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兰看老太太这样,知道她已经心软了,也知道老太太在担心什么。
“祖母,我知道齐国公府龙潭虎穴,郡主性格刚烈,齐国公位高权重,我人微言轻,嫁过去之后,免不了要日夜警醒,但是,为了小公爷,他这么待我,我愿意豁出去的,我愿意的祖母。”
盛明兰越说越激动,最后都带上了哭的声音。
“祖母,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孝,祖母,您责罚我吧。”
看到这样的盛明兰,盛老太太又怎么忍心去责罚,她自己就是过来人,心还是软了。
“明儿,你要知道,你嫁过去,可有吃不尽的苦头的。”
听老太太这么说,盛明兰便知道已经说服了老太太,只要老太太肯为他做主,盛家这边就再也没有阻碍,盛紘不会有任何意见,大娘子或许有些吃醋,但也不会为难明兰,其他人都不足为虑,她们又做不得主,除了盛长槐,盛长槐虽然管不了,但是明兰也不想盛长槐因此和齐衡闹的不愉快,毕竟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一个是自己最亲近的亲人之一。
“大哥哥,我知道你想说啥,我知道的,你觉得小公爷不顾我的名声,但您误会了,小公爷是个谦谦君子,就是委屈了他,也不会委屈了我,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的。”
盛长槐哪里是担心这个,齐衡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不会做出什么坏规矩的事情,私下和明兰见面,已经是他做出最出格的事情了,只是,正如盛明兰自己说的,郡主娘娘性格刚烈,明兰嫁过去,有吃不完的苦头,立不完的规矩,他是心疼明兰,就算是淑兰姐姐,要不是全旭一番操作,两家联姻是因为全家人觉得,所有的过错,全在全旭身上,要是按照正常的联姻,全家是不可能让嫡子娶一个商贾之女的,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全家祖母喜欢淑兰姐姐,全父是个明事理的。
但盛明兰后面的话,让他只能咽下了自己想说的。
“我也知道,您觉得郡主娘娘心高气傲,看不起我一个庶出的,但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没十全十美的,您不是也说了,月有阴晴圆缺,诚然,世上有全家祖母那样对孙媳妇好的,但若让我嫁一个我不爱的,不喜欢的,就算婆婆对我宠爱万分,那样的日子,难道就真的是为我好吗。”
盛长槐叹了口气,再世为人的他,又岂能不明白这点,至少明兰嫁过去,齐衡不会宠妾灭妻,像明兰这样,最有可能是嫁给一个门第不如盛家的,毕竟明兰是庶出,那样的话,人家看上的,估计是看上盛家家世居多吧,盛紘就是一个例子,王大娘子的现在,可能就是明兰的将来,自家祖母这样的人,都逃不过这个,当年老太爷估计也是看上的勇毅侯的权势,所以等老侯爷没了的时候,勇毅侯府成为寻常勋贵,才会宠爱妾室,连嫡出的长子,给宠妾害了都没醒悟。
想到这里,盛长槐也就失去了劝说明兰的理由,但是,作为盛明兰的哥哥,他又岂能看自家妹妹受苦。
“明儿,这事哥哥就不插手了,只要齐衡能够做到让郡主答应你进门,大哥哥和祖母都会给你做主,平宁郡主现在反对的理由,不就是盛家的门楣比不上齐国公府吗,但有一句话你记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大哥哥会让那平宁郡主明白,有你这样一个儿媳妇,是他们齐国公府占了便宜。”
