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我家小姐仰慕公子才华,特意让奴婢给公子送杯清酒。”绿儿轻移莲步,手中托盘放着一壶酒,走到张浩轩面前柔声说道。小丫头轻轻将酒满上,恭敬的送至他面前,眼神中却满是疑惑的打量着眼前这人,小姐为何说李公子的两首诗出自此人之手,真是奇怪。
楼中某些机灵点的公子也在红玉的这一举动中看出了些许门道,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是有心无力。
张浩轩一愣,若有所思的向楼上看了一眼,这红玉姑娘倒是好眼力。隐约间似乎听见一地玻璃心破碎声,李鸿才一屁股蹲在座椅上,再也提不起一点精神气。
张浩轩也不矫情,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多谢!”
绿儿接过酒杯,转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细致打量片刻,扑哧一笑,拉着张浩轩的衣角说道:“我家小姐说张公子绝非常人,此番定然还藏有大作,奴婢好奇,公子可否让女婢开开眼界?”
“哦?你家小姐太抬举在下了。”张浩轩嘿嘿一笑,倒不是他学会了谦虚,而是这眼前的红玉姑娘让他有些看不透。按常理说,一个青楼花魁巴不得有人替她赎身,更何况是名满苏州城的此女,怎会自甘堕落栖身在这邀月楼中。而且更令他惊奇的是,一个风尘女子怎会隐隐有这般上位者的气质。
他含笑负手而立,与楼上的美人脉脉对视,大厅中也随之静了下来。良久,他将一杯酒端在手中,微笑着向楼上伊人遥遥一举道:“姑娘这杯酒喝的可着实不易。敢问红玉姑娘,这诗该以何为题?”
“公子的志向。”红玉也将一杯清酒拿在手中,曼声说道。
“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在下自由散漫惯了,胸中并无恢弘的志向。”张浩轩将酒送到嘴边轻轻品上一口,满脸自嘲的笑着说道:“在在下看来,与其在追逐名利的纷纷扰扰中迷失自我,反不如守护着自己心爱之人,平平淡淡了此一生,倒也乐得逍遥自在。所以,这诗不做也罢。”
红玉闻言忍不住轻轻皱眉,神情间似乎有些失望,这人算是当面回绝了我吗?以他的文才武功,难道真的甘愿埋没于市井之间?
文博远将红玉的样子看在眼中,心中暗吁一口气,神情也放松了很多。依他对红玉的了解,男儿无大志是断然难入她的法眼。堂中众公子的神情也明显愉悦了很多,看向张浩轩的眼神多了一丝不屑。
绿儿却仰着小脸,嘟着小嘴不满的看着张浩轩问道:“这算什么志向!公子难道不想建功立业,他日封王拜相,封妻荫子吗?”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般功名利禄不要也罢。”张浩轩默默摇头,淡然的说道。
绿儿一脸懵懂,问道:“奴婢常听小姐说,男儿志在四方,像公子这般淡泊真的能过的逍遥快乐吗?”
“谁知将相王侯外,别有优游快活人。”张浩轩看她娇憨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红玉一声轻叹,眼前这男子着实让他看不透。
文博远忍不住冷哼一声,语气中略带嘲讽的说道:“张公子好大的志向啊。圣人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博远虽一介书生,却也有匡扶天下之志,时刻不敢忘记圣人的教诲。张公子也算是我辈读书人,何必惺惺作态,逞此妇人之态。”
“哈哈,圣人也曾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这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志向,最终还要落脚在正心、修身四字之上。比干挖心,管宁割席,孔子困厄一生却终不改其志。哈哈,君子之交淡如水,文公子结交之人却非富即贵,所作的龌龊事数不胜数,令人不耻。你以为有些依靠。就当真以为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吗?莫怪本公子直言,这圣人之言李公子读的倒是不少,但这品性却还差的远呢。”张浩轩意味深长的笑着瞥他一眼,你这个伪君子终于装不下去了。
“不过逞口舌之利罢了,张公子可有功名在身?”文博远愤恨的一甩袖子,讥笑着说道,既然脸皮已经撕破,也就不必顾忌太多。
“没有。”张浩轩如实答道。
“如此说来张公子根本算不得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文博远一副了然似的神情,冷声说道:“狂妄之辈,哼。你可知道,顶撞有功名之人在本朝可是重罪。本公子一纸诉状告到刺史府,怕是阁下吃不消啊。”
张浩轩哈哈一笑,满是讥讽的说道:“怎么,文公子莫非要以官威压人,图穷匕见吗?好大的官威啊!哈哈,像文公子这样忠诚的看门狗倒是不多见。”
文博远一时气结,顾不得他人在场,猛一甩袖,冷声说道:“宰相门人七品官,做富贵人家的狗总比你这般落魄要强。再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文某的志向岂是你所能想象的。”
此言一出,大堂之中一阵寂静,落针可闻。众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看向文博远的眼神更多的是深深的鄙视。读书之人最看中风骨,虽人后蝇营狗苟,龌蹉不堪,但表面上的戏还是要做足。这文博远平日颇具才名,待人处事也颇有君子之风,虽与刺史府江家父子交好,却也无以权压人之事传出。岂料今日一语道破天机,叫嚣着甘愿为达官贵人做看门狗,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
张浩轩哈哈大笑,一把抓起盘中的酒壶,仰头灌下,朗声吟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唐伯虎的诗本就是张浩轩的最爱,这首诗更是生前耳熟能详的佳作,吟完之后,他心中一阵舒畅,忍不住笑着大声说道:“汝为鸿鹄,吾为燕雀?哈哈。”
此诗一出,四座皆惊,一时间张浩轩被众人惊为仙人,心中再也激不起一丝攀比之心,能有这般才学的人,只要他愿意,区区功名还不是手到擒来。文博远牙咬的咯咯直响,此时却也只能无奈的干瞪着,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红玉轻轻一叹,幽幽说道:“公子高才,红玉叹服。如此说来,倒是小女子着了相了。”
张浩轩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文博远,心中却满是杀机,心中暗骂道:幸好老子是穿越而来的,要不然还不在众人面前很难堪,现在轮到老子了吧。
文博远心中对他甚是忌惮,此时见他看向自己,下意思的想要闪躲。
张浩轩那一抹神秘的笑容下闪过一丝的杀意,借饮酒的掩饰,悄悄传音道:“文公子,张某手段如何?”
文博远想起今日之辱,羞愤之下,哇的大叫一声,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杀人般的眼神盯着张浩轩,声嘶力竭的骂道:“羞得猖狂,今日你必死。”
“必死?哈哈,本公子初来贵地,文公子却数次为难于我,哼,当真以为本公子可欺不成。”张浩轩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捏碎,冷笑着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