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余人的禁军,除梁山指挥使麾下五百人反正,守卫宜德门那两百人投诚,参加叛乱的有四千余人,死伤者超过三千,逃走的大概有七八百人,臣已经安排捧日军全城大搜,这些人都是京城子弟,应该逃不了多远。”
随着赵文耀率领捧日军接管城防宫禁,刘贵妃等人掀起的叛乱算是彻底失败了,在看到官家尸身的那一刻,赵文耀就明白,大宋将来的主人,非太子殿下不可。作为皇亲国戚,自然是忠于皇家,忠于最正统的皇族继承人。
在盛长槐的建议下,太子命赵文耀率领彭日军三千人负责宫中防卫工作。不是盛长槐避嫌,而是从开国之后,宫中禁卫统领一职,非皇亲国戚莫属,这个位置,终究是要还到沉国舅手里的,自己这一次的功劳,谁都无法抹杀,不如给赵文耀卖个好。
赵文耀在接受重任之后,第一时间就安排人抓捕附逆的禁军,这时候,刚刚统计出来的数据,光是禁军的损失,就让赵文耀痛心不已。
谋逆一事,乃是禁军上层的主意,底层士兵大多被蒙蔽,即便是后来跟着叛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能够进入禁军,大部分都是汴京身世清白之人,短短几年功夫,接连两次叛乱,汴京的百姓这是遭了什么难,好好的子弟,以为到皇宫宿卫是多么荣耀的事情,结果可倒好。
太子脸上也是一副阴鸷的表情,他当然明白这件事影响有多么大,恐怕今日之后,皇家的威信就要大打折扣了,这一次的损失,比上一次逆王谋反还要大。
但是,更让他心痛的事情还在后面,东平侯是负责公侯街善后的,公侯街那边的损失也已经盘点出来了。
“庆国公家住在舒王府附近,被叛军第二波攻击的,仅有庶出的幼孙,因不得宠,和其母亲生活在偏院,叛军杀入庆国公府邸的时候,躲进附近的地窖里面得以存活,其余人,仅庆国公嫡女存活,不过,他们家的姻亲前去查看的时候,那女子因被叛军凌辱,已经上吊身亡。”
这件事,在知道刘贵妃带人屠戮宗室的时候,太子已经有了准备,虽然他对庆国公一家的遭遇感同身受,但是现在他最关心的还是舒王府那边。
“舒王府呢,舒王府可有活着的宗室。”
看到太子一脸急切,东平侯摇了摇头说道。
“叛军第一个攻打的就是舒王府,舒王府一脉的成年男丁,皆参加了官家寿宴,叛军谋逆的时候,死伤了一多半,在撤出皇宫的路上,舒国公和舒王七子和舒国公嫡长子被流失射中,没救过来。舒王府那边,除了回娘家的两个女卷,上至舒王妃,下至舒国公的几个孙子孙女,无一存活,臣让舒王府逃走的下人们指认过了,确实是舒王府主人的尸身。”
在京的宗室可算是倒了大霉了,尤其是皇室近支,舒王一脉乃是官家生父传袭下来的,由于官家登基,舒王一系水涨船高,原来邕王府邸彻底归了舒王一系,当年邕王可谓是子孙繁多,王府硕大无比,又因为舒王过世,子孙除服,再加上官家寿辰的缘故,哪怕是外放的,都已经回归京城。
这下可好,被刘贵妃一网打尽了,除了太子哥三,算上太子独女,枝繁叶茂的舒王一脉竟然只留下来一个成年男丁和三个稚子。
这还不算完,同为太祖后裔的庆国公府,舒王的堂弟家,竟然也只留下了一个庶孙,要不是这个庶孙出身下贱,平日不得宠爱,恐怕也得绝嗣。
太祖一系本来在几朝就一直被打压,好不容易等到皇位重归太祖一系,过上了几年好日子,却偏偏遇到了刘贵妃这个疯子,就是不知道官家见了太祖,会不会后悔他所谓的平衡之举。
而太宗一系,最有实力的兖王和邕王在先帝在位那一次叛乱被一锅端,在京的两家这几年被冷落,虽然人丁稀少,却因此逃过了一劫。
