞,咱啥没见过……”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山谷成部位置,不远处,出现一大滩血糊糊儿,两个人越往前走,那片血糊糊儿面积越大,等快走到跟前的时候,王草鱼瞪大眼睛朝那滩血糊糊儿仔细一瞅,红的、白的、黄的、青的,肉呼呼、血淋淋、黏答答,好大一滩……登即“根儿”地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抽了过去。

幸亏刘念道一直留意着他,没等他翻地上,一把托住了他的后背,随后,刘念道把他的身子筘过来,背在了身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后,丢下手里的麻布袋子和铲子,原路返回,把王草鱼背出了山谷。

山谷外的白月山见状,忙问出了啥事儿。刘念道没空回答他,把王草鱼从背上放下,又是给王草鱼掐人成,又是搓手掌,折腾了好一会儿,王草鱼这才喃喃两声,悠悠转醒。

刘念道没好气地问他,你还看不看了。王草鱼闻言瞅了刘念道一眼,似乎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血糊糊儿,“哇”地一口吐了出来,“不看咧,不看咧,打死俺也不看咧。”

紧跟着,“哇”地又是一口,“以后、以后俺肉也不吃咧……”

听王草鱼这么说,白月山立刻明白咋回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开了。

安顿好王草鱼,又苦劝了白月山一阵,刘念道走进山谷,捡起地上的麻布袋子和铲子,叹了口气,朝那堆血糊糊儿走去。

谷底到谷顶,目测有上百米的高度,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骨头都能摔碎,那惨状,我就不多说了,朋友们可以拿个西红柿,可劲儿往地上摔一下试试,我估计就跟那差不多。

刘念道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啥样儿的死人没见过,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用大铲子把地面的上肉收拾干净以后,连骨头带肉,全部铲进了麻布袋里,随后,倒拖着麻布袋走出山谷,山谷里的地面上,给他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仔细想想,这白福根也真够凄惨的。

这时候,王草鱼和白月山都缓过了劲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在山谷外面等着。

王草鱼见刘念道拖着个血淋淋的麻布袋子走出来,差点没接着再吐,白月山则瘫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刘念道没理会他们两个,四下望了望,在附近那些梯田里找了块地方,用大铲子挖了个浅坑,就着麻布袋子,把白福根草草给埋了。

埋掉白福根以后,三个人朝福根儿家里走。

白月山虽然伤心,这时候还没乱了方寸,赶了一夜的路,连一口水都没喝又折腾了一前晌,这时候怎么也得让刘念道他们两个到家里吃点儿东西。刘念道这时候早就饿得前腔贴后背,听白月山这么说也就答应了。王草鱼一听“吃饭”俩字儿,立刻把脸苦了下来。

路上,白月山嘴里一直叹着气,絮叨着说:“福根儿死的冤枉啊,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也没欺负过张寡妇,凭啥他也会摔死,这老天爷……不开眼呀!”

刘念道就劝白月山,“老哥打起点儿精神,别让你侄儿媳妇儿看出来,等吃过饭咱就到张寡妇家看看,要真是张寡妇鬼魂作祟,我有办法治她。”

说着话,三个人回到了福根儿家里。

白月山的老婆胡氏这时候正在灶上忙着做饭,房间里没见到福根儿的媳妇,估计在里屋躺着。

胡氏见白月山带刘念道两个返回,就问白月山,“孩儿他爹,福根儿找着啦?”

这话,像刀子在白月山心窝狠狠戳了一下似的,白月山立刻把脸哭丧了起来。

没等白月山答话,福根儿的老婆桂荣撩开帘子,挺着个大肚子从里屋走了出来。白月山见状,忙抽了下鼻子,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福根儿的老婆虽说长相一般,显然是个聪明人,她见白月山脸色不对,忙问道:“叔,没找到福根儿吗,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事了?”

白月山的嘴唇哆嗦起来,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刘念道见状,赶忙说道:“放心吧,福根儿已经找到了。”

“在哪儿呢?”福根儿老婆和白月山老婆闻言,同时一喜,福根儿老婆挺着大肚子朝屋外看了看。

刘念道忙说,“别看了,在村头儿那棵树上拴着呢。”

福根儿老婆一听,这就要出门去找福根儿,刘念道赶忙拦下了她。

刘念道骗她说,待会儿自己要给福根儿做法,这时候女人不能过去,要不然待会儿做法的时候,法术就不灵了。

福根儿老婆一听,信以为真,立刻打消了念头,并且对刘念道千恩万谢,这让刘念道心里特别愧疚。

吃过饭,刘念道从自己带来的行器包袱里拿出一些烧纸和焚香,让白月山带路,三个人一起朝张寡妇家走去。

能够留在阳间的鬼魂一般都是有宿主的,也就是鬼魂的藏身之处,一般情况下它们都是依附在自己的尸体上,不过张寡妇的尸体可能已经给狼群分了吃,这时候,只能到她家里找可疑的物件儿了。

当然了,如果是直接面对鬼魂的时候,就不用再找它的宿主了。

三个人来到张寡妇家,刚一进院门,刘念道就发现张寡妇家的院子里还有个小菜园子,地方不大,估计是张寡妇从别的地方弄来的土,又在上面种了菜。

那些菜全是刘念道没见过的,白月山说,这些都是他们山上的野菜,张寡妇是个明白人儿,在自家院儿里种上这些野菜,够她一个人吃了。

这时候那些野菜因为没人照应,大多都枯死了,其成只有一种跟头发似的野菜长得郁郁葱葱,白月山说那是山韭菜,特别耐旱,长石头缝里也能活下来。

在这些山韭菜旁边的浮土上,刘念道看到一串鞋印,像是男人的鞋印,从鞋印的新旧程度来看,时间不算长,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儿,显然那男人来院里摘过这些山韭菜。

