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还在热闹,这边的时宇已经站在了一座孤悬海外的小岛上,连绵宏大的建筑和密布虬劲的木植颇具苍翠古朴风貌,彰显着主人身份的不凡和底蕴的厚重。
这里明显早就没有人迹,许多殿堂已经被植被覆盖侵蚀,甚至破败倒塌,传送阵四周都钻出了不少藤蔓的触芽。
之所以能看出自己是在一座孤岛,是因为时宇发现自己走出的传送阵,置于一座威耸的高塔之顶,千丈高塔几乎探入云层,轻易可以俯瞰小岛全貌,浩浩荡荡的海水,四面八方不停拍打着小岛绝崖,发出阵阵涛鸣。
没有人!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时宇站在塔顶四处打量,粗粗确认着海岛的情况,没有危险就得赶紧回去,把众人接来。
很快,一处与众不同的古旧遗痕,引起了他的注意。虽说大地早被浓密植被覆盖,但依然有一条散发着凛冽凶戾气息的裂痕,拒绝着一切生灵的靠近,像是一道残忍的疤痕牢牢附着在风景雅致的海岛上,阵阵白雾从裂痕中蒸腾而起融入云端。
有了这处异状,时宇急忙向着其他地方细细看去,便发觉这海岛曾被人强力攻破,无数断瓦残垣和大地表面都有深深浅浅的刀剑劈砍痕迹,有些殿堂不是被植物侵袭才崩塌破败,而是早已半毁才被藤蔓掩埋。
“兴许神虞天帝就是从这个传送阵过来的!”接触点滴真相的时宇,收回目光,重新凝望在那条裂痕上,刚要放出神念向内探去,便骤觉脑中一痛,闷哼一声口鼻渗出缕缕鲜血。
那堪堪探出体外的神念像是被一柄看不见的快刀瞬间斩断,与时宇彻底失去了感应,透骨寒意顺着急速回缩的所余神念直向魂海扑来,狠狠撞上了神魂。
“叮~”时宇仿佛听到一声脆响,坚实剔透的神魂竟然在魂海内微微颤动,幅度虽细微,可频次太过恐怖,无形之刃急速反复劈刺,戳得神魂居然在微豪之间抖出了幻影,看上去一片迷蒙,要不是时宇神魂坚固,早在这等侵袭之下魂飞魄散。
“唔!”时宇抱着脑袋低哼一声,急忙敛去所有神魂波动,这阵阵撞击戮刺的感觉才消失不见,瞬间千百次的神魂震颤让他心呕欲吐。
这番神念受袭,有点像洗魂针寻神念而入的感觉,不同的是洗魂针只是禁锢,而这里则是强力斩灭。
许久,神魂才平息了震颤,一如往常地静悬在魂海。
时宇内视查探,他的神魂已不是七尺圭玉,而是九尺金玉,洗魂池和青石台仙魄早就被双双吞下,神魂无论强大还是坚固,都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令他吃惊的是一道微不可见的裂口已然劈入其内一指深浅,骇得时宇连吸冷气,暗道这可比洗魂针厉害多了。
“神魂受制!极可能真武神界!太好了!”虽然受了点伤,时宇心中却立时欢呼起来,转而疑惑顿起。
“可是……不对啊?真武界内受圣仙庇佑不惧法修就算了,怎么会是这般厉害的神魂抹杀?”再想想神魂不是谁都能修炼的,不似躯体人人有力,时宇突又恍然。
不再多想,时宇禀心静气紧紧敛藏神魂,小心翼翼遁身向着裂痕靠近。
那一道深邃的裂痕,从高塔上看来不过是长一些,宽一些,宛如刀劈斧凿,可近了看,时宇倒吸一口凉气,深不见底的噬人深渊活生生摆在面前。
狂猛的冰寒之气排云直上,先前所见的蒸腾雾气,不过是寒流乍遇暖风,相激而成的水雾罢了。怪异的是,临近了才能听到锐利刺耳的寒气呼啸,一旦走出十丈,整个海岛全然不闻风声。
“倒是有些像虚冥黑渊,不知道通到哪里去。”时宇粗粗向着无底深渊看了几眼,没想着要下去细探,此行目的不在探索,仅在确定安危。
见这里只是寒气逼人,并无其他异状,时宇又急匆匆巡岛数周,确认人烟俱无后,窜上高塔迈进了传送阵。
“咦?”走出传送阵的时宇,只看到剑开天抱着自己的宝贝大剑坐地打盹,其他人一个都不见。
