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家的给盛长槐长子的贺礼倒没有多么名贵,但是请来的恩典,却也叫汴京多少勋贵眼红了,勋贵是可以荫封子弟,但满月的娃娃,就有了勋爵,除了开国时期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勋贵,这些年也就蜀县侯一家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云骑尉,光拿钱不干事的勋爵,但这样的恩典给到盛承宪,尤其是盛长槐这段时间隐约被打压的情况下,无疑打了那些看蜀县侯府笑话人的脸。
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沉国舅,邹大娘子都没脸在待下去,本来是兴致冲冲的来给蜀县侯的嫡长子庆生,为了报答蜀县侯两次救命的恩情,邹大娘子和沉国舅也是费劲了心思,不知道求了官家多少次,要不是皇后娘娘和太子帮忙,也请不来这个恩典。
结果,好好的局面,被小邹娘子搞成现在这副样子,沉国舅知道,蜀县侯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今日之后,自家大娘子是没脸在来盛家了。
“国舅,这。。。”
盛长槐面带为难,不是他不愿意卖沉国舅这个面子,而是。。
看着不远处围观的人群,邹大娘子叹了一口气,自家妹妹声音那么大,肯定有耳朵尖的听到了只言片语,自家相公这样求蜀县侯,不是强人所难吗。
“夫君,算了,小妹自己的因果,就叫她承受吧,别为难盛侯了,还是赶紧回去想想,怎么求官家吧。”
看到自家姐夫和姐姐脸色如此难看,再加上他们求盛长槐的言语,邹小娘子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后知后觉的,也是知道害怕了。
“我。。我不是。。”
小邹娘子支支吾吾的想解释,沉国舅怕她在说出什么来,再次阻止了她继续说话,和自家大娘子一人抓着小姨子的一个胳膊,半拉半拽带她离开此地。
“外边是外边,家里是家里,刚才寿亭侯夫人的话,别人传出去我不管,但不能是我们蜀县侯府的人传出去的,要是被我知道有人嚼舌根,我也不罚你,直接交给侯爷,听到了没。”
张大娘子到底是个明事理的,即便是刚才被寿亭侯夫人损了几句,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满,警告了一下侯府的下人。蜀县侯府的下人们纷纷给张大娘子保证不会乱说,他们可是知道张大娘子这句话的意思。
从大娘子进门以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大娘子说了算,大娘子罚你了,表示这事过去了,侯府的下人最害怕的是,大娘子不罚你,因为不罚你的话,那就是告诉侯爷了,侯爷处理起来,那可是执行军法的,孰轻孰重,他们心里都有数。
“大哥哥,大嫂嫂这样做有用吗,叫我说,我们就别管这事,谁叫她乱说话的,大嫂嫂这样好的人,他都敢编排,就是我来的晚了,要不然,大嫂嫂不好意思出手,我非得撕烂她的嘴不可。”
说实话,盛家姐妹里面,只有盛如兰以前整日里把什么嫡庶身份放在嘴里,但其实最不看重这个的就是她了,盛如兰真要发飙,才不管你是不是国舅爷的小姨子,还是贵妃的弟媳妇,当年和文彦敬私定终身的时候,盛家人就知道,如兰这样的老实性子,爆发的时候才是最意想不到的。
“我的傻姐姐,嫂嫂这是尽人事听天命,保密自然保密不了的,但这谣言,恐怕不会传的很厉害,你没发现刚才国舅夫人走的时候,瞧了一圈人吗,你还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盛明兰拉了拉盛如兰,这里就她看不明白,国舅夫人邹大娘子刚才可是把离得近的那些人,全都记在心里的,在这时候围那么近来看笑话的,恐怕日后和沉家的关系好不了了,张大娘子当面警告自家下人,哪里是替小邹娘子保密,而是做出一个姿态出来,以后消息肯定泄露,但蜀县侯府,这边已经尽力了。
“相公,后院的事情,有大姐姐和三个妹妹帮我,您赶紧去前院吧,国舅爷突然离场,前院搞不好会胡乱猜测,您想个理由去解释一下。”
在这个时候,张大娘子想的还是侯府的体面,催促着盛长槐赶紧去前院,别在让男宾那边看笑话了,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钟声,听到这个声音,别说是盛长槐和张大娘子,就是刚才围观的官卷马上都停止了窃窃私语,朝着皇城的方向望去,屏气凝神默数。
“铛。。。铛。。。。铛。。。。”
许久之后,钟声停止,张大娘子一直在默数金钟次数,停止之后,马上给盛长槐说道。
“相公,二十七声,是大丧之音,难道是太。。。”
张大娘子突然捂住嘴巴,宫中敲响金钟二十七,这都是有定数的,皇帝去世四十五,寓意九五之尊,太后二十七,皇后二十一,其余皇子,太子,数量各不相等,这二十七声,难道真是太后。
没过一会,张顺匆匆跑了进来,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侯爷,街面上一切如常,并无兵马异常调动。”
盛长槐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后虽然年纪已高,但她身体一向很好,而且现在正是垂帘听政时期,如果这时候驾崩,官家自然会调动兵马,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在防备什么,该懂的人都懂。
“赶紧的,把宴席都停了,张氏,和我亲自去给官卷道歉,今日酒宴,不能开了。”
房妈妈扶着盛老太太,旁边跟着英国公夫人和张大娘子的几个婶婶,一同来到后院,一进来就赶紧吩咐张大娘子撤掉酒宴,英国公夫人连忙走到盛长槐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刚才国公府那边你兄长派人来送信,刚刚得到的消息,舒王薨了。”