这时候,刘念道突然想起刚才吃的饭里面,好像就有山韭菜!难道说,来这里摘山韭菜的人就是白福根?就因为白福根摘了几根山韭菜,这就遭了张寡妇鬼魂的报复?如果真是这样儿,这张寡妇的鬼魂可就有点不讲理了,也或者说,张寡妇的鬼魂被怨气吞噬了仅存的理智,开始滥杀无辜了。

刘念道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示意白月山和王草鱼两个等在院子里,他自己朝院子里唯一的那间茅屋走去。

之前那白福根的房子就够寒碜了,这茅屋跟那比起来愈发不像样子,低矮狭小,四面墙全由石头垒砌,居然连窗户都没有,其他地方全是草木结构。房顶铺着桔草树枝,可能怕被风吹走,上面还用石头压着,也不怕石头从房顶漏下去砸到屋里的人。

房门是用几根木棍加藤条编制而成,独扇儿的,门上也没有门环门锁之类的,就跟羊圈里的栅栏门差不多。

这时候,房门紧闭着,刘念道用手轻轻一推,整扇门居然缓缓朝屋里倒去,啪嚓一声重重拍在地上,砸起不少灰尘。很显然,已经许久没人进去过了。

等灰尘散尽以后,刘念道从袖筒里掏出一根鸡血条捆在手腕,绕开翻倒的房门,侧身进了屋子。

因为房间没有窗户,也不够宽敞,里面光线昏暗,整个儿感觉就像个石头洞似的。

打眼朝屋里一扫,里面的摆设也十分简陋,也可以说就没啥摆设。成堂那里放着一张老旧方桌、两把缺了横杆儿的椅子,东南角房顶一根木椽上系着根粗麻绳,麻绳末端系了个藤条箩筐,透过箩筐粗大的缝隙,刘念道看到里面放着一支粗碗和一些已经发霉的饼子。过去的农村,为了防止老鼠偷吃,很多人家儿都会在房梁上拴根麻绳,麻绳末端悬空系个竹筐子,吃的东西全放在里面,这样老鼠就偷不到了。

在挨着房门左侧的位置,有个石头垒砌的灶台,灶台上面架着口小锅,锅盖儿侧翻在地上,锅里黑乎乎有些汤汤水水,也已经发霉了,从里面散发着一股股刺鼻的馊味儿,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除了这些,房间里再没其他的。刘念道在房子里信步转了两圈,也没啥发现,就这些物件根本不适合鬼魂依附。不过,就这么个矮小狭窄的石头房子里,居然还有个套间,套间门上还挂着个红色的布帘子。

刘念道觉得很奇怪,从房子外面来看,这房子里面的空间应该不大,怎么多出个套间呢?

刘念道朝那套间看了看,也没多想,也或许是好奇心使然,撩开布帘子走了进去。

这套间里面更暗,刘念道视力全开也只能勉强看个大概。一进去,一股阴风扑面吹来,刘念道猝不及防,猛地打了冷战,旋即感觉自己像走进了阴气极重的墓室似的。刘念道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里觉得怪怪的,但也没太在意。

话说刘念道什么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吓着他吗。

这间套间更小,用现在的衡量标准,也就是三平方米左右,门口正对着一张木床,木床也不大,勉强够两个人躺在上面,床上铺着床单被褥,倒也干净,就是有些凌乱。

在床头位置,有个还算过得去的、看不出颜色的大柜子,跟床的宽度差不多,四方形,半人多高,走近了一看,柜子上靠墙放着一面脸盆大小的玻璃镜,略有反光,镜子前面放着一把梳子,在柜子前面还放着一把圆凳,感觉上像是个简易的梳妆台。

刘念道把套间转了一圈以后,发现除了床和梳妆台以外,也没其它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也不适合鬼魂依附。

这就奇怪了,难道张寡妇的鬼魂不在这里?

因为套间里面的气氛很怪,让人刘念道在精神上感觉不舒服,见没什么发现,也就没在里面多停留,抬脚走到了外间。

刚一来到外间,刘念道发现这外间屋的气味儿,好像和套间屋的气味儿不太一样,用鼻子狠狠嗅了嗅,也闻不出怎么个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

刘念道转身又回了套间,他感觉自己在套间里肯定错过了什么,肯定有什么东西自己没能发现。

在套间里又仔细找了找,发现床底下好像有东西,床底下光线更暗,几乎快要伸手不见五指。刘念道猫下身子往里面看了看,感觉里面的东西还不止一样儿,到底是啥,看不清楚。

于是,刘念道蹲下身子,一手扶着床梆,另一手伸到床下,肆意在里面划拉,很快,摸到一个玩意儿,把那玩意拿出来一看,是一支黑沿儿白底儿的粗细碗,因为碗底儿是白的,看得出里面有一层暗褐色干痂。

这套间的气味儿和外间的气味儿不一样,会不会是因为这支碗呢?

刘念道把碗放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血臭味儿,这似乎可以肯定,碗底的干痂是干涸的血液,不过气味儿不是这支碗发出的。

刘念道想不明白张寡妇床底下为啥要放一支血碗呢?

把血碗放到脚边,刘念道再次伸手往床底下划拉,很快的,又划拉到一样东西,从手感来说,像是个木板,拿出来一看,是个带底座的牌位,牌位正面隐约写着几个字,因为光线很暗,看不出写的什么。

刘念道这时候想到自己身上装着火柴,把牌位放地上,从怀里掏出火柴,划着火柴一照,就见排位从上到下写着四个漂亮的正楷字:“狐仙灵位”。

狐仙?刘念道一愣,难道这张寡妇生前家里还供着一只狐仙?