剑开天对有人靠近毫无警觉,沉缓的呼噜声隆隆起伏,脑袋上的锋锐石片随着胸膛起伏抖得哗哗响。
石头人还有呼吸心跳?时宇第一次注意到剑开天居然还有血肉生灵的特征,蹲在他的面前细细打量。
很快,他就发现剑开天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自己忽略了剑开天的身体,而是剑开天根本就是在故意做出呼吸的模样。
“嘿!嘿!”时宇用力捅捅剑开天的肩膀,这家伙依然睡得深沉,对时宇的推弄一无所觉。
“这算什么高手?有心要你命几百条都没了!”时宇见剑开天始终不醒,耐心全失,站起身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屈膝坐眠的剑开天终于醒了,一声惊呼滚出去好远。
“人呢?都去哪里了?”时宇指指天空,即便不在门前守着,也应该在悬浮的虚冥宗,可现在既无众人也无宗门,只有一块呆傻的石头昏睡在地。
“哦,你回来了啊,他们?他们……咦?人呢?”剑开天还躺在地上在昏昏沉沉地搞不明白状况,抬头四面瞅了一圈,发出和时宇相同的疑问。
“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我才去了多久,你居然还能睡着,把人也丢了?”时宇阴阳怪气地看着剑开天,语气中满满的嘲讽。
“多久?啊~有七八天吧,我和你儿子都玩累了。龙狂说要去平事,几人都跟着去看热闹了。”剑开天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随口答道。
“七八天?你胡说什么?我去了半日都无!”时宇心中一惊,心道难不成这界门不是瞬达,不知不觉就过去好几日?幸亏没过十日之限,不然就麻烦了。
急忙渡虚传音召唤龙狂,时宇又把目光转回了剑开天身上,看得他一阵心虚。
“你怎么在睡觉?而且你干嘛装出有呼吸心跳?还打呼噜!”
“这不是你儿子说的吗!”紧张的剑开天松了一口气,“你儿子说我又冷又硬,没你有人气儿,我就问小白脸什么是人气,他说首先要有呼吸和心跳,睡觉要打呼噜。”
“听他胡说!你是石灵,不是我们这种血肉生灵,哪里来的呼吸心跳,就是我,修炼有所小成,现在都不怎么呼吸,心脏也不怎么跳动,你搞这些干什么?就是为了陪小孩子玩?还有,时风是我徒弟,不是我儿子!”时宇没好气地说。
“我就说你不是个好东西!自己家孩子不陪着,弄得娃娃总是哭,还来指摘我!你一走那小东西就一直哭个不停,要不是大爷我舍去老脸逗他,他能哭到你回来,不回来就哭死!玩得我快累死了,怎么陪小东西玩比打一场还累,我能不抓紧时间睡会儿么。”剑开天气哼哼地发了一连串牢骚。
时宇心中一愣,随即黯然下来。想想自己年幼时离开父母孤身前往帝都求学,不也是无数个夜晚哭到昏睡哭到醒,自己那时可有七岁了,时风才多大?
拍拍剑开天的肩膀,时宇诚恳地说了一句:“谢谢。”
“客气啥,多给点补药就行,现在伤无大碍,就是乏力得很。”说着,剑开天的大手又摊在了时宇面前。
“真没了!我还以为自己藏品足够,结果不够你一个人塞牙缝!等我们到了曦月秘境,一定随你搜刮。”时宇正说着,牧璃等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天际,小时风远远呼唤师父的奶声在时宇听来无比的甜蜜。
“我说,找个空把那小妞儿收了呗,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单身带娃不是个事儿!”剑开天见时宇紧盯着牧璃怀里的时风,凑上来挤眉弄眼地说道。
“别瞎说,坏人家姑娘清白,我一个人过惯了,不想那些。”时宇语气有些低沉,远眺眉目垂了下来。
“坏人清白?大姑娘天天跟着你才是坏了清白,这还怎么嫁人?
