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趁着庄学究还得将近一个月才能来,也没有什么事情,盛长槐决定去自己名下唯一的商铺去看看,虽然刚到汴京,不认识路,但是有赵其方在,赵其方原来虽然住在汴京郊区很远的地方,但是年轻的时候跟随老勇毅候身旁,这些年偶尔也来汴京城内,若是偏僻的地方可能不认识,但国子监和太学的方向,不要太熟了。
早上,和祖母吃完早饭知道,给老太太说了一声,老太太想了想,觉得盛长槐确实应该去看看。
“我手里没几个得用的掌柜,之前的陪嫁大多都放了出去,光你那个宅子就顾不过来,店铺虽然说你大伯父派人给你掌管着,但也你该去看看,日后若是你成家后,大娘子得力些,这个自然不用你操心,但外边的事情,女人家多有不便,你去了解了解,若是有所得,将来分家单过,我也能放心些。”
老太太并不知道那间铺子每月就10两银子所得,只觉得盛长槐是应该多了解些俗物,若是小门小户还好,挣点养家糊口的铜钱就够了,但是盛长槐即便将来单过,也得几十口子人靠着他吃饭,即便是考中进士,光靠俸禄和田产收益也只能勉强维持,就像原来胡知州一家,想要日子过的舒心,还是要有些产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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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和国子监并不在内城,而是在外城南城区,距离盛家还是有些距离的,这里是汴京,不是扬州,盛家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在天子脚下,算是芝麻官了,盛长槐也不敢像在扬州那样纵马狂奔,索性就让赵叔套了马车,舒舒服服的去商铺。
一路上,顺着帘子望去,这汴京果然比之扬州要繁华多了,想前世的时候,盛长槐曾经在网上看过《清明上河图》,比起张择端的那副长卷,真实的汴京,比之热闹繁华何止十倍,光着一路上就绕了好几次道,要不然街上人太多,根本就过不去。
好在赵其方聪明,跟在一辆三架的马车后面,正好顺路,那三架的马车一看就是有爵人家,一路上自有人在前面开路,就算没有,前面迎面过来的马车都纷纷避让,倒是让盛长槐他们跟着占了便宜。
说来也巧,前面那辆马车竟然去的就是盛长槐的那间铺子,想不到第一次到自己的铺子里,竟然一路借了自家顾客的东风。
只见从前面马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上去为人方正,不像盛长槐想象的那样是个武官,而是一副文官打扮,相貌方正,但缺了一些威严,在下人搀扶下出了马车,直奔一间三层的店铺。
那间铺面的名字还没有改,平平无奇,原来叫封氏书屋,盛长槐接手后,掌柜的现在改成了盛氏书屋。
店里面有身份尊贵的客人,盛长槐也不便到店里去,生生在马车上等那中年人走了之后,才从马车上下来。
书屋的掌柜的,将那中年人送出来,目送他走远,正好回去,一眼便看到了盛长槐,小跑着过来。
“东家,您啥时候来的汴京,怎么没有吩咐一声,我好亲自去接您。”
掌柜的姓方,原来是跟着盛长松的,来汴京之前先到扬州见过盛老太太和盛长槐,算是认了东家。
“方掌柜,我就是来看看,原来人没在汴京,之前听你来信说建议我换个生意,我也没有什么头绪,所以就先来看看。”
跟着方掌柜的一起进了书屋,铺子面积倒是挺大的,光一楼按照前世的计算,至少得有二三百平米左右,可是书籍哪有这么多,加上文房四宝,也就将将把一楼摆满,架子上大多都是空的。
“东家,别看这里对面就是国子监和太学,但铺子的价值却不高,毕竟马上到外城边缘了,封家以前开的是酒楼,所以建造了三层,之前因是封太师的生意,里面还有太师亲笔,学子们也愿意来,但封太师都没了三十多年了,酒楼的生意就慢慢降下来了,再加上官家十年觉得这里太过吵闹,勒令整改,国子监和太学又换了主厨,这酒楼的菜式太过单调,就更不景气了。”
“封家后来改做书店,也是因为国子监司业是封太师的关门弟子,后来升任祭酒,这监生发放的书籍笔墨,都是从这里购买,倒也比之前酒楼差不了多少,自从去岁国子监祭酒外放,这一项福利就没有了,我接手的时候每月都是亏损。”
难怪封家那么大方,原来是因为这铺子失去了价值,方掌柜怕盛长槐不信,将账册拿了出来,让盛长槐过目,生意不景气,账册也没有多少内容,盛长槐大致算了一下,毛利果然就是十两银子左右,大部分都是明月集的收入,加上一些纸墨的收入,其他书本倒没有多少进账。
盛长槐心中算计了一下,账册有些问题,不是收入少了,而是多了。
“方掌柜,这上面怎么没有您和伙计的开销,难道这段时间你没给伙计们发放月钱吗。”
方掌柜苦笑了一声,这肯定是瞒不住的。
“不瞒东家,维大老爷有交代,东家年纪小,这生意上的事情暂时顾不上过问,铺子本身就是东家的,书本笔墨这些又坏不了,能卖多少卖多少全数交给东家,我们几人的月钱,还是由大房那边暂时发放。”
原来如此,这倒是维大伯父的一片心意,估计是怕自己在俗事上分心,方掌柜的话他还是信的,这方掌柜是和大房欠了死契的,这块他不敢乱说的。
“那掌柜的和伙计的月钱一共是多少。”
“不多,本来跟着维老爷的时候,一月就五两,两个伙计一人二两,来了汴京维大老爷给我涨了二两,两个伙计一人涨了一两银子,本来还有租赁住所的银子,老奴想着,二楼三楼不是空着呢吗,就自作主张,让家人住在三楼,算是给东家节省点银钱。”
这三人都算盛家的下人,主家管住宿也是常理,方掌柜倒是个实在人,两个伙计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徒弟,也跟了他姓,加上方掌柜的妻子和女儿,五口人租赁个小院子至少还需要五两,这就要算到书店的开销里的。