太子现在最头疼的就是,太祖一系除了庆国公府和自己哥三,其他支脉早就绝嗣了,而太宗一系,真宗皇帝兄弟众多,在外可还有三个藩王传承,大宋皇族强支弱干,太宗一系对于皇位回归太祖一系本来就十分不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起什么异心。
在大宋,皇族和勋贵同为与国同休,却又互相制衡,为了避免出现五代时期皇朝更迭的情况,宗人府的权利十分巨大,甚至连勋贵传承都是由宗人府负责,以往大宗正的职位都是由皇族近支,大宋皇帝最信任的宗室担任,看现在的情形,这个职位又得回到太宗一系手中。
当年官家登基的时候,就有这样的隐患,好在舒王后裔众多,舒国公执掌宗人府,才免除了这个隐患。
不是官家当初不愿意封亲兄弟为王,乃是因为皇家自有定规,非皇子不可封王,舒王因是官家生父的原因已经是破例了,连舒国公都只能降等。
现在这种情况,刘贵妃谋逆,永王虽然没有参与,但叛乱的根由是他这个身份,贬为庶人已经是网开一面了。靖王甚至比永王还小,等到他长大,至少还得十几年。
看到太子半天不言语,东平侯也知道太子在愁什么,这乃是皇族内部的事情,谁都不敢插嘴,这时候,他倒是佩服盛长槐了。
“几年不见,西平侯什么时候变的这番油滑了,我说他怎么这时候不留在太子跟前表功,反而请旨出城捉拿寿亭侯等人,原来是早就想到这一出了。”
果然,太子想了半天,没什么办法,只好看向了东平侯。
“现如今,皇族宗室遭此大难,官家驾崩,皇陵修缮一事该由谁负责。”
其实,在官家登基的时候,皇陵就已经开始修建了,主体早就完工,说是修缮,不如说是准备下葬事宜,但是这个职位至关重要,一般都是指派宗室负责,这时候谁负责皇陵事宜,谁就是当仁不让的大宗正,这种话,叫东平侯如何回答。
东平侯不愧是西北一系军方的谋主,脑瓜子就是转的快,很快就把锅甩给了赵文耀。
“殿下,皇族内事,臣不敢多言,赵都使不是皇亲国戚吗,殿下可以问下他。”
一旁的赵文耀,心里有一句脏话想骂出来,他是皇亲国戚没错,但这都几代了,远成什么样子了。可惜的是,太子却是听进去了,这种事情,赵文耀却是比东平侯有发言权,哪怕是隔了几代的,但好歹赵文耀体内有皇族血脉,却是有这个权利进行建议。
不过呢,赵文耀倒也聪明,知道太子这时候问这个问题,自然是不愿意把这个职责交给在京的太宗一脉。
“臣虽然是皇亲,但非近亲,此事臣不好多言,但是臣觉得,如今在京宗室遭受叛军屠戮,仅存的几位要不年老,要不年幼,仅有的几位成年宗室不堪重用,也无法担当大任,官家祭奠又迫在眉睫,不如防太祖旧例,在皇亲中挑选可靠人手负责此事。”
这个主意,可谓是说道了太子心里,他不是没有人选,在京的宗室,其实有合适的,但官家乃是太子生父,要是给这几位汴京有名的纨绔宗室但此重任,哪怕是挂个名,太子也会有不孝的话柄被人诟病。
但是太子又不想把京外的藩王召回京中,那些可都是年富力强之辈,一旦担任大宗正,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难保不会有什么小心思,大宋再也经不起内乱了。
赵文耀这个主意刚刚好,当年太祖驾崩,太宗皇帝以太祖诸子年幼的借口,另当年赵相公作为驸马都尉的次子作为主祭人,大宗正一职交给偏远宗室担任,不正和自己现在的想法不谋而合。
汴京那几位年老宗室,小心谨慎惯了,即便是担任大宗正,也不敢有什么异心,在京的宗室虽然没有成器的,但是皇亲可是不少,比如福康大长公主的驸马,就是合适的人选。
太子想了想,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便又问起了朝臣的损失。