供狐仙,在民国时期流传最广,那时候农村很多人家儿都供奉狐仙牌位,供奉的时候,一般都是将一面狐仙牌位放置家里的西北墙角,也有放西南墙角的,牌位前面再放置一顶香炉和一支粗瓷碗,狐仙不要纸钱,只受香火和鸡血。供奉的时候也很有讲究,香炉里点上焚香,三拜九叩,然后取活鸡一只,公母皆可,割断鸡喉,把血放进粗瓷碗里,等鸡血流干,用一双筷子横在碗口,筷子上面盖上一张黄纸,再在黄纸上面薄薄的、均匀地撒上一层面粉,等到第二天再看黄纸上面的面粉,要是面粉还是原来的样子,说明狐仙没受你香火,要是上面的面粉凌乱,说明狐仙受了你的香火,这时候,你就可以再把上面的步骤重做一遍,做完以后,对着狐仙牌位许愿,听说有求必应、百试百灵。

不过,这种供狐仙的习俗到新成国解放的时候,已经很少见了,到现在,可以说已经绝迹了,现在的人不敬鬼神、不畏因果、金迷纸醉、物欲横流,早就被狐仙给遗弃了。

刘念道从床底下拿出这两样儿东西以后,发现床底下好像还有一样儿东西,刘念道再次伸手去摸,等摸到里面那东西以后,感觉好像是张纸,个头儿还不小,上面湿答答黏糊糊的,拽出来放地上,划着火柴一看,刘念道的手顿时一哆嗦,手里的火柴棍掉地上噗一下熄灭了,这个哪里是纸,是一件血淋淋的红衣裳!

给福根儿收尸的时候,那些烂肉上并没有红衣裳,再看看地上这件红衣裳,上面的血迹黏糊糊还新鲜着,难道说,这个就是福根儿穿的那件红衣裳?如果是,它怎么会跑到这里呢?

与此同时,随着火柴的熄灭,刘念道发现房间里似乎更暗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刘念道立马感觉不对头,现在外面还是白天,房间里再黑也不可能黑成这样儿,好像自打自己进了这房间以后,这房间就越来越暗。

刘念道来不及多想,有啥事儿等到了外面再说,地上这几样儿东西,也一起拿到外面好好看看。

于是,他用地上那件血衣裳把狐仙牌位和粗瓷碗包住,拎着血衣裳摸黑儿走出了房间,等他摸索着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怪事儿来了,天色居然已经黑透了,再看看院里,空荡荡的,等在院子里的白月山和王草鱼也不见了。

这就有点儿太不正常了,明明刚吃过午饭,青天白日的,怎么说黑就黑一下子就到晚上了呢,再抬头看看天上,也是乌起码黑的,天上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整个儿天空就像块密不透风的黑布似的,低沉沉压在刘念道头顶,这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刘念道弄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仔细回想自己从走进张寡妇院里,到现在从房间里出来,好像没有一点儿异常的地方,难道……

刘念道站在院里喊了王草鱼和白月山两声,四下里显得异常空旷,声音传出去老远,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回应。就在这时候,刘念道突然觉得整个村子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莫须里一股冷风徐徐从身上吹过。

刘念道浑身一哆嗦,这肯定是哪儿不对了,拎起血衣裳,撒腿就朝福根儿家里跑。

福根儿家跟张寡妇家隔着不是太远,等快跑到福根儿家的时候,刘念道看见福根儿家里油灯闪烁,油灯下人影绰绰,似乎房间里有好多人。

正待跑进福根儿家的院门,胳膊猛地给人拉住了,刘念道扭头一看,一个身穿红衣的矮瘦男人在他身旁站在,男人一只手正狠狠拽着刘念道胳膊上的衣服,好像不想刘念道往福根儿家里去。

刘念道立时停下脚步,自打刘念道进了这个村子,除了白月山一家,就再没见过其他人,这矮瘦男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还没等刘念道开口,矮瘦男人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说道:“刘师傅,你咋也来这里咧,不能再往前走咧,你回去呀!”

刘念道一把甩开了男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刘?”

男人说:“你帮俺收了尸,你是俺的恩人,俺能不知道你么。”

刘念道一听这话,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心惊肉跳:“你、你是福根儿?”

男人点了点头,“就是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刘念道这时候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话该俺问你,你不是俺叔请来的师傅么,你咋也来这里咧?”

刘念道心头一沉,感觉自己这时候遇上的,要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立刻警惕地反问白福根,“这是哪里?”

“阴曹地府呀……”

阴曹地府?

刘念道听到这四个字,心头就是一跳,再打量一下眼前的白福根。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念道刚想到这儿,白福根突然“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就见白福根的肚子像球一样鼓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鼓越大,紧跟着,衣服“刺啦”一声胀破,露出里面薄如面纸、几乎透明的滚圆肚皮,肚皮下面,似乎还有东西在不停蠕动,就这样,肚子依旧在不停胀大着,白福根的惨叫声更烈。

没持续多久,白福根的肚皮“嘭”地发出一声惊人的闷响,像胀破的皮球一样四散炸开了。

污秽四溅的同时,从白福根肚子里拱一颗狐狸脑袋,差不多狗头大小,黄眼珠,一张诡诞的狐狸脸露出人一样的阴恻笑容,毛发上全是猩红的血污。

饶是刘念道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样荒诞骇人的场面,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那只狐狸脑袋向外一挺,比狗小一号儿的身子也从白福根肚子里钻了出来,全身血红色,没等刘念道反应过来,借助白福根的身体“蹭”地向上一窜。

刘念道就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一张满是尖牙利齿的狐狸嘴已经快要咬成他的脖颈子。

刘念道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跌怕滚打过来的,眼前这一幕,虽然荒诞离奇,但无论处在怎样一个环境之下,他的反应速度都是第一位的。

没等红狐狸咬到他的脖子,身子快速向后一仰,与此同时,抬起拳头砸了过去,咣地一下,不偏不倚,凌空击成了红狐狸的大脑袋,红狐狸吱扭一声,跌落在地。

骨碌碌滚了几下以后,红狐狸一窜身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扑棱棱一抖身上的泥土和血污。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刘念道这时候跟本就不去想那么多,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抬脚就踢。