简简单单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若是没有维大伯父补助,这个书屋竟然还是赔钱的,一路上盛长槐也观察了,这间铺子正对着太学,国子监就设在太学里面,这个时代,太学是大宋的最高学府,国子监兼顾了学府和教育署的功能。
太学左右两侧,一侧是个驸马府,占地颇大,一侧也是个大宅,不知道是哪位高官的宅邸,盛长槐这间铺子是附近最大的铺子,改成宅子就太小了,左右两侧都是小铺面,紧挨着的又是达官显贵的宅邸,看上去也像是皇亲国戚的宅邸。
估计官家勒令整改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距离国子监太近,而是因为这个酒楼主要做的是读书人的生意,读书人聚会,请些花魁歌妓吹拉弹唱是必不可少的,在这种地方,当时封太师刚致仕,门子故旧众多,显贵之家还有些顾忌,等封太师的遗泽所留无几,仅凭现在封家那些人,封家的影响力已经可以忽略,所以随便找个言官告个状,在到官家面前上点眼药,整改是必然的。
所以,盛长槐改回酒楼不现实,改成食肆,盛长槐倒是知道炒菜怎么做,但一来不精通,未必做的好,二来和酒楼好不到哪去,思来想去,还是得从太学学子或者国子监方面努力,但像封家那样走官方采购的渠道,盛长槐还没有这个面子。
思来想去,盛长槐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方掌柜,这几天你把店里的书籍找个愿意接手的处理了吧,每样只留四五套就行,笔墨纸砚将最好的留下来,普通的也一并处理了。”
方掌柜一听,急了,他本来的意思是想着盛长槐能不能像在扬州那样,做点好诗词,吸引下学子,或许能行,但听盛长槐这意思,仿佛是想把这个店给关了,他倒是无所谓回宥阳,那边月钱少一些,开销也少,还有主家给安排的住处,比汴京舒服多了。
但是,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不得给人笑死,盛维挑了他过来,一来是看他老实稳重,二来也是因为他能力出众,到了汴京,因为生意亏损被东家退回去,方掌柜觉得真是没脸见人了。
方掌柜将自己的想法给盛长槐说了,再三劝阻,要不然在试几个月,是在不行,在关铺子也不急。盛长槐摇了摇头说道。
“掌柜的,这样下去不行,我能做多少诗词,治标不治本,放心吧,我也不是要关了铺子,而是有其他想法,这么大的铺子,二楼三楼也不小,空中太可惜了,在这不远处,我有个宅子,你们老住这里也不是办法,正好让赵叔用马车帮你们把行礼搬过去,今天晚上就住过去。您跟我上楼去看看,我有个想法,估计得关门半个多月,将楼上装修一下。”
方掌柜听盛长槐这样说,有点不太相信他有什么法子比自己那个还好,但是东家要求了,他还是得照做,让自己儿子和徒弟,上楼去说一声,让闺女和娘子收拾行李,先空出来再说。
盛长槐等人走之后,才上楼去看了一眼,二楼比一楼稍微小点,三楼大约是一楼的三分之二,二楼看上去以前都是书架,三楼倒像是一直空着,这床也有年头了,估计封家也是把三楼给伙计住,一来省地方,二来还能看店。
商铺比常见的楼层都要矮一些,也难怪,一两百米外就是达官显贵的宅邸,正好三楼从窗户望过去,被高墙挡住了视线,封家当年建楼的时候,也是考虑到这些了。
盛长槐也就是瞧了下布局,并没有说出他的打算,而是问了一句。
“刚才来的那人,是买什么东西的。”
方掌柜满腹狐疑,这会子东家怎么又问这个了,但又不能不答。
“方才来的是齐国公老公爷,他家独子当初最喜欢这《明月集》,齐国公与驸马爷交好,每月《明月集》新本来的时候,都会给世子买上一本。”
盛长槐点了点头,与他想的不差,果然如此,他从账本里能看出来,这个铺子现在八成的盈利都在这上面,《明月集》是扬州士子搞出来的,现在慢慢成了气候,即便是少了盛长槐的参与,但是苏州,杭州等地的学子也有些参与进来,到目前为止,一月出一板,因盛长槐算是副社长,新出的都会先给他送几本,盛长槐让人快马送往汴京,就是考虑到先一步翻印。
“方掌柜,今天下午就不要开门了,店里的货物,按照我的吩咐,该处理的处理,这两天我会让人过来装修一下铺子,你也好好休息休息,等铺子装修好了,我给改个名,择吉日重新开业,到时候您这边我还有重用。”
方掌柜不知道东家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店是盛长槐的,盛长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不过是大房的下人,跟着盛维做了几年生意,因人机灵又识字,才提拔当了掌柜,然仍然是个下人,人微言轻,也不敢多嘴。
盛长槐知道方掌柜的不放心,他倒是信心满满,正好手上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可以作为启动资金,加上前世成熟的模式,可以赌上一把,即便是赌输了,大不了去求下祖母,或者找维大伯父帮忙,在想其他办法就是。
等下了楼,自家铺子的东西,随便拿,让掌柜的记个帐就行,挑了几个上好的狼毫笔,还有几本簪花小楷的书帖,这段时间才发现,明兰的那手字是在是太烂了,难怪父亲喜欢墨兰,墨兰的字,是林小娘从小让临摹父亲的手稿,到现在已经有两三分相像。
不管明兰将来如何,字还是要练的,女孩子家,练习簪花小楷正合适,也不必专门取悦父亲去练什么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