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唐传文当众宣布,今天是他们客栈的重大节日,和过大年一样的重大节日,晚饭大会餐,所有客人都可以参加并且免费。客栈所有伙计和家眷,都要参加。 唐传文一宣布完,便听到一阵欢呼之声。 不但唐传文的弟兄们,就是客人,也大多知道,今天缘何是这个客栈的重大节日。
这天晚上,客栈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老的少的,大人孩子,把灯火通明的大厅坐得满满。欢声笑语和孩子们的喧嚣交织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欢乐。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小孩子为什么盼望过年,最主要的就是能吃点好吃的,而今天不是过年,但屋子里鸡鸭鱼肉香气四溢。 秦月等人这一桌被安排在最显要的位置。做为主人的唐传文,开始被担任司仪的贺三安排在秦月的身旁。后来秦月坚决主张唐传文和义父坐在一起,最后,唐传文坐到了秦月和李如刚之间。
前面说过,这样的的场合,主人总要说几句的,唐传文也不例外。 开席前,唐传文起身,两手伸出,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肃静,场内声音小了一点,但也只是小了一点而已。
“静一静!静一静!静一静!” 听到了贺三的喊声,大人们都不说话了,小孩子那管哪些,该喊地喊,该叫地叫。 贺三看了看秦月,不高兴了。 “怎么回事呀?有点规矩没有,小孩子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吗?别让客人太笑话咱们。”
有了各家大人的干预,大厅里总算静下来了。
“各位客人,各位伙计,各位老少爷们:不用我说今天凭啥不年不节的我们这来个盛大节日!昨天,有个客人还问我,说他来好几次了,怎么每次都只能在客栈的牌匾上看到秦月的名字,而看不到她本人呢?可惜,昨天他走了,如果他今天还在这里,他就能达成心愿了,因为,秦月秦大侠现今就坐在这里。关于秦月秦大侠,这早就被大家神化了的人,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现在,我们还是请秦月秦大侠给我们讲话!”
说完,唐传文带头鼓掌,一片掌声中,秦月被李如刚拉起。
秦月一直是想把她的义父李如刚往前推,见李如刚也跟着大家一起起哄,只好清了清嗓子:“各位长辈、各位朋友、各位小朋友们:您们大家实在是高抬小女了,我不会讲什么话,但唐掌柜一定要我讲我不能不遵命。讲什么呢?如果我没记错,我这是第五次经过这里了。第一次到这里,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唐掌柜和他的弟兄们的,我就不说了。而第二次见到唐掌柜他们时,有一个场面,我永远不会忘记。
“一个小孩因为追自己的球,掉下了山崖。还好,山崖下的一道山梁接住了他。孩子母亲站在悬崖边绝望地喊救命,小孩子在山梁上吓得哇哇大哭。山梁很窄,小孩子不知深浅,弄不好很容易掉下去,再往下去可就是万丈深渊。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个身影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把孩子护住,这个人就是唐掌柜。
“可以说,第一次见他们时,他们给我的印象并不好,但第二次见到他们后,我对他们的看法有了根本改变。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后来我就和他们有了不解之缘。和他们在一起,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很荣幸能用我的名字做为这个客栈的名字。”
秦月说到这里,提高了声音:“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唐掌柜和他的弟兄们,是非常值得人尊重的。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不肯向命运屈服。也不仅是因为他们在尽自己的力量努力生活。虽然,这很了不起,虽然这很值得人们尊重。但是,很少有人有他们那样悲惨经历,他们曾经被逼上过绝路,但是,他们却能够从困境中走出来,成为今天的他们,这是最了不起的。我秦月,为我能有这样一些朋友而自豪。”
秦月的讲话获得了热烈的掌声,鼓掌最起劲的,自然是唐传文和他的兄弟们。
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唐传文和他的弟兄们变了很多。可以说,在他们身上,已经很难看到匪气了。只是,有一个习惯没怎么变,还是一个比一个爱喝酒,一个比一个能喝酒。也还是那样,越是敬重谁,越是不余遗力敬谁酒。
这些人应该是忘了,上次一个接一个的敬秦月喝酒,结果所有的人都喝倒了,秦月脸不变色心不跳。
当他们知道李如刚是秦月的义父后,自然表示了极大的敬意。而豪爽的李如刚,也同样是来者不拒。秦月知道义父的酒量,不但要把敬自己的那份喝下,还要加上义父的那一份。但是,喝到最后,还是把敬酒的这些人都喝倒了。
其实,秦月喝下的,不光是店里的伙计们敬的酒。在场的客人,差不多也都给她敬了酒。跟秦月在一起喝过酒,这是什么样的殊荣呀!