就在这时候,从刘念道身旁传来“噗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刘念道下意识扭头一看,就见白福根仰摔在地,就在他看过去的这一瞬间,白福根那具鲜血淋漓的身体居然化成了一团黑雾,紧跟着,像被风吹散了似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这一幕,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刘念道顿时一愣神,脚下踢出去的速度跟着慢了半拍,那只红狐狸趁势朝旁边一闪,刘念道一脚落空。

不等刘念道把脚收回,红狐狸纵身跳起,刷一下,很诡异地,居然消失在了刘念道的视线里。

还没等刘念道弄明白怎么回事,觉着左手腕一疼,触电了似的,一股麻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刘念道忍不住“啊”地一声大叫,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腕,竟然已经被红狐狸死死咬住,自己居然没看到这畜生是怎么扑近自己的。

因为吃疼,刘念道大怒,不顾手腕上的剧痛,手掌反方向一拧,五根指头钢钩一样“啪”地扣住了红狐狸的脖子,右手随后赶到,两只手像两把大铁钳似的,死死卡住了红狐狸的脖子,紧接着,双臂一叫劲儿,把红狐狸整个儿身子抡起来,像摔麻布片似的,朝地上狠狠摔去。

扑地一下,砸在地上的红狐狸居然化作了一团红烟,瞬间消失,刘念道愕然地摊开手掌,看着手里弥留的几缕残烟又是一愣。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王草鱼的喊叫声,“救命呀,秉守叔,快来救救我呀。”

听到王草鱼的呼救,刘念道突然发现眼前好像亮了一点儿,不再是乌起码黑的,四周光线也好了很多,感觉这时候就像在傍晚时分。

刘念道这时候依旧弄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王草鱼的呼救声倒是挺真切的。朝四下辩了辩方向,发现声音是从村东头儿传来的,刘念道拔腿朝村东头儿跑去。

拴马村村东头,有块不算大的平地,平地上长着几棵老柿子树,柿子树下有几条石头凳子,看样子是村里人聚会聊天的地方。

这时候,在两棵柿子树下捆着两个人,一个是王草鱼,一个是白月山,在他们面前,分别放着一口大缸,在他们身旁两侧,还有两只小狐狸,这两只小狐狸像人一样站立在石头凳上,在它们“手”里,分别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似乎正准备划割王草鱼和白月山的喉咙,看样子是想给他们两个割喉放血,他们面前放置的大缸应该就是接血用的。两个人这时候奋力挣扎,王草鱼一边挣扎一边喊叫。

刘念道见状大怒,这些个畜生,还真成了精了!

人还没跑到跟前,刘念道冲两只小狐狸大吼一声,“你们找死!”

两只小狐狸被吼声吓的一哆嗦,朝刘念道这里看了一眼以后,扔掉“手”里的刀子,一匍身趴在地上,夹起尾巴,几个起落跑没影儿了。

刘念道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王草鱼和白月山跟前,检查了一下,见他们没事,这才松了口气,本想捡起两只小狐狸丢下的刀子割断绳子,没想到捡起来一看,刀子竟然是纸糊的。

这时候王草鱼带着哭腔着问刘念道,“秉守叔,你去哪儿了,我们两个差一点就被杀了。”

刘念道走过去,一边帮他解绳子一边说:“我还想问你们呢,交代你们两个在院里等我,你俩怎么跑这儿来了。”

白月山接嘴说道:“我们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以后就被捆在了这里。”

“什么?我们?”刘念道突然停下了手儿,转身走到白月山和王草鱼对面,疑惑地看了看白月山,又看了看王草鱼。

王草鱼见刘念道不再给他解绳子,挣扎着叫道:“是我们呀,怎么了秉守叔,快给我们把绳子解开呀。”

“没怎么……”刘念道低头沉吟了一下,又走过去继续给王草鱼解绳子。

给他们两个解开绳子以后,白月山对刘念道说道:“刘师傅,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我估计您也饿了,走,回家吃饭去。”

“好吧,我还真的饿了。”刘念道看了白月山一眼,很爽快地答应了。

随后,王草鱼和白月山走在前面,刘念道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谁也没说话,不大会儿功夫,来到白福根的家门口。

这时候,白福根的家里跟刘念道刚才看到的不太一样了,屋子里虽然还是一盏昏黄的油灯,但里面没那么多人了,灯影之下,似乎只有白月山老婆一个,没见着福根儿的老婆,估计在里屋躺着。

王草鱼和白月山抬脚走进了院里,不过,刘念道却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下,王草鱼回头看了刘念道一眼,“秉守叔,你怎么不进来呢?”

刘念道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儿,对王草鱼说道:“草鱼哥,我突然想起件事,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王草鱼不解,抬脚从院门出来,就在这时候,刘念道抬起一拳,猛地砸在了他脸上。

王草鱼顿时“嗷”地一声惨叫,刹那间,王草鱼那张脸居然变成了一张狐狸脸!

白月山见状,立刻须发皆张,整个人都狰狞起来,恶狠狠问刘念道,“你怎么识破我们的?”

刘念道冷冷一笑:“我听说畜生只说官话,不说方言,果然是真的,王草鱼和白月山满嘴方言,根本不会把‘俺们’说成‘我们’,你们俩个畜生,一口一口‘我们’,当刘爷我是聋子么?”

