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彻斯曼大陆的形状就像是一条连接母亲与婴儿的脐带,被四周的海水紧紧包裹着。
而格林兰岛则虽然小的可怜,却仍旧依附在大陆东南方向的一角,确实存在着。
当然,这个岛的名称只是我胡乱说的,事实上,就连住在这个岛上的渔民,也不知道它究竟叫什么名字。
……
“嘿,格兰,你已经16岁了,应该像个真正男子汉一样,轻松抱起那堆并不算重的渔网。”
“父亲,你在苏菲尔婶婶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清楚得很,你说我还小!”
“孩子,你更应该记住的是,身为一个男人,胸怀就应该像这片海洋一样宽阔,无论是什么样的暴风雨,都能够轻松包涵进去。”
“可是话说回来,父亲,我们为什么不把渔网的孔缩小一点呢?这样我们就可以捕到更多的鱼,至少不用在暴风雨天气里饿肚子。”
“苏菲尔说过你很聪明。但是在我看来,你却如同没有脑袋的尖嘴鱼一样愚蠢!”
中年人说完这句话突然止住了脚步,赤裸的双脚布满红色伤痕,那是冬天生的冻疮留下的痕迹。头顶的阳光炙热而灿烂,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你应该庆幸在暴风雨那种鬼天气里还有黑面包可以吃。”
他身后的少年也随着父亲的脚步而停下,肩膀上的渔网覆盖着少年大半个身子,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模样。不过从那两条如同竹竿般的小腿可以猜出,他并不像自己父亲那般强壮。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庆幸。”少年耸了一下肩膀:“那东西就应该被丢进食盆,因为它配得上苏菲尔婶婶家的那条黑狗。”
中年人一手遮在额头上方,目光停留在远处海边的一坨黑点上,语气有些失落。
“我的意思是,也许在你吃黑面包的时候,有些人已经饿了好几天的肚子。”
格兰闻言丢掉身上的渔网,顺着父亲指的方向看去。被白色光滑沙子铺成的海滩上,搁浅着一艘面目全非的破船。
两人丢掉手中工具,急忙朝那艘破船跑去。
格兰紧跟在父亲身后,头顶上暗红色头发随着跑动而左右摇摆:“不是已经通知过暴风雨天气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出海?”
他的父亲,一名经验丰富的渔夫,皮肤因为常年暴晒而黢黑:“并非只有渔夫才会倒在暴风雨里,这点你早就应该明白。”
遇害的人的确不是渔夫,他们趴在破船边上,双手紧紧地嵌在船的边缘,身上的衣服虽然被暴风雨撕扯得几乎破碎,却仍可以看出是由印有深色花纹的上等布料做成,渔民可穿不起这种衣服。
“他们是谁?”格兰看向父亲,淡黄色的眼眸如同珍珠般明亮,高挺的鼻子上布满雀斑,据父亲说,这种雀斑遗传于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
格兰的父亲将两人翻了过来,结满茧子的手在两人鼻息间探了一下:“我与你一样疑惑,不过我知道的是,他们还活着。”
躺在地上的是两个人,他们一老一少,紧闭双眼,面容凌乱,嘴唇因为缺乏淡水而泛起干皮。
格兰与父亲没有任何犹豫,一人背起一个,快速朝来时方向走去。
从这里到他们家的距离并不算远,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可格兰生怕背上的少年突然没了呼吸,死在自己背上。于是他便不停加快速度,甚至跑到了父亲前面。
“苏菲尔!”
刚看到房子,格兰的父亲便已经喊出声。那是两座木屋,几乎连在一起。用作墙壁的木板薄厚不一,所以不免有些漏风。房顶拥有数种不同的颜色,那是每次暴风雨后,格兰的父亲都会用新的木板修补而造成的。
房屋内随着格兰父亲的声音,走出一位围着麻布围巾的女人,她并不漂亮,可年轻的身体却让她有着另一种魅力。
“哦,上帝保佑。”
她在胸前点了两下,便赶紧帮忙将两人扶进屋内。
屋里装饰十分简陋,一台破旧的缝纫机临窗而立,缝纫机旁边便是一张铺着碎花床单的木床。三人将两人放到木床之后,苏菲尔才问道:“他们一定是被海神惩罚的罪人,不相信暴风雨的下场就是如此,不过他们到底是谁?”