可能是因为喝了很多酒,更可能因为是到了最放心的地方。从离开商州以来,秦月从没这样的轻松过,她睡得很深,也睡得很香。但是,即便是这样,当夜半响起一阵吵闹声时,秦月还是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难道,又遭遇到了不测?看李如玉还在呼呼大睡,秦月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廊中没有人,她仔细听了听,声音来自院子里。
把房门关好,她来到了院子,皎洁的月光下,原来是两个喝醉的伙计在吵嘴。
“你……你……你看不起我。”这人醉得连说话都很困难了。
“我……我怎么……怎么看……看不起你了。”这位看来醉得更厉害。
“你……你……看得起我,我敬……敬你……你为什么不喝,你就是看不起我。”
“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喝,我是为你好……好,你都醉……成啥样了。”
“喝醉……了,谁说的,我……我什么……时候喝醉过……来……来,不信咱们再……再喝。”
“你……你……没醉……你让大……家伙看看……你醉没醉……”
“对……让大……家伙看看……让大……家伙看看……咱们……俩个谁……谁……醉了……”
是不是把这两个人安顿一下,秦月正犹豫着,却见贺三气急败坏的冲出来,嘴里喊着:“你们两个吵什么,这酒喝人肚子里还是喝到狗肚子里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就不怕把人丢到姥姥家去。”
看来,贺三人还是很清醒,只是走路有些不穏,摇摇晃晃。秦月觉得这个场面,自己还是不露面的好,就又悄悄回去睡了。
那大会餐的场面实在太热烈了,到处都是由衷的笑脸,到处都是亲人的爱,置身于浓浓的真情和厚意之中,谁能无动于衷呢?秦月这一行人也好不到哪去。或许,和秦月一样,这一路上,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除了秦月、谭五和李如玉,包括李如刚在内,差不多都喝得云山雾罩。
原本打算是一大早就出发的,结果太阳都升到两杆子高了,这一行人才从客栈走出。不但唐传文和他的兄弟们,不少客人也到大门外相送,走好远了,那些人还在那里不停地挥手。
“这些人真是重情重义、至诚至善之人。”李如刚很感慨的对身边的秦月说。
这时,秦月正与李如刚并马骑行。
“这个人世间,有些事真的是一念之差。比如他们这些人,谁能想到,当初就是诚信镖局燕老镖头当时的这一番话,便成就了今天的善缘。”秦月也同样深有感触。
“燕老镖头说了什么话?”李如刚很好奇。
秦月想了一下,“我记得他说,善恶终有报,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带着几个兄弟,正正经经的经营个客栈,客户不多也可以再经营一些山货来弥补。即是生存之道,也能给来往的人们提供便利,何乐而不为?”
李如刚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劝人为善,肯定是功德无量的事,但就凭这么几句话,就能把一伙强盗彻底改变,恐怕未必。在我看来,他们这些人应该原本就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或者说,原本就是良善之人。你好像说过,他们说过图财不害命,可见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徒,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我想,他们应该是一时想不通或者是一时间无路可走才误入歧途,经人点拨后翻然觉醒。”
“义父您说得对,他们与原笔筒山那些坏人肯定是有区别的,但是,一个坏人就不能改变吗?我有时候想,人一生下来,应该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有的人后来成为好人,有的人后来成为很坏的人,是不是环境所致呢?如果说是环境把一个人变成坏人,换成好的环境是不是可以将其变成好人呢?”秦月看来在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