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没有见过血狼这个样子,脸上和身上都是伤口,头发上满是沙土,血迹涂在皮肤和裤子上,就好像跟一群郊狼搏斗过。但是他并不像是一个俘虏,就算他被捆着,他依然站得笔直,就算是那些粗鲁的雇佣兵往他赤裸的背部抽鞭子,他也没有弯腰躲避。
戴维觉得难过,他不愿意看到这个场面,就好像不愿意看到一只狮子在落进猎人的陷阱以后如同一只老鼠一样被嘲笑和折磨。他想起自己被血狼所俘虏以后,虽然被绑着双手走了那么久,可他没有对他施加暴力,甚至在抵达部落以后还受到了可靠的照顾。
“能先把他松开吗?”戴维对劳埃德先生说,“反正这么多人看着,他也跑不了。“
“他们都是狡猾的野兽,轻易就能拧断你的脖子。”
“他不会的,”戴维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强的自信,“让我跟他单独说说,怎么样,我可以劝他的,好歹我也给他们当过几天医生。“
劳埃德冲他挑了挑眉。
“当然,我并不是学医的,”戴维挤了挤眼睛,“不过我们所知道的医学知识对付印第安人是绰绰有余的。他们买我的账,先生,让我和他说说,他会爱惜自己的性命。”
“好吧,杨格先生,如果你真的那么有把握。”
“我只需要二十分钟,不,可能更短。”
劳埃德先生掏出怀表看了看:“不必勉强,我甚至可以给你三十分钟,但我还是不能解开他的绳子。”
要是戴维的脸皮够厚,一定开始恭维他的慷慨了,但此刻他只能抽动着面部的肌肉拉出一个弧形切口般的笑容——活像个小丑。
劳埃德先生冲守在周围的几个人偏偏头,他们就催动着马走开了些,站在二十码开外的地方。
现在他们的确是听不到什么了,戴维紧绷的肌肉有些放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血狼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戴维觉得他漆黑的眼珠盯着自己的时候仿佛把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心脏上。他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我现在不能放你走,但是我找到时机就会那么做的,而且我会尽快……你别想着报复这些人,如果得到自由就赶紧回去,告诉灰雨和其他人都躲一躲,毛嘴子带着枪,你们是没法抗衡的。”
血狼还是盯着他,没有说话。
这就有点尴尬了!戴维不自然地哼哼了两声:“我可没让他们揍你,可我也没法子阻止,我和他们不熟。我放你走都是冒了很大的危险啊,他们会认为我是个叛徒,会把我的肠子掏出来。”
“你为什么不跑?”
戴维古里古怪地看着血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印第安人又说道:“刚才你本来跟着我,可又突然折回去了,这是为什么?你站在铁圈的墓前,是为了保护它吗?”
那只是我一时头脑发热,不想看着回家的希望被一堆傻瓜给毁掉。
“本能反应……”戴维不想对血狼过于坦白,“我这个人就是太多愁善感,对于不幸、孤独又埋骨他乡的人充满了同情——”
“你对铁圈那么感兴趣,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要是给你从头说得从牛顿发现苹果落地开始讲,戴维砸吧了一下嘴,满脸的“一言难尽”。
“我说,现在谈这个不太合适吧,”他继续耐着性子对眼前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危险处境的俘虏说,“总之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给你个机会,让你逃命,你再领着你的人逃命。”
“铁圈的箱子,你不是很想打开吗?”
“想啊,比我八岁的时候期待圣诞老人送我一把光剑更迫切,但那玩意儿只要你遵守诺言,等我们解开了谜语,我还有机会打开的。如果你被他们这样——”戴维用食指在脖子上画了一下,但看到血狼似乎没有理解,“……就是被他们干掉,那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好处。”
“我们?还有谁?”
天啊,戴维简直想尖叫,这个印第安人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他握紧了拳头,横下一条心:“好吧,伙计,我也给你交个底,也许铁圈给你留下的嘱咐就是在等待我们,无论他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都对我十分钟重要!没错,我是还有同伴关注这件事,但我可以用我的脑袋发誓,我们绝对不会有伤害你们的念头。我们只是觉得米洛先生留下的东西会帮助我们回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猜中了铁圈留给你们的谜底,我保证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血狼沉默地看着他。
说句话吧,帅哥,除非下一秒你就能把这几十个人打趴下,不然就别再耍酷了!
“好吧,要是你真能找到一个机会……”
戴维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现在的情形仿佛是求血狼让自己来拯救。“我会找到机会的,”戴维说,“我建议你最好假装配合,他们会让你带路的,你完全可以绕道,这一带你很熟。”
“而你只需要给我解开绳子。”血狼说,“给我一把刀就可以了,剩下的你不用管。”
“你不能杀人,否则他们的报复会很血腥。”
“我不能保证,但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的确已经超出了戴维能控制的范畴了,他想了想:“随你的便。哦,对了,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别透露你的名字,你可以暂时起个假名。这些毛嘴子里,有人似乎对你……嗯,对你有些意见。”
“谁认识我?黑蛇?”
对了,之前他也说过这个名字。
“谁是黑蛇?”戴维问,“在这些人里有你认识的。”
“一个毛嘴子,就是那个。”血狼抬抬下巴,指示着那群雇佣兵中的一个,个子瘦长,顶着油腻的黑色长发,骑在马上,手里拿着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之前似乎这个人的确是冲在最前面的,“他不是第一次来地狱湖,他很凶悍,打死过我们的人,而且他经常出没在沙漠中。”
“哦,”戴维对此并没有在意,反正这些雇佣兵他都不认识,“不是他,是一位女士,你杀了她的父母和她的弟弟,她一直想找你报仇,不过我肯定她不太能认出你,印第安人长相都差不多,化妆也相像,何况你现在这鼻青脸肿的模样。“
“我从不杀女人。”血狼淡淡地说。
“那就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你的同胞干的。”戴维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总之,现在这情况下你最好别暴露自己的名字。”
“我可以用另外一个名字,”血狼说,“‘逆风投石’。”
“你们的名字找不到丝毫的逻辑联系, 真是充满了创意,还好你们不用办身份证……”戴维勉强恭维道,“好了,那么现在我会去说点儿半真半假的故事给我的毛嘴子同伴,如果你不能跟我配合,就少说话吧。”
带着这好不容易达成的合作约定,戴维向远处的劳埃德先生挥挥手,同时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真相夹杂在谎话里说给这个厉害角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