格兰父亲面色凝重,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两人,喘着粗气说道:“我与他们也是首次见面,还未来得及寒暄。”他顿了一下,立马补充道:“他们需要医生。”
格兰站起身,看了父亲与苏菲尔一眼,同样气喘吁吁说道:“我去找德莱尔!”话音未落,他身影已经消失在狭窄的门口,随之门外传来黑狗的叫声。
格兰跑过黑狗旁边时,看着那张凶神恶煞的丑脸,训斥道:“回来再收拾你!”
德莱尔到底算不算是医生,没人说得清楚,不过大家受到风寒或是创伤时都会找他解决,他总能帮上些忙。
德莱尔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大概有一千多米,格兰跑到地方的时候,他正叼着烟斗,倚着窗口玩弄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绿毛鹦鹉。
“嘿,老东西,你有事情做了。”
格兰之所以叫他老东西,是因为德莱尔从来不让自己靠近那只鹦鹉,而他却恰恰对那个会说人话的绿毛鸟很感兴趣。
“老东西,老东西。”
绿毛鹦鹉顺着格兰的话,大声叫了起来,逗得格兰差点笑出声。
德莱尔推了下鼻子上的老花镜,看清来人模样,倒也没觉得这称呼有什么不妥,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略微有些嘶哑:“你个小东西,现在不应该正在船上丢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告诉你,休想靠近普旺。”
他大概是怕格兰把这只叫做普旺的鹦鹉拿去做烧烤,毕竟年过花甲的他无儿无女,这只鹦鹉可以说是他唯一的亲人。
“动作快点,两条人命!”
格兰虽然很想知道这个绿毛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但是它会说人话,仅凭这一点,德莱尔的担心就不会发生。
又是一阵狗叫,格兰父亲与苏菲尔回头看去,格兰已经拽着德莱尔走进房间。只见床上已经坐起一人,是那个年龄比较大的长者。长者一脸悲伤,眼睛没有从还在昏迷的年轻人脸上离开过。
“德莱尔先生,我与格兰在海滩上发现他们,带回来之后,分别给他们喂了些淡水,只是这孩子始终没有醒来。”
格兰的父亲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他觉得这些东西也许能帮上德莱尔的忙。
德莱尔甩开格兰的手,挪着脚步走向床边,嘴里说着:“很好,皮斯先生,你做的不错。”
他轻轻掰开年轻人的眼帘,眼睛凑近仔细看了一番,微微摇了摇头。醒来的长者见状,语气急促道:“先生,查,,,他情况怎么样?”
德莱尔回头看向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老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者面色惨白,身体明显还很虚弱,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理应更加虚弱的老人却比这位年轻人更早醒来。
“我感觉还不错,只是脑袋还有点发昏。”
德莱尔点了点头,说道:“那应该是饥饿所至,你应该吃点东西。”
老者语气焦急问道:“那他呢?他怎么样?他应该与我一样饥饿。”
德莱尔抬了一下额头,沉吟片刻,继而才慢吞吞说道:“你显然更应该关心自己的情况。他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老者送了一口气,在胸前点了两下:“上帝保佑。”
德莱尔又说了一句,使老者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我的意思是,他还活着,活着就有醒来的希望,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总之谁也说不好。”
苏菲尔顿时捂住自己的脸,暗叹道:“天呐,这一定是海神的诅咒。”
格兰父亲在一旁默不作声,老者有气无力地问道:“海神是谁?”
德莱尔站起身,动作慢地像是一只乌龟:“我猜,大概是上帝的亲生兄弟。”
……
格兰蹲在黑狗的面前,手里握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他果然来找它算账了。而那条每次见到他都要嚎叫的黑狗,此时却低头伏在地上,满脸委屈。
格兰做出一副仿佛要吃了它的模样:“我是谁?!”
黑狗呜呜两声,似在求饶。格兰继续道:“你听不懂我的话,正如我听不懂你的话一样,对吗?我希望你记住,你应该害怕的不只是我手中的木棍,还应该是我这张英俊的脸!”
黑狗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东西,这让格兰突然又想起挂在德莱尔窗户上的鹦鹉,心想如果这只黑狗与那鹦鹉一样能听懂自己的话该有多好。
这时,他背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正是德莱尔。格兰站起身道:“结束了?”
德莱尔没有回答他,反而说道:“二十只红贝,我希望今天晚上就能吃到。”
看着德莱尔渐行渐远的背影,格兰复又蹲下身子,对黑狗说道:“你若再敢冲我叫,我就把你炖了当作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