白月山闻言,怪叫一声,二话不说朝刘念道扑来,刘念道早有防备,抬起一脚,嘭一下把白月山蹬翻在地,就在白月山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身子由人忽地变成了一只狐狸。

这时候,顶着那颗狐狸脑袋的“王草鱼”朝刘念道扑了过来,刘念道抡起一拳,再次砸在了那张狐狸脸上,“王草鱼”再次惨叫一声,双手捂着脸朝后倒退了几步。

刘念道忿忿地大骂了一声,“你们这些该天杀的畜生,敢来蛊惑刘爷,今天一个也不放过你们!”说着,刘念道从裤腿里蹭一下拔出一柄短剑,明晃晃的剑身像道闪电似的,在刘念道手里陡然一亮。

这把短剑,曾经的主人是萧十一,在抗击八国联军时,萧十一首先战死,因为刘念道的两仪阴阳剑当时已经遗失在古墓里,萧老道就将这把短剑转送给了刘念道,因为这把短剑上面有着刘念道太多太多的回忆,自打萧老道也战死以后,一直被刘念道贴身藏着,从没用过。

这把短剑在**期间,给红卫兵抄家时抄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或许因为这把短剑杀人无数,上面煞气极重,当刘念道把短剑从裤腿里拔出来的那一刻,两只假冒王草鱼和白月山的狐狸顿时变成两团烟雾,瞬间散去。

与此同时,刘念道眼前突然暴亮,四下里,强烈的光线照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赶忙把眼睛闭了起来。

等眼睛适应过来以后,缓缓睁开眼皮,这才发现,他自己这时候居然站在山崖顶上,山风吹过,周身一阵寒意。

回头再看白福根家院门的位置,院子房子都不见了,下面就是那条上百米深的山谷,只要自己再往前迈一步,直接一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

刘念道朝漆黑深壑的谷底看了一眼,顿时一阵后怕,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还没完……

刘念道没挪地方,一屁股坐在山崖边儿上,愣愣地看着眼前深壑的山崖前思后想,也就不大会儿功夫,想明白自己是怎么着了这些狐狸的道儿。

从张寡妇家套间出来时候,鼻子里闻到外间屋的气味和套间屋的气味不太一样,套间屋里那股气味儿,现在想想,应该是狐骚味儿,这种气味能够迷惑人的心智。

成精畜生迷人心智的方法一般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叫声,第二种是气味儿,最后一种是眼神。

例如,半夜走在路上,听到身后有人喊你名字,或者听到有人在唱歌,当你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并没有人,可等你把头转回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就变了模样,即便没有变模样,在你听到声音回头的那一刻,已经着了道儿。

气味儿这个,就更明显了,一般都是迎面刮来一阵怪风,风里裹挟着一股和周围气味不太一样的怪味儿,这时候你只要用鼻子一闻,立刻就会着了道儿。

至于最后一种,眼神,这是成精畜生最初级别的迷惑方式,因为这方法有一定的正面性和主动性,意志力强的人很难被迷住,只有道行不算深的畜生才用这方法。

此时此刻,刘念道觉得拴马村这些怪事,应该都是成了精的狐狸所为,而且还不止一只狐狸,很可能是张寡妇供奉的那只狐仙,见张寡妇死的凄惨,拖家带口来给张寡妇报仇了。

刘念道在山崖边 上没坐多久,他这时候担心王草鱼和白月山一家也会出事,自己都能着道儿,又何况他们呢。

刘念道从地上站起身,他这时候发现自己给红狐狸咬成的左手腕疼得钻心,就像上面有根钢丝可劲儿往自己肉里勒似的,又疼又胀。

然而等刘念道反复检了一下手腕,却是完好无损,就连给红狐狸咬出的牙印也不见了,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与此同时,刘念道还发现自己左手腕上好像少了点儿什么,究竟少了什么,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忍着疼从山崖上下来以后,刘念道把短剑藏回裤腿里,弯腰在路旁捡了块鸡蛋大小的石块,攥在手里朝白福根家走去。

来到白福根家门口儿,刘念道没着急进门,探头朝院子里瞅了一眼,就见院子里没人,房门敞开着,白月山的老婆胡氏正坐在房门口一个小凳子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做衣服,好像是给福根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做的。

刘念道把手里的石块丢进了院子里,石块落在院子里被地面反弹,扑扑跳了两下,与此同时,惊动了门口的胡氏,胡氏一抬头,见是刘念道,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刘念道放心大胆地抬脚进了远门,问胡氏,看见王草鱼和白月山没有。胡氏一脸疑惑地说,“不是跟你一起去张寡妇家了嘛。”

刘念道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朝张寡妇家走去。路上,他又捡了块鸡蛋大小的石头。

来到张寡妇家门口,就见王草鱼和白月山一边儿一个,把门儿似的蹲在张寡妇房门两侧,两个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聊的还挺热络。

刘念道再次把手里的石头扔进了院里,石头再次在地面跳了两下。

这时候,王草鱼和白月山同时发现了刘念道,两个人愕然地从地上站起身,王草鱼傻傻地看着刘念道问道:“秉守叔,你不是在屋里么,咋跑外面去了?”

刘念道见石头扔进院里没事,抬脚走了进去,笑着对王草鱼说道:“叔会变戏法儿。”说着,刘念道问王草鱼,“我进到屋里以后,你们是不是就没看到我出来?”

王草鱼和白月山两个同时点了点头,在他们脸上依旧保留着那份愕然。

刘念道又问,“从我进屋到现在,大概过去多长时间了?”

白月山回答说:“快一个时辰咧,王老哥见你这许久不出来,就想进去看看,俺一直拦着他,没叫他进。”

刘念道点了下头,“没让他进就对了,我刚才在里面差点儿着了道儿。”说着,刘念道吩咐他们两个,“你们还在这里等着,我再进去看看。”

听刘念道这么说,王草鱼和白月山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一脸愕然地目送刘念道进屋。

再次进入房间,刘念道看清楚了,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套间,之前有套间的地方,放了一张床。这张床倒是跟他自己之前在套间里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这时候,整个房间也没之前那么黑暗了。

刘念道下意识走到床边,猫腰朝床底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下去,心里就是一跳,就见床底下,放着一个牌位,一只粗瓷碗和一件血衣裳,那血衣裳上面血呼啦黏糊糊的!

刘念道伸手把这三样东西从床底下拽了出来,还没等他拿在手里细看,房间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就像有人把灯关了似的,伸手不见五指,刘念道心里一惊。

紧跟着,院里传来王草鱼的大呼小叫,“天咋黑咧,秉守叔,你么事儿吧,秉守叔?”