”剑开天小眼一瞪,故作惊讶地说道:“我虽然在世间溜达的日子短,可活的日子长,啥没见过!人家是真对你有意,不然会天天抱着你儿子?”
“我都说了,是我徒弟!”时宇无奈扶额,怕剑开天继续胡扯,急忙纵身迎上去,接过了时风,师徒俩一见面就嘻嘻哈哈亲热个没完。
待得龙狂也驭驶着虚冥宗赶至,时宇简要讲述了自己在另一端的所见所闻,几人对先行跨界,暂时安置在岛上后再慢慢摸索实情没什么意见。
龙狂虽略有留恋之意,但备着随时会走,早就安排好界内诸事,不舍地看了几眼,第一个踏入传送阵再未回头。
......
“果然是被打成这样的,难不成所有人都被杀了?”牧琉站在高塔上,眺望着四周,对那寒气冲天的裂隙咋舌不已。
“先别急着感慨,还有事要做。”时宇说着拿出一件法宝激发,丢进了阵门。
“你这是干什么?忘了把宝贝给老相好?”剑开天故意站在牧璃身后,隔着她的耳朵冲时宇喊。
“胡说什么!”时宇见牧璃尽力缩着脖子躲开剑开天的大嗓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要毁掉那边的传送阵,省得圣仙寻路追来,等下这边的也拆了,以备不测。
“嗯!还是你小子肚里花花肠子多。但我觉得没用!”剑开天摇着大头表示时宇多此一举。
“有用没用都要先做,以防万一!行了,别废话,你们都下去,先找个能待人的房舍安顿下。龙狂你和牧琉把这个岛搜一遍,看看有啥线索,这个传送阵我拆了会去找你俩。剑开天你和牧璃陪着时风就行。”时宇几句话安排好诸人事宜,大家便分头行事。
时宇三拳两脚打碎了传送阵所在的石台,闪跃的阵门飘忽几下便像残焰一般熄灭。
怕不彻底,时宇又把向阵门传递元力的石柱一一推倒砸碎。破坏正欢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为何这边的传送阵裸露在外,而大虚仙界的却被重重大阵隐匿,若是没有剑开天的破阵神器在,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想到这里,时宇的手头慢了下来,有些自责心思还是不够缜密,没有弄清前因后果就急急忙忙摧毁了一切,至少这边的传送阵应该先留下的。
时宇想到了一个可能:眼前的传送阵是总枢,应该对应着许多不同的传送阵,冼心荒只是其中之一,就像自己身上的万域界门令,可以随时开启各界界门。
想到万域界门令,时宇心里更苦,确如剑开天所说,圣仙这等大能,到了大虚未见自己,直接开界门就能驾临此界,怎么可能还走传送阵!
呵呵苦笑着摇头,时宇颓然掏出万域界门令试了试,依然全无反应,再看看已经拆得七零八落的传送阵,时宇长叹一声,心道以后一定要好好斟酌剑开天的话,心思简单的人,反而更接近真相。
纵身跃下高塔,冲着龙狂和牧琉的方向去了。两人正在一间间残破殿舍内仔细翻找,没有神念相助,仅凭人力搜遍偌大一座海岛,还是需要耗费些时间的。
“公子,这里似乎是在匆匆搬离中受到强敌突袭,房舍只是外部损毁,内部不见凌乱。”牧琉指着虽残败,却依然安于原位的桌椅痕迹说道。
“我觉得也是,此次大虚仙界真仙凋零,很多宗门之间也是如此。”龙狂点头赞同,抖开手中一团柔软物什轻轻捻摩。
时宇眯眼细瞧,居然是一件女子罩衣,不由得大奇:“你这是什么癖好?”
“呃,主上,这是从屋里找到的东西,不是我随身携带。”龙狂尴尬随手一抛,把衣服扔给了时宇。
“什么?这怎么可能?都多少年了还能有衣物留下?这是什么好宝贝?”接过衣物的时宇心中诧异,也学着龙狂在衣服上细细捻摩,感受衣服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