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街道，闪烁的路灯，飞虫萦绕。
拉长的两道影子，摇摆不定。
“并不是顾及，是我想。”
清水有沙呆愣地抬头看着最上和人，说不出话来。
“我爸，可能会赶你出家门哦。”
“嗯。”
“说不定还会让我别再与你见面哦。”
“嗯。”
“和人桑, 可是离过一次婚的男人。”
她说着近乎劝退的话语，最上和人仍旧无动于衷。
“即便如此，我也会努力去让你父亲中意我的。”
清水有沙轻咬嘴唇：“真是搞不明白你是哪来的自信。”
最上和人缓缓捏住她的下颚，少女波光流转的水眸，痴痴地望着她。
蜻蜓点水般地在她唇上轻吻。
“从这里来的。”
清水有沙笑了。
在车站门口互道再见，看着清水有沙娇小的背影, 逐渐消失在转角, 最上和人才转身离去。
这样就好。
清水有沙笑得很开心, 脸上悬挂的，是他熟悉的笑容。
他正是被这份笑容所救赎，才成就了现在的最上和人，清水有沙付出的东西，最上和人怕是永远都回报不清。
哪怕这样的方式会让他产生抵触，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愿意为她去做不情愿的事情。
这样的感情，是否能称之为「喜欢」，称之为「爱」呢？
最上和人抬头看着朦胧的夜空，虚伪地笑了。
……
……
“和人，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最上和人看了看客厅，只有最上淳平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妈妈呢？”
“已经睡下了。”
最上和人点点头，母亲本就不该过于操劳，早早睡觉是好事。
在父亲身旁坐下，最上淳平缓缓合拢手中的书, 放在茶几上。
最上和人瞥了一眼, 是《旅亡》单行本的最新卷。
“和人，要不要一起陪爸爸喝一杯？”
最上和人犹豫了一会儿, 默默点头：“稍微喝一些吧。”
最上淳平“嗯”了声, 起身去冰箱取来两罐啤酒，递给最上和人一罐。
在最上和人对面坐下，最上淳平喝了一口啤酒。
父亲虽然喜欢喝酒，但其实喝的很少，而曾经的最上和人则是滴酒不沾。
客厅的气氛有些沉寂，厨房内为拧紧的水龙头，时不时滴下一颗水珠。
墙上的时钟指针无声地移动，安静地令人感到舒心放松。
下按易拉罐，发出“扑哧”的清脆声响，最上和人刚喝下第一口，耳边便传来父亲轻缓平静的声音。
“今天来我们家的清水小姐，就是你曾经在电话里说过的「好朋友」？”
“嗯，那个时候……还是好朋友。”
最上和人实话实说。
那时的最上和人，是发自内心将清水有沙当成朋友来看待的，即便心中隐隐察觉了她的心情，他仍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与她相处。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糟糕的做法。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做法便已经出现了问题，一环扣这一环, 演变成如今的状态。
“是个挺不错的小姑娘, 可别伤害她。”
“……嗯，我知道。”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最上和人沉思一会儿，在脑海中想起那名笑容甜美的女孩子：“有沙她，是个好女孩，坚强，成熟，充满勇气，是个配我会令人感到惋惜的女孩子。”
最上淳平瞟了他一眼，声音澹然。
“看得出来。”
最上和人苦笑一声：“这个时候就稍微反驳一下啊，我好歹是您的儿子。”
“既然你自己有自知之明，我又何必反驳呢。”
“…………”
父亲将酒罐放到桌上，神情郑重。
“和人，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么？”
最上淳平对最上和人说过许多话，他此时指的是哪句话，最上和人却不可思议的心里有数。
“嗯，记得。”
“做到了么？”
“大概……比以前好上一些吧，虽然只有一点点而已。”
最上淳平轻声叹息：“那爸爸就不多说什么了，既然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么就好好讲选择的道路走下去。
千万……不要让女孩子伤心，难堪。”
“爸，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毕竟是父子，最上和人隐约能够感受到父亲的想法。
最上淳平自顾自地喝了口啤酒。
“如果是爸爸会错意了，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今天是你第一次将女朋友带回家。
按理来说，爸爸应该为你感到高兴才对。
当初你与沙织，第一次将她带回来的时候，就说想要马上结婚。
因为你们是青梅竹马，所以我们只会喜悦的祝福你们。”
最上和人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对于小西沙织当时的做法，对他来说至今是个迷。
如今的他，早已失去探知原因的兴趣。
以朋友的方式与其相处，大概是这个并不美好故事的最好收场。
“当初听到你要将女朋友带回家的时候，爸爸我还以为你已变得与过去不同，终于找到了那个喜欢的女孩子。
在相互了解过后，确认了自己的心情，才会带她来见我们。”
“爸爸，不喜欢有沙么？”
最上淳平缓缓摇头，看向儿子，目光如炬，最上和人下意识地偏移视线。
“这句话，不该是爸爸问你么？”
“…………”
“我和你妈固然想看见你成家，看见你幸福的生活，但若是因此扭曲了你自己的意志，那种结局并不是我们想看见的。
和人，倘若你是真心喜欢清水小姐，爸爸自然什么都不会说，可是爸爸看得出来，你在附和清水小姐的爱意。
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才会对你说这些话。
和人，别变成……不真诚的男人啊。”
自己究竟是否在附和清水有沙，这种事最上和人事最清楚不过的了。
最上和人目光坦然，对上了父亲的视线。
“我喜欢有沙。”
最上淳平看着他许久，逐渐松缓了神情：“既如此，那爸爸就没说要说的了，看得出来清水小姐很是在意你，你要好好对她。
最上和人抬起酒杯，轻声道：“爸爸，敬你。”
酒罐相碰，金色的酒液迸溅洒落，在桌上化作思绪的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