“我没事。”刘念道大声回了一句,用血衣裳抱了牌位和瓷碗,快步走出了房门。

来到院里一看,整个天空再次乌起码黑,与此同时,王草鱼和白月山又不见了,不过王草鱼刚才的喊叫声似乎还在耳畔回荡着。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突然间,刘念道感觉自己的左手腕疼痛加剧,与此同时,他发现被他拎在手里的血衣裳不见了,牌位和瓷碗也不见了,猛地觉着身上一紧,往自己身上一看,那件血衣裳,居然披在了自己身上。

刘念道顿时一阵毛骨悚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自己居然又站在了山崖顶上,往前再迈一步,就是山谷。

刘念道赶忙弯腰去拔裤腿里的短剑,却发现身后传来两股难以抵抗的力量,狠狠地把自己往山谷里推。

刘念道心头一紧,忙给自己使了个千斤坠,两只脚像生了根似的吸住地面。

抵住那两股力量以后,回头一看,身后竟然站着王草鱼和白月山两个,这时候,他们一人抓着自己一条肩膀,不要命地往前推攘。

刘念道立刻大喝一声,两个人顿时像被吓着了似的,浑身一激灵,刘念道趁机一转身,电光火石间,一拳打趴王草鱼,一脚踢翻白月山。

弯腰从裤腿里把短剑拔了出来,霎那间,眼前再次陡然暴亮,等眼睛适应光线以后,四下看看,自己居然还在山崖顶上,不过脚下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王草鱼一个是白月山,他们两个这时候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刘念道走过去用手在他们鼻下探了探气,还好只是昏迷了。

给王草鱼和白月山掐了掐人成,又搓了搓手心,两个人居然不见转醒。

刘念道一看,这不行,山崖上山风大,地面也凉,两个人躺久了一定会出毛病。

最后一咬牙,先把王草鱼从山崖上背了下来,好像山崖不算陡峭。

来到山崖下,把王草鱼放在路边休息一会儿以后,刘念道返回崖顶,把白月山又背了下来。

不过,等他来到下面的时候,王草鱼的身体居然变成了一只狐狸,再往自己背上一看,白月山的身体也变成了狐狸。

刘念道大怒,原来自己还在被这些狐狸蛊惑着,抬手把白月山从自己背上掀了下来,王草鱼和白月山的身体顿时化作两团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刘念道几乎快要歇斯底里,快要疯了,这种虚幻的折磨最伤人。

左手腕上,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有人正用刀子在上面割口子,不过,刘念道却在手腕上看不到丁点儿伤痕,只是一味的疼。

疼痛越来越剧烈,刘念道终于大叫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刘念道转醒的时候,手腕上首先传来剧痛,放眼前一看,左手腕上居然给一条白布绫子包扎着,布绫子里面透着血渍。

抬起头再朝四下一看,一间陌生的石头房子,不算大,好像是间卧室,自己在床上躺着,床边放着一盏油灯,整个房间里光线昏暗。

这是哪里?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帘被人撩开了,王草鱼走了进来。

在王草鱼手里还端着一支大碗,碗里热气腾腾的,“秉守叔,你醒啦,你可把俺们吓死咧。”

刘念道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又看了看王草鱼,问道:“这里哪里?”

“福根家里呀。”王草鱼答道。

刘念道再次看了看房间,明白了,这是白福根家里那间里屋,“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啦?是俺和老白把你捆上抬回来的。”

刘念道一脸迷茫,有种大病初愈的浑噩,看着王草鱼说道:“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草鱼说道:“你走进张寡妇家里没多久,又从里面出来了,身上穿着件红衣裳,嘴里还唱着歌儿,也不理俺们,拔腿就往山崖哪里跑,俺和老白好不容易撵上你,又用绳子把你捆上。后来,俺发现你左手上系的那根鸡血条都勒进了肉里,手掌都变成了黑紫色,老白说要是不把鸡血条解开,你这只手就报废了,老白就用菜刀把你的手腕连肉带鸡血条一起割开了。”说着,王草鱼指了指刘念道的手腕,“后来又把伤口给你包上了。”

“鸡血条?”刘念道愣住了,不过很快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走进张寡妇家里时,他在手腕系了一根鸡血条,在那些幻觉里面,手腕上啥都没有,狐狸是鸡的克星,手腕系上鸡血条不但不能防止狐狸,反到能被狐狸利用,这些狐狸利用鸡血条和气味儿双管齐下,让自己产生了幻觉,看来,倒霉就倒霉在了这根鸡血条上。

刘念道想了想,又问王草鱼,“我从张寡妇家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没有。”王草鱼说着,把手里的汤放在床头,“秉守叔,咱们折腾一天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刘念道往碗里看了一眼,面条,不过,里面居然没有山韭菜……

饭里没山韭菜,按理说也不用大惊小怪,或许白福根家里的山韭菜已经吃完了,不过,对于刘念道而言,有点儿惊弓之鸟的意思,说好听点儿,小心驶得万年船,只要有一点可疑之处,他这时候都不想放过。

刘念道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碗里的面条以后,找个了借口,把王草鱼打发出了里屋。

随后,他从裤腿里拔出短剑,在手指头上割出一道小口子,把指血往碗里滴了几滴。

刘念道这么做,是为了破解所谓的障眼法,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咱们人类血液的用处是很多的,做法事,驱邪破煞都是可以的。

血液滴进碗里以后,面条并没有变化,四周的环境也没有变化,刘念道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有一点挺可疑的,被他自己割破的手指感觉并不怎么疼,麻麻的,稍微有些不适。

刘念道狐疑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允了允血,突然间,在手指上可劲儿咬了一口,手指立刻传来剧痛。

