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泽城第一次给武惊鸿单独汇报，是在武惊鸿回到乾国后的第八天。
也是朝堂论辩开始前的七天。
他小心而恭顺的拿着要汇报的内容，等在青鸟会的驻地。
前面是雷方，吕清寒，以及廖钟。
于泽城诧异的看了一眼排在他前头，正拿着一大张煎饼猛啃的男人。
这个人似乎有一种充沛的野性，回头看人一眼都鹰视狼顾。
于泽城知道这个人的信息。
明明平平无奇。
为什么变化如此巨大。
本能的，于泽城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但青鸟会的规矩压抑住了这种本能。
廖钟是一个经过考验的忠诚之士。
当年青鸟会几乎被颠覆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拼命的在天牢深处，救出武惊鸿。
就在于泽城思考的时候，他身后又来了一人。
看这个形状，也是准备汇报。
只是，这人似乎有些奇怪。
他周身裹着黑袍里，生人勿进。
就连雷方这样青鸟会手眼通天之人，看到他也皱起眉头。
不认识。
完全不知道，这厮是谁。
按说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进入青鸟会驻地里的。
可偏偏，这人大刺刺的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来了。
而且谱还大。
前面人都很小心，一点声音都没出。
只有他，进屋之后，立刻就让下人送茶水、糕点。
还因为茶水不和胃口，叫下人换了一轮。
于泽城排在黑袍人之前，因此跟黑袍人呆的时间最久。
他发现，黑袍人极有可能是个贵族出身。
因为他偶尔露出的举止，太像是乾国贵族的做派了。
不过于泽城不敢细想。
他怕真的猜对了真相。
有很多时候，知道真相就是取死之道。
......
终于轮到于泽城汇报。
他走进武惊鸿办公的房间。
这里很简陋。
只有一套桌椅，一个软塌，一个书架。
唯一奢侈的，大概是不远处一套凝聚天地元气的法阵。
作用是调节室内温度。
但这种法阵，造价并不高，稍微有些熟悉阵法之道的武者，就能布置。
“坐。”
武惊鸿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于泽城的观察。
他连忙坐下，隔着桌子与武惊鸿相对。
后者美丽的脸庞上满是认真。
而手中则是于泽城提前写好的文件。
“王宫那边魏王后也怀孕了？”
这是武惊鸿第一个问题。
于泽城道：“是的，魏王后也怀了，而且时间比之米王妃只相差了大概一个月。魏氏一族的族长，已经联合众多贵族上书，要求册立这个孩子为太子。”
武惊鸿道：“大王那边怎么说。”
于泽城道：“大王说，等孩子出生后再定。不过根据宫中收集到的情报看，大王目前更倾向于魏王后，一则嫡、庶有别。二则魏王后代表着贵族一脉，她的儿子成为太子，可以保证乾国平稳。”
武惊鸿点点头，道：“少相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于泽城道：“少相最近深居简出，也不会客，不过他随笔记录的东西，我已经抄录好了，就在我呈送给您的文件后面。”
武惊鸿依言翻看，果然见到商为阳所写的内容。
大部分是针对科举的。
武惊鸿不得不承认，商为阳的能力，一下就发现很多科举的弊端。
可武惊鸿知道，商为阳怎么都赢不了。
因为科举是不知多少年后的制度，先进性远超过时代的想象。
商为阳是人，他无法打破这个规律。
......
于泽城出门前，有些羞愧。
因为武惊鸿的最后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上来。
“神秘的先生，情报你有多少？”
这个问题，超纲了。
于泽城在宫中、贵族中、百姓中都有眼线。
可唯独这个神秘的“先生”，他一点情报也没得到。
他是谁，他想干什么，他长什么样子？
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他们暗谍人员的耻辱。
武惊鸿没有责怪他，只是叫他先办好手头的事情。
但于泽城发誓。
回去后一定要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务必找出这个神秘的先生。
带着忧虑的于泽城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来的黑袍人。
后者身上有不弱的武道修为。
轻松卸去这股力量。
于泽城很诧异。
不过仍然平静的道：“不好意思。”
那人道：“没事。”
两个人就这么错身而过。
只是这一刻，于泽城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因为那人忘记隐藏自己的声音了。
这个人是端木言。
贵族一脉现在的领头人之一。
端木琴的父亲。
端木宰鱼的“准”亲家。
......
跟于泽城的恭谨不同，端木言多少有些傲气。
他是合作者，不是下属。
武惊鸿也亲自迎接了他。
“端木先生久仰，以前诸事繁忙，一直不能登门拜访，还叫先生亲自前来，失礼了。”
武惊鸿很客气。
端木言也不是自大之人，“女君谦虚了，我一介散人，怎么能跟您这样的国之柱石比。所以今次我特意拜访，实在是叨扰了。”
两个人打着哈哈，谁也不肯先说来意。
就这样茶喝了一壶，糕点吃了一轮。
终于到了要上水果的时候，端木言忍不住了。
“女君，咱们不是虚伪之人，我今日便将实话说了。现如今我已经没法再回贵族里了，我承认您的本事，请女君给端木家一个出路，我端木家愿意世代与女君为盟友。”
端木言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站起身子，行了大礼。
武惊鸿连忙起来，亲自扶起他，道：“端木先生这是何故，琴儿跟去鳞两情相悦，你我作为家长本该是一家人，别说什么出路不出路的。”
亏得武惊鸿敢说。
她与端木去鳞年龄相仿，现在居然成了家长。
还有王法吗？
端木言被扶起，道：“两个孩子的事情，您的意见是？”
武惊鸿道：“自然是同意了，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看端木家主你的了。”
说着话，武惊鸿露出笑意。
只不过这笑意在端木言眼中，带着一丝阴寒与残忍。
......
走出青鸟会驻地，端木言才察觉自己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
原本打着的合作心思，也变成臣服。
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好。
或者说端木家过得并不好。
因为端木琴跟端木去鳞的关系暧昧。
贵族们纷纷开始疏离他家。
而诡异的是，他家在外的生意也开始遭到打压。
门客要么远走，要么急病而死。
端木言立刻意识到，有人在对付他。
追查之下，才发现是青鸟会联合玄机楼出手。
目的很明确。
就是要将他打成丧家之犬，再收为己用。
最开始端木言想要挣扎。
可他发现，失去贵族助力的他，根本无法对抗两只凶猛的怪物。
于是他果断投诚。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青鸟会驻地耐心的等那么久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他姿态这么低的原因。
不过这一行，他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武惊鸿许诺给他的东西，太美好。
他甚至以前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