盛长槐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是因为自己如今前途光明,穿越者前辈能做到的,他盛长槐为了家人,也一定能做到,要是以自己一身的本领,加上十八年的努力,还有超越千年的见识,要是没底气混个高位,那真是丢了现代人的脸,经过这次解试,盛长槐终于对自己有了信心。
再说了,别看平宁郡主现在傲气,不过就是因为从小养在宫里,皇后娘娘把她认作做女儿,再过两年,一朝天子一朝臣,齐国公一个从二品的开国县公,能力平庸,依靠老婆得了盐道转运使的职位,算什么位高权重,过两年且看看,新君登基,盐道如此重要的岗位,岂能给一个能力平庸且不是亲信的人,到时候成为太后的皇后,估计她亲近的,会是新君的眼中钉吧。
失去了这些,齐国公府一个空头国公,恐怕就剩下了一个爵位了,失去了职权的国公府,就剩下面子上的光鲜了,这样的国公府,盛长槐又不是没见过,宁荣两府就是明证。
盛长槐现在的底气有三,年轻一辈鲜有敌手的武艺,科举仕途光明,结合明阳心学,加上后世的一些见识,有师兄们的帮助,成为一个文坛流派的开创者,至于办法,点娘上的攻(小)略(说)不是白看的。
听到盛长槐这么说,老太太心中欣慰,自家这个闲鱼一样的孙子,总算知道上进了,盛明兰这样其实还不错,最起码坚定了自家孙儿做出一副成就的决心。
盛明兰看兄长为了他,一改往常的性子,心中大为感动,抱着盛长槐的胳膊泪流不止。
“谢祖母疼爱,谢兄长关心,明儿为你们添烦恼了。”
老太太哈哈一笑。
“这叫什么话,祖母疼爱你们是应该的,你大哥哥是男子汉,自然要为了盛家的前途奋斗,不光是为你一个人,就算没有明儿,难道他就不要建功立业了,男人家在外奋斗,为的就是一家老小,你是盛家和你大哥哥最贴心的,他心疼你是应该的。”
老太太本是安慰明兰,却没想到盛明兰更加难受了,眼泪刷刷刷的流个不停,倒是惹得老太太不能的安慰她,本来是她求老太太做主,这会子到让老太太心疼起她来。
虽然盛长槐做的诸多打算,借此来提升盛家的门楣,但回过头来,才发觉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他这一身本领,建功立业也得有机会,他现在一个解元,不是进士,想要提高盛家的门楣,只能等中了进士之后在靠个庶吉士,盛家一门两翰林,再加上盛紘,比起海家一门五翰林是差了一些,但也算是一门清流了。
至于文坛上的谋划,得等他中了进士之后,才算有一定的身份,就算他现在把《传习录》搞出来,年纪轻轻加上一介白身,就算有韩驸马和海家,甚至加上前段时间在西北地界支持他主张的张载,还是差的远了。
不过也好,自家妹妹年纪还小,出嫁不急于一时,拖个一年两载,等盛长槐谋划的差不多了,在谈婚事也可以,按照盛长槐的意思,自家妹妹最好还是过两年在出嫁。
即便是如此,这两个多月,齐衡好几次都想找机会和明兰见面,都被盛长槐所阻拦,盛长槐即便是没怎么为难他,但却告诫齐衡,在他没将自家母亲搞定之前,还是和自家妹妹保持距离为好,免的坏了自家妹妹名声,齐衡自知理亏,在盛长槐面前也没有底气狡辩。
-------------------------------------
又是一年春节,年末的时候,卫家姨妈派人送来了节礼,因盛长杨现在跟着盛长槐过活,也给这边送了些礼品,都是乡下的一些吃食,再加上她给盛长杨做的衣服。
“我记得往年这个时候,姨妈都会来汴京看明儿,怎么今年没来,去年姨妈来的时候,也没和姨妈说几句话,还想着今年留姨妈住上几日,也好和明儿和长杨多团聚一些日子,毕竟姨妈是这世上你们两个为数不多的至亲了。”
盛明兰白了一眼自家兄长。