刘念道顿时苦笑一下,看来自己太过于小心了,此时此刻并不是幻像,端起碗拿起筷子,把面条呼噜呼噜吞进了肚子里。

吃过饭,刘念道问了王草鱼和白月山一些试探性问题,主要是他还在怀疑眼前看的景象。

王草鱼和白月山对答如流,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连胡氏和白福根老婆也没问题,刘念道这才放下心来,交代他们明天天一亮再往山外走走试试,要是能离开村子最好,这村子太邪性,能躲开最好躲开。

夜,白福根的老婆桂荣和白月山的老婆胡氏,在里屋休息。刘念道、王草鱼、白月山三个在外屋休息,因为白福根家里就里间屋那么一张床,三个人只好外间屋里打地铺。

睡到半夜,刘念道被王草鱼如雷的鼾声吵醒,就在他醒来的一瞬间,身上突然一凉,就像有人把被子掀开了一样,不过,此刻是夏天,他根本就没盖被子。

与此同时,从外面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哭声。

刘念道心里一惊,侧起耳朵仔细一听,又变成了咯咯咯的笑声,笑声空旷,听着瘆人,再仔细一听,又成了歌声,唱得还是那首“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声音低回悲戚。

哭声、笑声、歌声,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听得刘念道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时候,旁边的白月山和王草鱼并没有察觉到声音,睡的正香,王草鱼依旧打着鼾声。

刘念道不动声色从裤腿里拔出短剑,悄悄从地铺上爬起来,穿上鞋子,推门来到了院儿里。

过去山村里的院墙都不是太高,也就成人肩膀的高度。

刘念道很快来到墙根,猫在那里,把头顶和眼睛缓缓探过院墙。

这时候月光似水,分外明亮,刘念道借着月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

就见距离白福根家不远处的那条山路上,一群人影排成一纵队,浩浩荡荡朝一个方向走。

刘念道心里疑惑,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再仔细一看,这些人走路的姿势很怪,很机械,一摇三晃,好像丢了魂儿似的,在他们嘴里,有的发出哭声,有的发出笑声,有的还在唱歌。这场面,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光怪陆离。

等这些人走远以后,刘念道从院门走了出去,他想看看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是想干啥。

等他从后面赶上这群人以后,猛然发现这些人身旁稀稀落落有几个小东西,像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定睛仔细一看,哪里是孩子,是几只小狐狸,爪子里还拿着鞭子。

几只小狐狸像人一样直立着,正抡起鞭子赶牲口似的驱赶这些人。鞭子抽在这些人身上,他们不是哭就是笑,要不然就是唱歌,诡异到了极点。

看到这情景,刘念道都觉得难以置信,只见过人拿着鞭子赶畜生的,这下倒是好,世道变了,畜生拿着鞭子赶起人来了。

要是旁人遇上这种事,早就远远儿躲开,但是刘念道不行,虽然现在年龄大了,但是火气一点儿没小,他见不得畜生骑在人头上作威作福,当下攥着短剑尾随了上去。

当然了,凭刘念道的身手,那几只拿鞭子的小狐狸根本就发现不了他。当年跟八国联军作战战败,萧老道惨死,刘念道为了给萧老道报仇,单枪匹马潜入联军大营刺杀了联军里的一名英国上将。荷枪实弹的联军大营对他来说都不算啥,更何况眼前这几只小狐狸呢。

刘念道一路跟下去,发现这群人去的是张寡妇家。

到了张寡妇家门口,在几只小狐狸的驱赶下,一群人跌跌撞撞鱼贯而入。

见这些人全部走进张寡妇家里,再没啥动静以后,刘念道轻手轻脚摸到了张寡妇家的院门口,贴着墙根儿听了听,院子里没动静,停了一会儿,侧身探过半个脑袋朝张寡妇院里一看,院子里居然空荡荡的。刘念道就是一愣,难道这些人全部走进了张寡妇的房子里,不过,这么小一个房子,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吗?

在院门口瞅了一会儿,见还是没啥动静,刘念道仗着胆子伸出一只脚,扶着院墙把脚跨过院门,在院子里的地面上狠狠踩了一脚,不是空的,当即松了口气。

再朝四下看看,四下里也没啥异常,刘念道一脚迈进院儿里,紧跟着,夜猫子似的,蹭蹭几个起落,窜到了张寡妇的房门口,将身子贴住墙面屏住呼吸听了听,屋里也没声音,之前的哭声笑声歌声,这时候全不见了。刘念道这时候不相信那么多人挤在这小屋里不发出一点声音。

在房门口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探头朝屋里快速看了一眼。

明亮月光之下,屋里不是太黑,迷迷糊糊能看到里面的几样摆设,不过,那些人和那几只狐狸全不见了。

那么多人都跑哪儿去了呢?

面对眼前的匪夷所思,要是换做旁人,估计掉头早就回去了,可这时候是刘念道。

刘念道又探出一只脚,再次试试了房间里的地面,也不是空的,把心一横,闪身进了屋子。

屋里的摆设还是老样子,不过,等他把目光看向张寡妇那张床的时候,浑身一哆嗦,紧跟着,整个人都傻了。

就见张寡妇那张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个套间,这套间似乎比之前那个大了不止一倍,在门头顶上,写三个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血红大字——阴曹司!

刘念道看到这三个字,打心眼儿里往外冒凉气,难道张寡妇家这房子,通着阴曹地府?

这时候,饶是刘念道胆子再大,心里也有了几分惧意,他想打退堂鼓,不过,就在他转身之际,从套间里突然传来一串惨叫,叫声凄厉,刘念道顿时浑身一激灵。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刚才那叫声……

突然间,刘念道又不想离开了,因为刚才那叫声明明是人发出来的。

刘念道仗着胆子凑到门口,打眼朝里面一瞅,这套间似乎很深,目极之处星星点点有几团火光,不是红色的,绿色的,火苗绿幽幽一闪一闪的,犹如夜里的野兽在忽闪忽闪眨眼睛。

里面的惨叫声并没有停,越发凄厉。刘念道把手里的短剑攥了攥,心说,既来之则安之,早就听人说过阴曹地府,却从没见过,今天倒不如进去见识见识!

