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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疏雨低头一看, 愣了愣才明白周隽嫉的哪门子妒。
好端端一件大衣变成了被撩旺的火炉,把人烧得热熏熏的。
好像这会儿和她捱得严丝合缝的不是周隽的大衣,是周隽这个人一样。
孟疏雨甩手就要把这件烫人的衣服丢回去。
手抬起来又是一顿。
她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丧心病狂到连一件衣服都要嫉妒的人难道是她吗?
孟疏雨转过身看了看周隽, 当着他的面抬起左胳膊慢慢一寸寸穿过大衣的袖子,又抬起右胳膊依样穿好。
周隽眨了眨眼, 眼色疑问。
孟疏雨拉了拉袖口, 让两只手从过长的袖子里努力伸出来,然后抄进大衣的口袋。
和这件大衣完成更加完美的融合之后,她对着周隽扬了扬下巴:“那你在这儿慢慢嫉妒好了,我和大衣去散我们的步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一趟步散下来,回到酒店, 孟疏雨果然没了失眠的精力, 简单洗漱过后一沾枕就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孟疏雨和周隽坐上论坛主办方派来的商务车,出发前往黎顿酒店。
自从周隽昨晚说了句“我怎么会嫉妒一件大衣”,孟疏雨就好像得了趣,看见手边任何没有生命的物体都觉得能让某些人嫉妒得面目全非。
于是她就当着周隽的面, 时不时在车后座把玩把玩身前的安全带,对着镜子整理整理脖子上的丝巾。
没人看出她这些寻常的动作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只有周隽脸上挂了一路的笑意。
看得前排司机忍不住感慨这都不像去参加峰会, 倒像去参加年会, 可以说是今早接到面相最高兴的一位大佬了。
抵达黎顿酒店, 准备下车时,孟疏雨收起闲心, 恢复到了严肃的工作状态。
告诫自己今天要做一整天的孟助理,时刻不能掉以轻心。
从单边车门当先下了车,孟疏雨正打算回头说句“周总请”,一转眼, 被周隽笑意全收,格外肃穆的脸色镇住。
孟疏雨下意识朝四下望去,看是不是来了什么值得周隽敬畏的大人物。
还没搜寻到目标,周隽弯腰下车,压低声说了句:“配合孟总工作。”
孟疏雨瞪他一眼,转身跟上主办方的接待人员。
走进酒店正门,从大堂到电梯一路碰上不少熟面孔。
孟疏雨提前做过功课,已经认全所有与会人员的脸,哪怕放眼望去都是一模一样的西装革履,也招呼得畅通无阻。
直到出了电梯,在去会场的路上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小周总?”
孟疏雨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张“夹生”的面孔。
说是夹生,是因为她没在这次与会人员的名单里见过这一位。
但对这中年男人的脸却隐约有点印象,好像在哪儿见过。
来人越走越近,孟疏雨在脑海里拼命翻找信息,回想着刚才那声奇怪的“小周总”,忽然反应过来。
这是元誉地产的副总裁罗学斌。
也就是周隽爸爸手底下的高层。
难怪会叫一声“小”周总。
那周隽应该是认识这人的了。
孟疏雨不动声色看了眼身边人,发现周隽的眼色明显冷了下来,想了想还是走了个表面流程,在罗学斌走到跟前时向周隽做了介绍。
罗学斌显然没在意她这位助理,只朝周隽一笑:“小周总,知道您来参会,周总特意嘱咐我过来听听您的演讲。”
孟疏雨在心里回忆着元誉地产的组织架构——周隽的爸爸是董事,那么这句“周总”应该是指周隽的哥哥。
周隽嘴角一扯:“劳驾罗总。”
“小周总不用客气,周总早就说过了,您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容易,有什么能帮衬的一定帮衬着点您。听说森代最近在接触兰臣地产,周总让我提醒您,这合作谈不下来也别勉强,何必有捷径不走,非去舍近求远?周总是您自家人,元誉的门永远向您敞开。”
孟疏雨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忽然看见周隽偏过头来:“我倒是有点不记得了,孟助理,元誉地产在我们的评估列表里吗?”
孟疏雨立马回神,点点头说:“在的,周总。”
“排在第几?”
