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谁要是在说兴平侯是个性格冲动的莽汉,我老婆子第一个就不答应,难得兴平侯这么通情达理,老婆子自然不能不给面子,正如兴平侯所说,祁家老二给太侯夫人下毒,一见李代桃僵的事情败露,反而推到主人家身上。我那女儿虽然是受害者,但也有驭下不严之责。”
“若是旁人家,我们王家当然会替女儿遮掩,但兴平侯说的不错,这件事瞒得过旁人,瞒不过官家的耳目,要是让官家知道我女儿一点惩罚都没有,不仅会对我们王家低看一眼,盛家的小辈们都要带上一个不知感恩的帽子,柏哥儿虽然不把我这个外祖母放在眼里,老婆子还是要为他的前程考虑的,也罢,老婆子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十板子就十板子,她也该罚,让她长个教训也好。”
王老太太眉飞色舞的对着盛长槐满口赞叹,好像盛长槐才是他的亲外孙一样,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得意的看着盛长柏,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万万没想到啊,还以为盛家这个侯爵是个把亲情看的比天大的人,想不到也是个见利忘义的,王家主君虽然不过五品,但老太师的遗泽可以叫王家子孙至少受用一二十年。
王老太太心中满是得意,一开始的时候,盛长槐态度坚决,和盛长柏一样,甚至比盛长柏还要强硬,直接一开口就是杀人偿命,说什么老太太没事是老太太命大,但康姨母下毒之心十分歹毒,必须得为这件事偿命,要不然今天放过康大娘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李大娘子,黄大娘子有学有样,搞不好会直接下毒下到盛长槐这个侯爵身上。
等到王老太太拿出诱惑盛紘的本钱,不单单承诺以后支持盛长槐进入中枢,甚至还拍着胸脯保证,让王老太师的门人学生,为盛长槐的心学摇旗呐喊,力挺盛长槐成为一代开宗离派的新儒。
盛长槐在盛紘和盛长柏不可置信之中,也就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改口同意王老太太的论断,下毒之事,是祁二管事因不能进入顾家当管事,对老太太心怀怨恨,知道盛家下人定期给老太太采买芙蓉莲子酥,借口请王大娘子的陪嫁叙旧,然后暗中狸猫换太子,换上了有毒的芙蓉莲子酥。
甚至盛长槐完善了王老太太的说辞,说什么顾家的管事和康家的管事如同云泥之别,顾廷烨是个败家的,祁二管事若是能当上顾家的管事,哪怕稍微摊上一笔,就有带着祁家满门脱离奴籍,甚至买宅子买地,成为放在汴京也是富裕人家的富户。
甚至还举了已经被罢爵的荣宁二府作为例子,荣宁二府倒台,家里的管事却吃饱了,主人家犯错,没有牵连到下人,荣宁二府的管事之中,有好几个都成为不大不小的富裕人家。
别看王老太太口中称赞盛长槐,心里却是鄙视不已,这就是自家小女儿口中那个盛家的麒麟子,不过就那样,和自己那个姑爷没什么两样,不过也对,到底是亲父子,性格相似也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自己那个亲外孙像谁,以前还觉得他像自己那个已经去世的相公,现在看来,能力倒是像了,但这性格,像极了年轻时的盛老太太,当年盛老太太为了一个不是亲生的庶子,不惜和勇毅侯府闹翻的事情,王老太太还历历在目,和自己这个外孙子如出一辙,分不清哪边亲,哪边近。
“老太太说笑了,长槐不过是秉公处置罢了,您也别怪二哥哥,他这人就这样,认死理,讲证据,毕竟咱们也拿不出姨母清白的证据,但长槐不同,长槐是治军之人,军中将士犯了错,若没有确凿证据就发落,搞不好会冤枉好人,老太太见多识广,您也知道,军中律令,七禁令五十四斩的,条条都是要命的,咱们上下嘴皮一番,哪个将士不是有全家人要养,除非证据确凿,还是要给将士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听到盛长槐这么说,王老太太也虚情假意的附和着说道。
