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烈日照射在冰雪上闪闪发光。
没有风,却依然冷彻骨髓。
官道上一个人没有,在如此冷冽的天气里,没有谁想出来溜达的。
任何事情都会有意外。
喝水可能会被呛到,吃饭可能会被噎到。
现在的意外也就在情理之中。
官道的尽头慢慢走来一名青年。
青年口若悬河目若朗星,嘴角挂着一丝温柔的微笑,谁家的姑娘看见都会多看两眼。
青年穿着却十分简单,一身布衣,一根麻绳系在腰间。腰间的两把无鞘长剑却显得突兀的很,一把剑刃淡淡血色仿佛刚浸过血迹般,一把剑刃淡蓝的像晴朗的天空,不禁让人忍俊之余又奇怪难道青年是武林中人?难道很穷买不起带鞘的宝剑?
破雲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看着渐渐从冰雪中露出来的村庄,眼中露出一丝喜悦,喃喃道,“终于能泡个热水澡了。若是静儿在冰雪中连走十余日日,恐怕早就受不了了。”想到心中所爱,嘴角的微笑不由更加浓重,脚步不停向村庄走去。
破雲离开夜羽门已经快十天了。
其实在夜羽门的第三天,破雲便辞别了木海离开了夜羽门。
一来是夜羽门已经无事,不需要自己留在夜羽门做什么。二来便是自己实在受不了现在夜羽门嘈杂的人潮声音。干脆辞别木海师兄去漠北找寻那套遗失的武功。
破雲没有着急赶路,走得并不很快。
一边赶路一边参悟断息斩。困斩已经完全掌握,只是杀斩威力太大,比饕餮剑式还要大上万分,掌握起来有些难度,还没有做到收放自如的境界。溜溜达达走了没几天便开始下雪,雪一直下了四五天,越到北面雪越大。
开始,破雲走在晶莹的天地间,还觉得赏心悦目,暗叹世间美景无数。
但时间久了便觉得有些枯燥腻人,只想快些到达漠北沙洲。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前面有座村庄,心中自然充满喜悦。
冬雪中的村庄显得宁静甜恬,小小村道上的积雪扫的很整洁,只是人少的很,一位郎中坐在太阳下瑟瑟打盹,卖烧饼的老人弓着腰,慢慢的向炉里添加着柴火,只可惜旁边一个买家都没有。
看着老人苍老的背影,破雲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世间随处都有说不出的辛酸,都有念不出的困苦。
破雲掏出一锭碎银放在老人手中,微笑道,“老丈,天气太冷,回去休息吧。”
老者惊讶的看着手中的碎银,自己一月的收入也抵不过如此一块,连声谢谢,急忙在炉中掏烧饼,恨不得把所有烧饼都拿出来给破雲。
破雲微微一笑,握住老人粗糙的手,笑道,“我的饭量小,吃不了那么多。”只拿起一块烧饼微笑着走开。
老人怔怔的看着破雲,眼眶中慢慢浮起一层雾水,忽然觉得天气没有方才那么冷了。
酒楼。
几乎每个城镇村庄都会有的建筑,小村庄也不例外。
只不过破雲走进之后,便觉得这里不应该称作酒楼,就连说是酒馆都有些牵强。
幽暗狭窄的房子里放着三张老旧的桌子,破雲细看去一张依墙的桌子竟然是三条腿的,不由暗暗苦笑,这买卖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惊骇世俗了。
四周收拾的倒还算干净,至少桌面要比地面干净些。
唯一让破雲还算欣慰的是酒馆老板是位年轻女子,虽然素面朝天,但还算秀丽可人,只不过一副懒洋洋冷漠的样子,让破雲感觉不是开酒馆的,倒有几分像是要债的模样。
破雲暗暗叹息运气不好,在冰雪天气中走了如此久,终于进入了村庄,没想到倒是如此这般模样。
不过再不好也要好过在冰天雪地中,破雲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老老实实的找了张四条腿的桌子坐下。
女老板厌恶的看了一眼破雲,仿佛是埋怨破雲的到来打扰了她的清静,不耐烦的走过来,冷冷道,“要点什么。”
破雲无语,自己又不是乞丐,何来‘要’之一词,苦笑道,“来一壶女儿红,半斤酱牛肉即可。”本来不喜饮酒的破雲在冰雪中走了数日,也想喝些酒去去寒。
“没有!”
女老板冷冷的看着破雲,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最厌恶之人一般。
“……”
破雲被噎得不由苦笑,抬头看着女老板,这是做生意还是找人别扭?说话如此噎人...
“看也没有!”
女老板被看得不耐烦,声音变得更加冷淡。
破雲暗叹时运不济,苦笑道,“是酒没有还是酱牛肉没有啊?”
“都没有!”
女老板更加不耐烦,“没有女儿红,更没有酱牛肉!只有水酒!”