朝臣的损失,不比宗室好了多少,中下层官员还好,高层官员,六部尚书中,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在皇宫逃亡的过程中被叛军俘虏,吏部尚书年老,经过这一场惊吓,已然重病不起,眼看着没几天了。而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直接死在叛军手中。礼部上书王大舅哥,和叛军脱不了干系,王家已经确认对谋反一事之情,唯有兵部尚书毫发无伤,加上被解救的工部尚书,六部主官仅留其二。
除了严相公因提出以宗室为嗣,被刘贵妃命人斩杀,其余的也都死在叛军手里。
存活的仅有一个见势不对,被叛军一刀吓晕的韩大相公,等他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严相公惨死在刘氏一族手里,靠着装疯卖傻才逃过一劫。
太子已经确认了刘贵妃在装疯,还奇怪她这么蠢的人,是怎么学到这一招的,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跟着韩大相公学的。
刘贵妃并非是饶过了韩大相公,韩大相公作为官家亲信,在刘贵妃欲除之而后快的人里面排在前列,原因倒也简单。
原来,韩大相公并非是表面上的不偏不倚,相反,他又是故技重施,学了当初敷衍兖王和邕王那一招,表面上看似只忠于官家,也流漏出支持太子的态度,实际上私底下,也曾给刘贵妃等人卖好。
当年严相公能够拜相,要没有中书省同意,是万万不可的,刘贵妃还以为韩大相公是两面下注,后来才知道,韩大相公乃是奉了官家旨意,给刘贵妃安插党羽开了绿灯。
刘贵妃被官家当猴耍,已经很难堪了,韩章韩大相公一个臣子,哪怕不是自己的意思,但是刘贵妃对于他的痛恨,甚至超过了太子。
本来,刘贵妃已经对永王登基不报希望,屠戮宗室,是为了断送马辉的后路,屠戮高官,是为了报复官家,韩章韩大相公自然是首要人选,但是看到韩大相公装疯卖傻,却又改了主意。
惩罚一个人,杀了他并非是唯一的办法,刘贵妃的主意,可谓是十分歹毒,让韩大相公往遇害同僚的身上撒尿,韩大相公装疯卖傻,为了保命,竟然真的就这么做了,此事,可是被许多人都看到了,包括幸存的工部尚书和吏部尚书。
不仅仅如此,甚至于让韩章韩大相公喊宫中内侍和叛军为爹爹,对着宫里的宫女叫母亲,甚至引诱逼迫他追赶宫女说要自己吃奶,为了保下自己的性命,已经没有底线的韩章韩大一概照做。
可以这么说,韩章韩大相公此举,已经丢尽了大相公的脸面,等待他的,恐怕是无尽的弹劾,无论是谁成为最后的赢家,韩章韩大相公,都是第一个被清算了,罢官去职是肯定的,唯一幸运的是,新君倒也不至于杀他,能留下一条性命。
幸运的是,除了公侯街,叛军倒也没有骚扰其他官员大户宅邸,这也和盛长槐救援及时有关系,叛军一直在追杀太子,哪里顾得上其他。
如果没有盛长槐的救援,刘贵妃等人控制好皇宫之后,下一个举动自然是派兵劫持百官进宫作为人质,将叛变谋反的罪名安插在太子头上,并逼迫官家易储,甚至是禅位。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叛军的手段不会那么温柔。
就在刚才,太子已经提前审问过刘贵妃,包括看破韩章韩大相公装疯卖傻,以及后续的计划,装疯装不下去的刘贵妃,在得到太子承诺,留永王一条命的时候,已经全部招认了。
所以,作为反正第一人的梁山,已经带人去王家,秦家等那日在寿亭侯府邸聚会,在文书上签下效忠刘贵妃和永王的那群人家里去捉拿附逆之人了。
而盛长槐,这时候却是带着三千捧日军,以及他麾下的火枪手,埋伏在城东官道上,等待目标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