孟疏雨看了眼罗学斌。
周隽:“没关系,罗总也说了都是自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孟疏雨:“元誉地产排在第十一位,周总,三位往后的评估结果都没送到您手上,所以您确实不知情。”
罗学斌脸色一变。
周隽点点头:“是这样,那罗总,您替我向周总说声抱歉,等元誉的门敞得大些,我再登门拜访吧。”
和罗学斌分别后,孟疏雨陪周隽进了会场。
虽然结束对话的时候,罗学斌的脸色难看得像吞了苍蝇,周隽看起来也没把这插曲放在心上,但孟疏雨心里还是有余火在烧。
这什么没格调的人家。
难怪元誉地产这几年越来越不成气候。
有这么个继承人,再厚的家底可不都得败光?
孟疏雨思忖着周隽没有继承周家一分财产,可能不是家里人对他不好,是他真的看不上。
跟这么个心里没数还爱找茬的哥哥共事,谁知道哪天一觉醒来公司就没了呢。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会场里的高峰论坛也正式开幕了。
主办方在开幕仪式上致完辞之后,邀请了几位产业大拿轮番上台做分享。
不过上台讲话这种事,要没点语言艺术魅力,即使是经商大拿也难免沦为让人昏昏欲睡的读稿机器。
虽然孟疏雨为了做笔记,全程都在撑着眼皮认真听讲,心里却在狂喊无聊无聊什么时候结束。
直到周隽作为今天最年轻的嘉宾上台,握着话筒侃侃而谈,把一场本该生涩枯燥的讲话演绎成了ted级别的演讲,孟疏雨才感觉活过来了点。
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地想,她的眼光好像也没有那么——亏吧。
白天的论坛结束之后,晚上是一场after party。
对孟疏雨和周隽包括在场多数人来说,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白天认个脸熟,记下值得碰一碰的对手或者合作对象,到了晚上就是social时间了。
after party的地点安排在黎顿酒店的宴会厅,头顶水晶吊灯照得一千余平的大厅金碧辉煌,每只酒杯都折射着璀璨的光。
四面长桌摆满各式各样的中西餐点,服务生托着酒盘穿梭来去,经过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客人身边,给他们送上新鲜的“交流媒介”。
孟疏雨跟着周隽见了不少人,指间也象征性捏着一支酒杯,但真正送到嘴边的时候倒很少。
毕竟不同于包厢酒桌上的应酬,这种开放式社交大家都喝得斯文客气,碰头来上一杯,分别来上一杯,算是大佬之间不成文的默契,一般轮不到助理出面,孟疏雨多数时候只是跟在周隽身后递酒。
除了偶尔遇到和周隽聊投机的,问起她这位助理,才轮到她敬上人家一杯,说点好听话。
这么一晚上下来,孟疏雨其实也就喝了三杯白葡萄酒。
倒是周隽喝得不少。
在一段空隙时间,孟疏雨想着让他去角落休息会儿,还没开口,看见两位穿白衬衣搭法兰绒马甲的年轻男人迎面走来。
孟疏雨一眼认出来人,一位是兰臣集团的副总裁程浪程总,一位是朗欣科技的少东家江放江总。
她眼疾手快地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拿来一支新酒递给周隽。
对面两个男人也一人捏了一支新酒走上前来。
“周总。”
“程总,江总。”
两边简单握手打了招呼。
“刚听人说程总接了通紧急电话走了,以为今晚无缘和程总喝这一杯了。”周隽笑着说。
程浪笑着举了举杯:“周总说笑,家里太太的电话不能不接,但周总的酒也是不能不喝的。”
两边一人一杯酒下去。
程浪抬手提议:“人多眼杂,周总,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周隽点头:“程总有时间就再好不过。”
“那两位聊着,”江放摆摆手,“我去吃点东西。”
眼看程浪身边没跟秘书助理,连江放也回避了,孟疏雨朝周隽看了一眼征求他的意思。
周隽朝她点点头,示意她留在这里。
孟疏雨目送两人离开,一下子闲了下来。
本来打算拿点食物吃,但过了饭点暂时也没胃口,想着晚点要是饿了还是点夜宵到酒店吧,找了张角落的沙发椅坐下来。
刚搁下手里那支酒,想解锁手机放松一下,忽然听到一阵男式皮鞋的声音。
“是——森代的孟总助吧?”
孟疏雨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张脸,再次在脑海里疯狂翻阅信息,然后把他和今天白天上台演讲的嘉宾对上了号。
孟疏雨立马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笑着说:“我是,您是美安智家的魏总吧?今天下午听了您的演讲,对您的分享印象非常深刻。”
……翻一翻笔记的话,应该还能找到她顶着呵欠写的重点。
魏明致摆摆手:“不敢当,哪里比得上周总的演讲精彩。”
“您是找周总吗?”