换做李金必然大怒,换做郭武必然犹豫不定,换做大鸟必定被女老板吓跑了。
破雲不过苦笑一声,“那就来一壶水酒吧。”
“早说不就得了!”女老板厌恶的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破雲怔怔的看着女老板走开,低头看着手中的烧饼不由喃喃苦笑,“还好还有个烧饼…”
酒上来的很快,味道却实在不怎么样。
别人掺了水的酒,至少有八成酒两成水。
而这壶酒,却有八成水两成酒。
不管怎样,到还有些酒味,能去去寒。
破雲咬着烧饼自己给自己解解心中郁闷。
酒馆门一开,太阳下的郎中和卖烧饼的老者走了进来。
卖烧饼的老者见破雲在,不由向破雲连连点头报以感激的笑容。
破雲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回应。
女老板却没破雲如此好脾气,冷声道,“符郎中,你不好好的看你的病,来这里干嘛!”
符郎中对女老板有几丝忌惮,满脸陪笑道,“墨凌,这天气太冷,又没人出来看病。于老头说要请我杯酒,这才来这里喝杯水酒。”
于老头赔笑点点头,看看破雲忽然鼓足勇气抬头道,“我也要请他喝酒!”
破雲暗笑,‘水酒’二字当真不假,看来此店在这里很有名,举杯向于老头轻轻点点头,以示敬意。
女老板墨凌看看于老头竟然出奇的没有恶语相加,只是轻轻冷哼一声,“过去坐吧,这就拿给你们。”
符郎中和于老头走到最后一张四条腿桌子旁坐下。
符郎中双收相搓,向手心哈着热气,于老头则感激的向破雲拱手,感谢道,“多谢,多谢小哥。”
破雲微笑道,“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的,没什么好谢的。我还要谢老丈的水酒呢。”
墨凌端着两壶酒一碟小菜走来,站在符郎中、于老头桌前还没放下。
破雲忽然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悠然道,“你们还不动手吗?”
墨凌、符郎中、于老头三人脸色陡然一变。
墨凌手中酒壶的壶盖忽然没有了,壶中酒向破雲漫天洒来!
符郎中打盹的眼睛突然有了精神,悄声无息的从长袍下抽出一柄蓝汪汪的长剑,毒蛇般刺向破雲喉头!
于老头脸上的感激之色陡然变得阴沉起来,双手成爪直抓破雲双臂,同时脚下横扫破雲的椅子!
破雲在漫天的酒水中睁不开眼睛,直奔喉间的长剑只能闪避,而于老头的双爪如影随形跟在身侧,更厉害的杀招是踢倒破雲的椅子,让破雲无力可就!
好恶毒的手段!
好缜密的配合!
眼见破雲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三人的脸上甚至浮上了得手的笑容。
蓦然!
破雲不见了!
墨凌的酒水洒在桌子地面上呲呲作响、符郎中手中的长剑刺了空、于老头的双爪没有了抓取的目标,下面的扫腿竟然连椅子都没有扫到!
“我又不是不给钱。”
破雲长叹一声,“如此难喝的酒,还怕我赖账不成。就算赖账也不用拼命吧。”
墨凌、符郎中、于老头三人脸色大变,扭头见破雲正安安稳稳的坐在酒馆门口旁边,屁股底下依旧是那把椅子,除了地方变了,仿佛根本没有起来过。
符郎中眼露残忍神色,阴森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
破雲摆弄着手中的酒杯,满不在乎笑嘻嘻的回问道。
符郎中阴阴一笑,“好!够胆识!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破雲嘻嘻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
符郎中眼中喷火,拧身便要上前。
“站住!”
墨凌冷喝一声,喊住符郎中,冷冷的看着破雲,“不愧是独挑雷殃门的高手,我也没想过会轻易得手。不过,我们哪里露出破绽了不成,你如此早就有所准备。”
“不理臭郎中,也不能不理大美人…”
破雲嘟囔着抬头嘻嘻一笑,“不是露出了破绽,而是从头到尾都是破绽。”
墨凌眉头一皱,嗤鼻道,“不要觉得你发现了我们的意图,便可以随口妄说!”
“就知道你不相信。”
破雲喃喃道,“从一村庄的那一刻开始,我便觉得这里不对劲。”
“村子没有几户人家,外面地面却扫的整整齐齐。”
破雲微微一笑,“这太不和情理了。”
“扫地有什么不和情理的!”
墨凌冷声道,“莫非你喜欢邋里邋遢的地方不成。”
破雲听墨凌挑衅般的语气并不动气,只是微微一笑,道,“昨天夜里还在零落的下着雪,虽然不大,但一夜的功夫足以把道路盖上一层。”
“村庄如此少的几户人家想要过活,除了耕田打猎外没有什么好做的了。”
破雲懒洋洋道,“不管哪种,都是应该早出晚归的。就算能把街巷扫干净,村子四周的路面至少应该有通向四周的足迹才对。”
破雲忽然嘻嘻一笑,“可惜,这些什么都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