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便来到中午。
随着一声欢呼,终于,第二个工作台搭好了,支撑架,也随之成型。
此时,用不着人说,水性好的,咚咚咚跳下水,自水下用力,托举。
水性一般的,则留在工作台上,用绳子使劲。
身为百骑司统领,李君羡此刻便在水中。
“一二三,起!”
“一二三,起!”
“……”
因为工作的原因,此时,李君羡很自然便扮演起了现场指挥的角色。
在他的指挥下,原本触底的水车主体,一步一步脱离河床。
至某一刻,主轴顺利落入支撑架凹槽,压力尽去,全场高呼。
李二颇为振奋:“上游的挡流板是不是可以撤了?”
其实还没好。
因为现在只是立了水车,配套的水槽,水道,都还没有架设。
但他已经等不及想看了。
陈远其实也想看看。
再一想,要是转不起来,水槽水道什么的,搞了不也白费劲?
便点头笑道:“可以撤了。”
言罢,高声喊,开闸,放水。
于是,上游拦河桩之间,挡流的竹席被抽掉,灞河之水,又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而这一流,人群视线中,水车迅速转动起来。
高处,斜向安装的竹筒,也在最高处之后,将筒里装的水哗啦啦倒出。
“成了!”
“阿郎好样的!”
“东家威武!”
“……”
全场欢呼。
那一张张笑脸,晶莹的汗水,洁白的牙齿,与阳光下肆意倾洒飞溅的水花一样绚烂。
永嘉望着,美目盈盈,手指悄悄捅了捅陈远的腰眼:“恭喜你哦,又干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呢!”
陈远呵呵笑,目光看着转动的水车一眨不眨:“同喜同喜……”
永嘉顿时又翻起了白眼,恨不得捶上一拳,顺便再重重的加上一脚。
同喜……
喜什么?
又不是生孩子,根本跟她一点关系没有好不好?
李二却是欣喜异常:“好哇,真的动起来了,这水量看着还不小,有这么一架,怕是百亩千亩的庄稼,都不愁水喝。”
“是啊,此物制作不比翻车难,却完全无需人力畜力,一旦推行至各州府,好处不可估量,陈县男这次,怕是又要升官咯!”
魏徵捋着胡须,看似在说笑,实际上却是在进谏。
李二目不转睛盯着水车,笑道:“我看也是,当今陛下圣明,必不会无视贤弟之功。”
魏徵眼皮微微跳动。
果然,李二还是那个李二,不但喜欢装逼,还喜欢没事往自己脸上贴金。
陈远哈哈大笑:“有自然更好,没有,也无关紧要,说真的,能有现在的一切,我很满足了。”
说完,高喊一声,收工,于是,辛苦了一上午的人们,有说有笑,打道回府。
此后不久,炊烟升起,肉香,酒香,亦开始蔓延。
陈远在院里单独摆了一桌,四四方方的桌子,四四方方的凳子,人,也正好四个。
倒了酒,举杯笑道:“寒舍简陋,成公见谅。”
魏徵哈哈大笑:“陈县男客气,这可不简陋,对吧秦老弟?”
李二嘴角一抽。
秦老弟……
这老狗,倚老卖老,蹬鼻子上脸啊!
不过,今儿个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遂笑着举杯:“是极,不说其它,就说这一桌菜肴,便是宫里的御宴,色香味亦多有不及。”
“是吗?”陈远大笑:“如此,那就多吃点,千万别客气。”
说罢,给永嘉夹了个鸡腿:“来,吃个鸡腿,女孩子,长身体,要多吃点才好。
也别瞧不起,认为鸡肉不是肉,在我家乡,鸡是很好的食物,营养,美味,又滋补……”
说着说着,气氛便不自觉有些微妙。
饶是性子活泼跳脱,当着李二这位“大人”的面,永嘉亦禁不住脸红。
还心虚。
偏偏心里又不自觉有股暖流,伴着淡淡的欢喜愉悦一起涌现,极为受用。
此情此景,魏徵神色不动,心里却琢磨着,回头该怎么弹劾一把。
李二瞧在眼里,却暗暗高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女儿,准确的说,不是长乐,其它都好。
妹妹嘛,他有的是!
实在不行,什么郡主,什么县主,出类拔萃的宗室女,有的是!
只是,当下永嘉名义上到底是戴冠修行,为太上皇祈福,朝野皆知,所以,也不好明确说什么。
便只当没看见,默不作声,对着一桌饭菜用功。
酒饱饭足,收拾了一下,茶,就不喝了,端上来的,是细腻嫩滑的酸奶。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只一口,魏徵便爱上了,频频称赞,笑得合不拢嘴。
心底也忍不住吐槽某些人小气,就给那么点,塞牙缝都不够,偏还撩得人不上不下。
陈远挑眉,问永嘉:“怎么样,好吃吧?”
“嗯,好吃。”一样是芳华正茂的女孩子,对于酸奶酸酸甜甜的滋味,永嘉自然也没什么抵抗能力。
很快便吃得眯起了眼,唇角,也白白的。
只是,今日李二在场,她多多少少有点怕,放不开,如若不然,怕是已经骑到陈远脖子上拳头威胁了。
此情此景,陈远也颇为满意,笑道:“好吃多吃点,回头走的时候,我给你装一瓶,你带回家慢慢吃。”
“嗯!”永嘉舔舔嘴唇,下意识想皮一下,可看看李二,又禁不住幽幽一叹。
倒霉呢!
这一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等下次重见天日,又不知是何年月!
李二却压根儿没想这些,趁着这会悠闲,把起草的法案拿了出来。
陈远接过,一边看,一边问。
主要有些字不认得。
然后就发现,这大唐版的专利法,实在是太真实了。
一句话,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我的,未经授权,你们谁都不许动,你们的,当主动进献。
如若不然,勿谓言之不预!
相比之下,后面的官盐出口细则,则有点平庸。
因为这一块,朝廷只有定价权,监管权,和一定的税收权,实际出口交易主体,是各大“私企”。
即,以门阀世家力量为支撑的大型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