“不,我看你面熟,想起之前和蔡总吃饭的时候见过你,”魏明致笑着说,“刚才和人一打听,才知道你被外派到森代高就了。”
听他这一说,孟疏雨隐约记起美安智家和蔡总确实是有交情的,只不过这位魏总以前似乎还没做到美安的二把手。
但不论如何,牵扯到蔡总,这场面上是不能怠慢了。
“承蒙魏总记得,我那会儿就是跟着蔡总出去见见世面,以为您肯定忘了我,都没敢提这事,”孟疏雨举起酒杯,“我敬您一杯。”
魏明致承了这杯酒,和孟疏雨聊起森代的发展来。
孟疏雨接了几句场面话,大概是话说得还算有趣,魏明致听得开怀大笑,一看旁边路过一位服务生,从酒盘上拿了一支高脚杯递给孟疏雨:“和孟总助这样有趣的人聊天真能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孟疏雨看了眼他递来的酒,一顿过后笑着把酒接了过来:“魏总太抬举我了。”
一刻钟后,酒店三楼露台咖啡桌边,周隽和程浪的对话被一通电话打断。
程浪看了眼来电显示“江放”,对周隽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接通电话,那头江放压轻了声问:“浪总,森代的周总还跟你在一块儿吗?”
“在。”
“那我问你啊,刚我们是不是看见元誉地产的罗学斌和美安智家的魏明致在那儿侃大山?”
“有这回事。”程浪点头。
“那你看看这事要不要跟周总说吧。”
“怎么了?”
“我看魏明致在灌他那个女助理酒呢,不知道是不是元誉那边想搞事套话。”
程浪移开手机,看向对面的周隽。
宴会厅里,孟疏雨捏着第五杯酒,脸上笑意不改,眼睛悄悄瞟向四下,想找个人帮她脱身。
早在拿到第二杯酒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魏明致来者不善了。
但这种事光知道没用,悬殊的地位摆在那里,别说掉头走人,连推辞都不行。
她借口说想去趟洗手间,魏明致偏不放人,说正聊到兴头上呢,她这要是走了就是不给他面子,今后可要去蔡总那儿好好说道说道。
她借口说自己喝不了了,魏明致偏说她这看着也没上脸,可别唬他了,蔡总身边的秘书怎么会喝不了酒。
周围来往的人还挺多,孟疏雨倒不担心安全,只是一下喝了几杯急酒,还是混了白的红的,这会儿脑子已经有点混沌。
就怕魏明致有心套什么话,自己会应付不来。
孟疏雨捏着酒杯看了看四周,实在没找到可以帮她脱身的人,只得笑着对魏明致说了第三个借口:“魏总,周总说好让我这会儿过去找他的,我真得走了,您看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聊?”
“周总不是和程总在露台嘛,他们聊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
孟疏雨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拢,忍耐着想再说句什么,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魏总好雅兴。”
孟疏雨松了一大口气,回头看见周隽,鼻子突然一酸。
本来满心想着该怎么脱身,连生气的功夫都没有,这会儿忽然气得什么面子里子都不想管了。
孟疏雨想也不想朝周隽走了过去,小声叫他:“周总。”
周隽看了眼她的脸色,眉头一皱,再次望向魏明致的时候,乌沉沉的眼底多了些凉意。
魏明致脸色一僵,干笑着招呼:“周总来了啊。”
“我如果不来,魏总打算拉着我的助理喝到几时?”
“周总误会了,我和孟总助是聊得投机才喝上几杯。”
“投机?”周隽回头看了眼孟疏雨。
孟疏雨低着头站在他身后抿了抿唇,这时候也不能拆魏明致的台,只能不说话。
周隽:“说说看,给了魏总多少面子?”
孟疏雨看了眼魏明致,小声答:“……五杯。”
他带她应酬一晚上,她只喝三杯酒。
他不过离开二十分钟,她被人逼着连喝了五杯。
“白的红的?”
“都有……”
周隽看着魏明致慢慢点了点头。
魏明致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一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周隽朝一旁服务生招了招手。
服务生递来酒盘。
十支酒一半白一半红整整齐齐码在上面。
“魏总喜欢喝酒,”周隽朝服务生示意了下魏明致,“把这些酒都给魏总吧。”
魏明致不可思议地一笑:“周总,这是不是有点……”
“有点不体面,”周隽点点头,面无表情看着魏明致,“巧了,我这人刚好不喜欢追求体面。”
“是魏总自己喝,还是我找人来伺候魏总喝?”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