“哪有长辈年年看望晚辈的,之前也就是姨妈放心不下我和长杨,现在我年纪大了,又有祖母爱护,大娘子这两年对我也很好,姨妈哪有不放心的,长杨更是跟着大哥哥生活,姨妈当然不会不放心大哥哥,她几回来信都告诫我,一定要记得大哥哥和祖母对我们的好,让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对了,姨妈还说,你原来的那个长随,现在可是扬州府有名的师爷,就是新来的知州大人,都对他器重的很,有他明里暗里帮忙,姨妈家的生意也做的越来越好了,他还收了姨妈家的表弟当弟子,说不好过几年,表弟就能考中秀才。”
卫姨妈的孩子,都是跟着她姓,当年卫家两姐妹,姐姐嫁到盛家做妾,有盛家的给的十几亩地,依照明兰外祖的遗愿,卫姨妈招了个上门女婿,孩子跟着她姓,也算是给卫家续上了香火。
盛长槐之所以这么问,只是觉得今年卫姨妈没来有些奇怪,听明兰这么解释,倒也说的过去,只是他没注意到明兰的眼神有些闪烁,见他不在继续追问,甚至还松了口气。
“唐大哥倒是可惜了,我原想着他会继续科考,没想到他竟然放弃了,要不然,以他的资质,苦读几年,或许能中个进士,他又是一个通俗务,能做事的,若是能中进士,即便是做个县令,也是一方百姓之福。”
唐诗的近况,盛长槐当然明白,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之前在宥阳,唐诗还送了几笼大闸蟹贺喜,这几年,唐诗的弟弟妹妹也已经长大,唐诗倒也算是熬出头了,仅仅两年功夫,先跟了江都县令做了文书,又被上任扬州知州看中,招到麾下做了师爷,本来调任的时候,是想把唐诗带走,但他却以放心不下家里为由拒绝了,这才推荐到新来的知州门下,就连盛长槐没回扬州,仅从胡六郎那里得到的消息,扬州有好几件利国利民的事情,都是出自于唐诗的建议,上一任知州的考评为甲等,也是因为这几件事。
“对了,姨妈的来信上说,等大哥哥中了进士,唐大哥想到大哥哥家里做个幕僚,就像家里夏管事那样,名为管事,其实是个师爷。”
盛长槐当然知道此事,在宥阳的时候,唐诗已经来信说过此事,他最大的弟弟明年就十八岁了,这几年在扬州一个大商家那里做学徒,唐诗这两年也小有积蓄,准备资助弟弟开个店铺,算是唐家东山再起的第一步,家里也不用他在操心了,想到盛长槐门下做幕僚,算是报答盛长槐当年的恩情,但是被盛长槐给拒绝了。
“明儿,我知道唐大哥的心思,我已经给他回过信了,就算春闱我考中进士,还没到需要幕僚的时候,现在扬州知州器重唐大哥,现在的朝局瞬息万变,新任知州的家族是邕王次子的岳家,有这层关系,将来是要被重用的,如果有他的推荐,唐大哥或许能被征辟为官,怎好坏了他的前程,师爷做的再好,总归是个不入流的,就像夏管事那般,若是叔父外放,还能做个吏员,但现在,也只能做个外管事,在帮忙处理一些杂事,到我这里,恐怕会被埋没了。”
盛明兰敬佩的看着自家兄长,要是别人有这种好事,哪里会拒绝,有这样的人当管事,别人羡慕都来不及,自家兄长竟然给推掉了,这师爷的作用,可不光是管家的作用,有些庸碌的官员,分内的事情都是由师爷处理的,连公文都是师爷草拟的。
“祖母的意思也是这个,大哥哥这样想就对了,祖母说,唐大哥知道感恩是品性好,但我们也不能挟恩图报,若是大哥哥将来外放为官,唐大哥又没有着落,大哥哥在将他招到门下,大哥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叫做双赢,大哥哥有了信任的人帮衬,若有机会,也能给唐大哥谋个前程,这才是正的处世之道。”
老太太不愧是明白人,等将来盛长槐外放为官,如果有幸立下什么功劳,将唐诗的名字报上去,还真是一条出路,科举入仕仅仅是官员选拔的一个途径,大宋这么多官员,可不全是进士出身,这样互惠互利,才是堂堂正正的处世之道,光靠恩情维系,绝非长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