“我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槐哥儿,难怪槐哥儿这官越做越大,小小年纪就从白身变成世袭罔替的侯爵,这治军果然有一套。老太太我虽然不懂军中之事,但平心而论,槐哥儿此举,定会得到将士们的拥护,恐怕这侯爵只不过是个开始,总有一天,槐哥儿就会同你那岳丈一样,成为大宋第一等的公爵,老太太我看人还是很准的,槐哥儿有这个能力。”
一旁的康家儿子见自家母亲还是免不了被责罚,心中虽然还是觉得不满足,但听自己舅舅说,能谈成这样,王家已经付出很多了,兴平侯盛长槐也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担上了不小的干系,恐怕从此在盛家姐妹中就无法立足了,也就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说来也可笑,康家的大娘子出事,康家没有一个大人出面,只有一个尚未加冠的儿子充当主事人,康家那个儿子虽然不是个成器的,年纪又小,但他的态度,也代表了康家对此事的认可,要不然,谁会在乎他的意见。
康姨母在歹毒,他这个儿子到底是亲生的,还知道为母亲在争取一下。
“表兄,我母亲到底是康家的大娘子,又是姓王,让盛家的人责罚,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如此,岂不是表示母亲仍有怀疑。对于表兄和外祖母的决断,我年纪尚小,不敢有任何不满,但是还请表兄在应承我一件事,就由祖母派人惩罚,您看能否通融一下。”
王老太太和盛长槐商议的皆大欢喜,到底是老狐狸,知道顺杆子爬,说什么谁都知道盛长槐是盛紘的亲生儿子,王大娘子是王家女儿,盛长槐若是没有出嫁,按照礼法,王家也是他的外家。
又说什么王家不敢高攀侯府,但王家子女和康家子女和盛长槐平辈轮交,以后要多多走动,不如就喊盛长槐表兄表弟以示亲近,盛长槐好像被王老太太许诺的好处撑晕了头脑,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这才叫王老太太和王家舅舅觉得盛长槐并非是表里不一。
“住口,晋儿,你槐表兄宅心仁厚,咱们也不能得寸进尺,你外祖母和你槐表兄商议的事情,又岂是你能质疑的。”
娘亲舅大,康姨母不在,王家舅舅便代替康姨母教育康家的儿子康晋,也是害怕盛长槐被康晋这不知好歹的要求激怒,谈好的事情在变了挂。
“王家舅舅不必如此,康家表弟是纯孝之人,他要是不给母亲求情,我反而还看不起他,不过他说的也在理,让盛家的人来惩罚,确实有些站不住脚。这样吧,为了避嫌,康家的人就算了,还是请太夫人安排人手,早处理早完事。不如现在就罚了康姨母,几家人折腾一天了,打完了板子,太夫人和王家舅舅也好赶紧带姨母回去养伤,家里还一堆事呢,我也好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王家和康家在,到底有些不太方便。”
王老太太和王家舅舅大喜过望,谁知道康晋那得陇望蜀的言语,竟然被盛长槐答应了,对于盛长槐的态度更加信服了一些。
王老太太还有些矜持,假意客套了几下,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到底是太师府,出门至少得七八个下人伺候着,这次王家长辈倾巢而出,自然有的是人手。
“也罢,槐哥儿给脸,老婆子我也就接着了,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安排人把你妹妹叫过来,也给下人交代一下,狠狠的打,叫她长个记性,以后管教下人一定要严厉,幸好这次是盛家,兴平侯又通情达理,若是旁人家,你妹妹最起码也得是个发配到军中下场,到时候生不如死,谁还救得了她。”
别看王老太太表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棍棒之下出孝女的模样,其实谁都知道,她派王家舅舅安排此事,恐怕是找机会弄虚作假,盛家有冬荣那样的刑罚高手,王家比盛家底蕴大多了,又岂能少的了这样的人物。