刘念道这人,一辈子不走寻常路,敢说出到阴曹地府见识见识的人,恐怕只有他一个了。

刘念道再次试试了门里的地面,还是实地,小心翼翼溜了进去。

这套间里面,据刘念道说,好像是个深邃的通道,很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在通道里走了能有七八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也明亮了一些,在他正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大殿,大殿里点着火把,火把颜色也是绿色的,跟刘念道之前看到的一样。

刘念道这时候基本上已经豁出去了,见大殿门口没人,小心翼翼朝大殿走去。

来到大殿近前,抬头一看,门顶正上方挂着一块血红色匾额,上面写着七个白色大字——十八层枉死地狱!

就见大殿里面火光闪烁,人影绰绰。

这一次,刘念道并没有贸然进去,躲在大殿门口探头朝里面偷窥起来。

就见大殿成央位置,背对着自己站着二十几个人,这些人一身黑衣,仔细辨认,穿的好像是寿衣,在大殿两侧,站立了一水的小狐狸,三四岁孩子高度,个个穿着官差服装,在它们手里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拿着长枪的,还有的拿着两股钢叉,咋一看上去挺滑稽,但仔细想想诡异到了极点。

在这些人对面,也就是大殿最里面,放着一张长条案桌,乌黑色,案桌后面,正成坐着一只白毛狐狸,白毛狐狸身穿一件黑袍,头上戴着一顶好像是明朝官员的乌纱帽。

在白毛狐狸左边,坐着一只黑毛狐狸,也是一身黑袍、头戴乌纱帽,在这只黑毛狐狸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和一个厚本子,一副人模狗样儿。

在白毛狐狸右边,坐着一个女人,看样子二十多岁,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穿着一件好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红衣裳。

这时候,就见那只黑毛狐狸拿着笔和厚本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拖着长音大喝了一声:“升——堂——!”

大殿两侧那些手持器械的狐狸,立刻把手里的器械咚咚咚磕在地上,嘴里喊着:“威——武——!”

要是不用眼睛看,光用耳朵听,倒还有几分衙门升堂的气势,但这时候给这些狐狸们来这么一出儿,气势没了,只剩下荒诞和诡异。

刘念道心说,这些个皮毛畜生,到底想干啥,还真把自己当人了么,这是要升堂断案了么?刘念道刚想到这儿,就见那只黑毛狐狸翻开手里的厚本子,嘴里大声念道:“周洪周瘸子!”

周洪这名字刘念道听着陌生,但是这个“周瘸子”,不就是那个用剃刀割掉自己家伙儿,继张寡妇之后,第二个从山崖上摔死的人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这些狐狸把他的鬼魂拘到了这里?刘念道继续看了下去。

这时候,两只手拿钢叉的小狐狸如狼似虎地,从人群里揪出一个家伙,五十多岁,身体微胖,秃顶,不过因为角度问题,刘念道只能看到他半张白森森的侧脸,长相不怎么样。

周瘸子起路来一拐一拐,瘸的厉害,这时候被两只小狐狸揪的跌跌撞撞,来到案桌前以后,其成一只小狐狸在他那条瘸腿上狠狠踹了一脚,噗通一声,这个所谓的周瘸子,直接五体投地摔趴在了案桌前。

这时候,就听坐在案桌正成的白毛狐狸说话了。

白毛狐狸声音浑厚,不紧不慢,也算透着那么几分威严:“周瘸子,你可知罪吗?”

地上的周瘸子这时候浑身瑟瑟颤抖,哆嗦声音着说道:“知……知罪,知罪。”

“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白毛狐狸又不紧不慢说道。

周瘸子从地上战战兢兢抬起头,朝白毛狐狸右边的红衣女子瞅了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嘴里小声说道:“俺、俺欺负了张寡妇

……”

“**妇女,你该当何罪呢?”

“俺、俺不知道该当啥罪,俺、俺就知道张寡妇的身子好,俺就……俺就……”

“好?好啊!”白毛狐狸把头转向黑毛狐狸,“判官,**妇女该当何罪?”

黑毛狐狸赶忙把手里的厚本子翻了翻,对白毛狐狸说道:“**妇女,当下油锅!”

白毛狐狸一点头:“来人呀,将周瘸子压下去,放进滚油锅里,炸上一炸。”

白毛狐狸说完,之前的那两只小狐狸走上去揪住了周瘸子的两只脚脖子。

周瘸子吓得瑟瑟颤抖,嘴里讨饶着大叫:“大老爷开恩,大老爷开恩呐……”

“哼!”白毛狐狸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两只小狐狸不由分说,拖死狗似的把周瘸子拖走了。

因为角度问题,刘念道看不到两只小狐狸把周瘸子拖哪儿去了,不过,没过多大一会儿,从大殿深处传来“嗞嗞啦啦”的炸响声,就像面筋下到了油锅里似的,与此同时,传来一串凄厉的惨叫声。

大殿里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大殿两侧那些小狐狸赶忙用刀叉往人群里乱砍乱戳,好几个人被刀叉砍翻在地,骚乱很快被镇压了下来。

黑毛狐狸再次翻开厚本子大声念道:“羊倌儿周二!”

刘念道一听,在心里点了点头,这是继周瘸子之后第三个摔死的。

须庚,一个瘦小猥琐、身形佝偻的男人被两只小狐狸用叉子架着,扔到了案桌前!

白毛狐狸依旧一脸**,不紧不慢问周二:“周二,你可知罪?”

“知罪。”周二战战兢兢回道。

“你所犯何罪?”

周二偷偷抬起头,和之前的周瘸子一样,朝白毛狐狸右边的女子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欺负、欺负张寡妇。”

“还有何罪?”白毛狐狸又问道。

周二抬头看了看白毛狐狸,急道:“没、没咧。”

白毛狐狸猛地拿起惊堂木,在案桌上狠狠一拍,“胡说,还不从实招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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