盛长槐嫡长子出生,作为岳丈的英国公刚刚抱了外孙子十几天,就被官家下旨去西北劳军,盛长槐就觉得不太对劲,已经和大舅哥暗中商议过,英国公府的底蕴比蜀县侯府深多了,消息来源自然比盛长槐这般便捷,一直在关注着舒王府的动静,张元邦虽然无法亲自来侯府给外甥庆生,但这样的消息,肯定是第一时间来给侯府报信。
盛长槐听完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起风了。”
舒王,即便有着官家生父这层身份,但官家已经过继出去,他年老去世,按照礼法,也是普通宗室王爵的待遇,是不会敲响金钟,但是偏偏官家就叫人敲钟了,这其中的暗示在明显不过,皇考之争,要白热化了。
“这小邹娘子真是走运,这段时间汴京要乱上一阵子,过了这阵子,谁还记得她说过啥。。。”
“四妹妹,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小心祸从口出。”
盛墨兰话刚说一半,就被盛长槐给阻止了,这时候就看出盛墨兰的缺点了,盛家的四个姑娘,都是官卷,自然知道这段时间汴京最敏感的话题是什么,盛华兰想不到这么深,盛如兰更不用说了,盛明兰和盛墨兰两个倒是能看明白这件事的利弊,也是,但盛明兰不说话,盛墨兰突然插嘴,就看出两人的区别了,明兰谨慎,墨兰喜欢显摆,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有些不合时宜,无疑叫人看低了,更何况,议论官家生父,难免祸从口出,所以盛长槐打断了她,就是警告的意思。
其实盛墨兰说的道理,盛长槐几人都能明白,这邹小娘子确实运气好,放到往常,这句话肯定是要在汴京官卷里暗中流传,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要是敢传播这种言论,邹小娘子诚然会被官家斥责,甚至被惩罚,但传播这种言论的女卷,甚至她们家主君,也会因此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即便是传播,也只是在小范围,过了这段时间,汴京新闻多了,热点也就过去了。
后世的时候,一个明星如果爆出什么丑闻,如果背景深厚的话,这段时间会有其他人更多的爆料出来,把这件事的热度遮掩下去,熬过了这段时间,就没人在意他的事情是一个道理。
这种事情,一个一发新歌就有劲爆消息出炉的某歌手,想必是深有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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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中书省从来都是厚待御史台,眼下,都有人笑话我们,只要是御史台的奏疏,中书省全都批了,以前还有人笑话我们,既然如此,何不将御史台改为进呈院算了,不就是延迟几日上呈,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
舒王去世第三日,即便他是官家生父,在名分没有确认之前,是没有理由停止大朝会的举行,在大朝会上面,御史台诸位言官气愤填膺,纷纷职责中书省压下御史台奏疏,没有上呈官家,韩大相公到底是个宦海浮沉的老油子,早就料到了御史台会有上面的动作,办正式,半开玩笑的说出了上面这句话。
但是,正因为他这样的态度,惹怒了一个人,刚刚上任没多久的齐国公独子齐衡,他现在是谏议大夫,和御史中丞一样,谏议大夫也分左右谏议大夫,相当于谏院的领头人,齐衡刚刚上任没多久,虽然之前的事情,海文仁出门替他澄清,但是在谏院还是有些人不太愿意和他结交。
在这个时候,齐衡站了出来,倒是把谏院的人心给收拢了起来。
“先帝在的时候,允许言官风闻奏事,即便是捕风捉影,也不允许中枢诸位相公阻塞言路,范文正公担任宰执之时,定下规定,御史台上奏之事,无论大小,一律呈递官家面前,不得留中,延误,怎么到了大相公嘴里,倒成了中书省对御史台令眼相看了呢,齐衡倒是要问一句,中枢诸位相公,这是要推翻朝廷法度吗。”
如果是另外一个谏议大夫,相对老成,不会如此针锋相对,但齐衡是谁,锐气正盛的年轻人,连自己的同僚都不给面子敢弹劾的人,自然是不会像官场老油子一样,说话留几分颜面。
但是正是齐衡这样的言论,才能够在韩章明显耍流氓的时候破局,要不然,被韩章这么三言两语的湖弄过去,中书省一切如旧,到下一次大朝会,名分之争已经暗地里成了既成事实,韩章韩大相公就占据了先机和优势。
“谏议大夫,这你就误解韩大相公的意思了,事有轻重缓急,即便是御史台的奏疏,中书省一概上呈,但也要诸位相公看过之后,再行呈递给官家,近日事多,诸位相公忙于更重要的事情,延误几日也是有情可原的,等处理完紧急事务,第一时间审核谏院诸位的奏章。”
一个紫袍老者见齐衡锐气十足,韩章韩大相公不便反驳,倚老卖老的打起了太急。
“敢问参政知事,何为缓,何为急,何为轻,何为重。”
齐衡又岂能被他湖弄过去了,他既然担任了这个职位,那就有义务为谏院同僚问个清楚。
那老者有恃无恐,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段时间,国库空虚,盐税一事尚未有定论,黄河灾害频发,灾民流离失所,这等事务,自然是从急从快处理,谏议大夫,觉得不应该吗。”
齐衡冷冷一笑,这是什么道理。
“参政知事既然说了,事情有轻重缓急,又怎么拿这种腔调来湖弄群臣,盐税一事,两个月前前任御史大夫海大人就多次上书,要求诸位相公派出合适人选处理,两个多月过去了,诸相还没给出结论,至于黄河水灾,已经过去四个多月,流民也已返乡,剩下的,自然是州府官员妥善安置,朝中派人监督。”
另一个谏议大夫听完,也站了出来力挺齐衡。
“附议,我谏院所奏之事,事关国本,此事给百官一个交代,朝中动荡,内耗不已,在我等看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答复谏院所请,明确皇考,以免朝中生乱,朝堂稳定,无论是赈济灾民,还是稽查盐税,百官自然能够通力合作,事半功倍,难道诸位相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