一旁的盛紘虽然觉得诧异,但心里却想着自己这个过继出去的儿子,终于学会了人情世故,以他的性格和处世方式,对于盛长槐的转变很能想明白。
“想必是担任一路主官,见多了事情,也就成熟了,官场中人差不多都这样,刚入仕的时候一腔忠义,想当初我不也一样,还不是处处碰壁,到头来还不是学会了妥协,学不会的,早就被淘汰了,就是不知道柏儿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一点。”
而盛紘没想到的是,在他眼里不知变通的盛长柏,心中越发忐忑了,他不是盛紘那种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代入感,又不像盛紘这些年和盛长槐打交道少,还以为盛长槐真的是被官场给同化了。
在盛长柏心里,一直觉得盛长槐在憋什么大招。
“莫不是槐弟表面妥协,实际上是准备暗中派人刺杀姨母,不行,我得给祖母打个招呼,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槐哥儿犯错,放过姨母事小,但槐哥儿派人暗杀官卷,哪怕别人抓不住证据,但外祖母和康家人一定会明白是槐弟的报复,到时候自然不肯罢休,王家人脉深厚,外祖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槐弟恐怕前程暗澹。”
在盛长柏心里,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因为他知道盛长槐有这个实力,就算没有在秦风路担任安抚使培植的死士,光他手底下那个张顺和李逵,就能办妥此事,更何况听说杨继宗在绿林中声名远播,自然有那种刺杀的人才。
至于为什么现在放过,而是选择事后暗杀,盛长柏也自觉想明白了盛长槐这样做的理由。
“槐弟是怕和王家翻脸,闹到公堂上,盛家的隐私全部暴露,连累全家人,选择刺杀的话,官府和王家没有证据,只能怀疑,最多就是上书辞官,爵位不会受到影响,更也不会连累到盛家,槐弟真是煞费苦心啊。”
但是他哪里明白,盛长槐的报复,又岂是暗杀那么简单,若要是如此,盛长槐应该比他和顾廷烨早许多回京,等他和顾廷烨赶回来的事情,事情早就落幕了,今晚说不定已经安排上暗杀的事情了,有岂能等到现在才露面。
看着盛长槐和自家外祖母谈笑风生,好像一对亲祖孙一般,盛长柏总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漏之处,突然又想起刚才一件事。
“不对,我那大娘子治家有方,盛家的下人不比以前,没有得到主人许可,不会擅自不给姨母饭吃,能使动厨房管事的,除了大娘子是官家娘子之外,还有之前管家的明丫头,槐哥儿为了让祖母吃的满意,厨房那边多次奖赏下人,也能使动厨房管事和厨娘们。明丫头虽然刚烈,但不会做这样的小动作,在剩下的,也就是槐哥儿了,槐哥儿不在,张家姑娘能代表她,莫非是他。”
想到这里,盛长柏勐地瞧向盛长槐,恰好这时候,和王家老太太虚以为蛇结束,落后半步的盛长槐脸色,突然漏出一丝狠辣,在想到刚才自家表弟康晋所言,祁嬷嬷为康姨母在外边采买了饭食,正陪康姨母一同在用餐。
“祁嬷嬷,祁嬷嬷,怎么把这个人忘记了,那是康家祁二管事的亲母亲。”
祁二管事被推出来当替罪羊,康姨母自然不会在用祁家,以她的性子,自然会把事情做绝。祁嬷嬷不了解内情,但之前总有侯府那边的下人在外边偷听,盛长柏是知道这个的,他还以为是张大娘子人不在,但不能不上心,所以也没呵斥侯府的人不懂规矩。
“不好,张大娘子让厨房不给姨母饭吃,就是算定了祁嬷嬷会亲自出去采买用来讨好姨母,降低姨母怨恨自己两个儿子出卖姨母的事情,长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那个时候回来,自然是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他刚才那么好说话,哪里是什么虚以为蛇,而是在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