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难办了,若只是因为卫小娘之死,我还能劝说下父亲,但是和天象联系起来,以父亲的性格,必定是深信不疑的。”
自家人了解自家事,盛长柏并不像大娘子那样,以为盛紘是那种满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别看父亲平时不怎么求神拜佛,那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但是在心里,对神鬼之事还是将信将疑的,盛长柏不止一次见过父亲偷偷的拜自家母亲供奉的那些神像,都是在面临仕途或者盛家关口的时候,有一次被盛长柏撞见了,还谎称是拜至圣先师,毕竟母亲的几个神像,是供奉在一起的,这也说的过去,但至圣先师画像在左侧,盛紘左右都拜,这哪里能糊弄过盛长柏,也就是不说破罢了。
盛长槐有些不解,日食他知道,但扫把星又是怎么一回事,昨夜未曾听闻有彗星啊。
“祖母院子里面昨天多了明兰和小弟弟,槐弟你们估计都在房里照顾,没有出去,昨夜子时,不仅天上有彗星天象,甚至还有流星陨落,时间虽然不怎么长,但估计没睡的人都看到了。”
听完盛长柏描述,盛长槐哪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定是昨天剖腹取子事情太过惊骇,加上中午日食,盛家的仆役肯定议论纷纷,别说盛长杨,就是全旭当初出生的时候不也一样,被传说成克母,其父多年都不曾亲近。更何况,盛长杨这出生,在大宋从未有之。
即使是《史记》中有这样的记载,但人家母子具活,加上中午的日食和晚间的彗星流星,盛紘当然深信不疑,将刚刚出生的盛长杨看做是灾星,再不济也是命硬之人,克母克父。
所以,直到现在,盛紘还未来看望盛长杨一眼,想到如此,盛长槐拗脾气上来,就要去和父亲申辩理论,被盛长柏用尽全力拦了下来,怕他就这样跑去,再和盛紘产生冲突就更难办了。
正当两人纠缠的时候,李妈妈又匆匆从外边跑了进来。
“不好了,槐哥儿,杨家派人来报信,说是哥儿的老师昨日没了。”
盛长槐一听此言,如晴天霹雳一般,再也顾不上和盛长柏纠缠,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做到椅子上,喃喃的说道。
“怎会如此之快,昨日不说还能撑个十几天吗?”
昨日在杨家的时候,杨无端可能是看到女儿出嫁,夫妻恩爱。从外边收来的宋词又有了着落,再无其他心愿,吃完饭的时候,身体就不舒服了。
郎中检查之后,告诉杨诗音几人,杨无端心愿已了,最多十几日的功夫,让杨家尽快准备后事,所以杨诗音夫妻才会决定多住几天,盛长槐也因为此事,心情有些不畅快,在碰到家里这摊子烂事之后更显得戾气十足。
紧跟着李妈妈进来还有一人,正是杨诗音送给盛长槐的书童宋词,一脸的哀伤。
“少爷,还是快点走吧,先生他无子,小姐的意思是,让您去给先生整理衣物遗容。”
杨无端不比卫小娘,遗容衣物整理等一干事宜小蝶一手处理。按照习俗,这种事情,由去世之人外祖家派人整理,但杨无端外祖一支绝嗣,剩下旁支不怎么来往,而且并非扬州人,在这种情况下,由杨无端亲近的人,比如侄子代劳也是可以。
当然,杨诗音这种提议,也很常见,由最得意的弟子代劳,杨无端的侄子也不会有意见,这其实也是让整理遗容的人多瞻仰先辈音容,并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杨无端的侄子这段时间一直在杨家照顾杨无端,所以这种机会让给盛长槐也在情理之中。
“槐弟,你赶紧去吧,别担心明兰和长杨,有我呢,再说,父亲已经派人给祖母送信了,相信祖母明日便能回来。无端先生就你一个正式弟子,去晚了不合适。”
“是啊少爷,先生的族人已经快到了。”
盛长槐想了想也对,自己现在去找父亲,至多就是吵一架,起不了什么作用,老师那边不需要等人,丧礼很快的,卫小娘这边还需要卫家人到来,时间上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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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来的时候坐的是杨家的马车,盛长槐嫌太慢,自己去马棚里将昨日那匹马牵了出来,城里人多稍微慢了点,一等出城,便纵马疾驰,平时一个时辰路程,今日只花了半个时辰。
正如唐诗说的那样,杨家的族人们都到了,杨家是大族,除了杨无端占了祖宅之外,杨无端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在外地做官回不来,另外一个考中秀才之后从了商,这也是大家族惯有的手段,其余杨姓族人,大多依附这两支。
门口的白灯笼看样子昨晚就挂上了,只要有钱,这种事情很快的。
今日杨家难得有些喧闹,之前杨家就十几个老仆,今日三房自然带了家中下人前来帮忙,所以在外边守候的下人不认识盛长槐,一听是杨无端的弟子,虽然没让进门,但也不敢怠慢,匆匆去家里请示主人。
不一会,从杨家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乃是杨无端的侄子杨和名,这段时间一直在照料杨无端,所以认识盛长槐。
“盛公子你可算来了,族亲们到了好一会了。”
盛长槐是杨无端亲传弟子,戴孝也算合理,接过杨和明递过来的白布,缠着腰上便跟着他匆匆进入杨家,来到一处偏厅上,灵堂这时候早已经布置好了。
杨家的族亲都在这里,看到盛长槐到来,自有认识的人给介绍。
“这是老族长弟子,扬州通判之子,有名的神童。”
顾不得和其他人寒暄,盛长槐赶紧走到灵堂后面,杨诗音和海文信都在,一个手上拿着毛巾,一个端着铜盆。
杨诗音面带悲戚,将毛巾递给盛长槐。
“爹爹就你一个弟子,你来给他整理下遗容吧,好好在看一看他。”
说是整理遗容,其实不过是用毛巾擦下脸,整理下衣服。更换寿衣,擦拭身体这种事情,自然有专门的人负责,从古到今都是如此,不同的是,前世的人去世后停灵,并非安置在棺木里面,这时候的人去世,大多是在棺木中停灵。
盛长槐接过毛巾,细细的给杨无端擦拭了下脸庞,将花白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下,在将胳膊腿上的衣服往里边塞了塞,事情就算完成了,仔细在大量了下老师的遗容,一脸的安详,看来是带着笑容走的。
等盛长槐将毛巾递给杨诗音之后,一个五十多,长相和杨无端相似的老人,拿着一面白巾,盖在了杨无端脸上,杨诗音放声痛哭,从现在开始,便再也看不到杨无端的相貌了。不同于现代还有个遗体告别仪式,这个年代,盖上遮脸布之后,便不会在揭开,一直到出殡之前盖上棺材盖,家属们实际上的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