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叶清越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已黄昏,窗纸晕着淡色的天光,昏黄色带着些许暖意。
她拿掉额上的帕子,见房间里没有人,只有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白粥与小菜。
“小路今天这么积极。”她伏下身子闻一闻,“居然给我买陶陶居的东西,他走路捡到钱了啊?”
此时门板响起,有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手中还拎着陶陶居的食盒,一股素菜蒸包的香味就这样钻进她的鼻子,钻到了她心里。
“好香哟。大少爷,您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莫非是鸿门宴?”
他吸鼻子的样子好可爱!人真是奇怪,一旦动心了,看到什么都是好的。“总管大人生病了,我开心一下,有何不可。”
不可的地方太多了,堂堂大少爷跑到下人住的院落里就很不可了,再说这孤男寡女的,不,孤男寡男的,唉,反正就是不对劲。
“大少爷,那小人就却之不恭了。”不管这个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先吃了再说,她好像真的很饿。
今天总算有点胃口,也许是病要好了。
“东西好吃吗?”
“不错。”
“吃了我买的东西,你要付出代价。”
“代价?!”一点白粥,几样素菜想要她付出什么代价,难道说是以身相许?他还真是男女不忌!
“今年泉州的茶叶首次被指定为贡茶,我想把谢家的茶叶拿去参选,有了贡茶这块招牌,以后的生意会好上许多。”谢木栋坐在她身边,慢慢地说道,“你总是一肚子鬼主意,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为什么找我?”她奇怪的问。
因为我想看到你,时时刻刻,日日夜夜。“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叶清越有些迷惑了。朋友?!他把一个下人、一个仇人当作朋友,那么那一天的拥抱,也是因为是朋友吧。
她点头,应允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生病后的她渴望常常见到他——
一个月后
养好了身子,将府中的事交予年长的人打理,告知老爷,夫人后,叶清越便和谢木栋一起上茶山。
这是叶清越第一次到茶庄来,上山的路并不是十分好走,但是风光明媚,景色优美。
薄雾从路的那一头袅袅升起,一层一层的,就像是重重纱幔。
她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里有茶叶的芬芳,是微苦而又清新的。
起初路的两旁是低矮的树,有些早春的花已经绽放了,红红紫紫地开满了一路,像是为小路绣上了花边。随着他们越走越高,视野里已经被一重重的茶树所包围。
茶树一层层地堆迭上去,像一队队排列整齐的绿色小兵。
“这里真漂亮。”
“小心,别从车上摔下去了。”难得看到张来福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谢木栋伸手扶了这个大半身子都在车外的人一把,觉得触手的地方冰冰的,才想起山上比山下冷了许多。
他拿起披风披在她身上。“小心别冷到了。”
叶清越低下头。马车太小,他们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他那灼热的呼吸都围绕着她,她要是脸红了,一定是他害的。
所幸涸旗便到了茶庄,让她得以从这种暧昧中解脱出来。
她跳下马车,放眼所及白雾茫茫,满山青翠,人影点缀其中,好似白云深处的仙人。
“大少爷来喽。”有人叫唤了一声。
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涌了出来,围住了大少爷,拉住他问长问短,好像他一下山,山上就会有大事发生一样。
谢木栋怕她被冷落似的,还把她拉出来,郑重地向大家介绍她。
这下她才知道,她在山上的名气也挺大的,大家都知道谢府有个年仅十九岁的小总管。
“大少爷总和我们提起你,说有你在府里当总管,他才能安心地上山来忙茶庄的事。”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他虽然从没在自己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但他确实经常一走就是好长一段时间,由得自己在谢家作威作福。
那应该就是信任吧。
“张总管,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等她回答,谢木栋就牵着她向山顶走去,爬过几百级台阶,只见四周群山起伏,满山绿色,好像落满了翡翠。
雾气已经散去了,阳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照在这一山碧绿翡翠上,泛着耀眼夺目的金光。
“看到了吗?这一山的茶树,都是我的!”
谢木栋抬起头仰望着,阳光为他镀了一层金边。
他真的好英俊,在这一刻,叶清越突然发现眼前这人粗犷的五官、豪迈的气质,组成宛如天神一样夺目的形象。
彷佛世界被他踩在脚下。
云云众生只能仰望着他。
每一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原矿,要去淘、去炼、去过火、去塑造,才能变成闪闪发光的金子。
这一刻的他就在发光。
像金子一样,散发着耀眼光彩。
这一刻的光芒,夺去了她的心——
张来福在躲他。
谢木栋在带着张来福上山之后,就有着这种强烈的感觉。
去茶园找他,茶园的人说他在烘房,来到烘房,他们又说他去了仓库,去了仓库又说他在帐房,总之,就是难得看到他的人。
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反正他变得好像比他还忙,简直就是屁股沾不到凳子,脚落不了地。
“你们谁看到张总管了吗?”
“刚刚明明还在啊。”
他问来问去,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答。
这个人肯定在躲他,他有点恼羞成怒地想着。
而叶清越的确在躲谢木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现在的心情。自从那天在山顶,看到他那炫目惑人的模样后,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魂全部在一瞬间被他勾走。
太突然了,她本来已做好了孤老一世的心理准备,怎么会那么容易地动了心、陷了情呢?
特别这个人与自己相处了将近七年,七年的时间,连友谊都只是勉强,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了所谓的爱情?
难道说,谢木栋就是她红线彼端的那个人?
这真的是太难以置信了,如果真是这样,她就应该和他好好相处,不要每次见面如同刺猬对着豪猪,总要弄得针锋相对不可。
希望他不要记恨从前才好。
可是,是人都会记恨的吧,因为,他们之间的老鼠冤实在是太多了。
她正躲在茶园里胡思乱想,忽然看到两个小孩在路边捡树叶玩。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烦恼这些嘛,她上茶山是来开发新产品的,怎么能一直躲起来偷懒呢?
但她对茶叶可是一窍不通,除了会喝外什么都不会。
什么种茶、养茶、摘茶、烘茶、制茶,看得她眼花撩乱,更别说是融会贯通了。这几天,她非常努力地在恶补茶叶知识,可是,某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一蹴而就的。
“福哥哥,你看这朵花美吗?”其中一个小孩拿着一朵枯褐色的花递到她面前。
她低头看了一眼,“好看,是怎么做的?”
那朵花是真的挺好看的,乍看之下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由数片叶子扎成的花。
“是我姐姐做的。”小男孩嗲声嗲气地说道,“我姐姐手可巧了。”
一旁的小女孩手上还有一朵,她羞涩一笑,将手中的花送到她手中,“我说福哥哥最漂亮,这是送给你的。”
小男孩将他那献殷勤的姐姐挤走大叫道:“我长大了要娶福哥哥做娘子!”
听到这句话,叶清越有点哭笑不得,她上了山,难道举止就像女孩子了?她装了七年都没露出破绽,怎么会成了小男孩的梦中情人?
“小冬瓜,你在胡说什么?福哥哥长得漂亮,那也是个男的,等我长大后,我才嫁给他。”小女孩赶忙将弟弟拖走。“你就别和我抢了。”
“是我的,我要娶他。”
“乱讲!”
看两人很没有小孩样的决定她的未来,叶清越只是苦笑摇头一下,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他们用落叶做的花上。
她仔细地端详着这朵花,有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浮上了心头。
她没有办法改变茶的本质,但是她可以在形式上做花样啊!——
谢木栋在茶园里转来转去,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正和两个小孩蹲在茶园一角做着什么。
张来福低垂着头,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也不知道什么事让他这么开心。
不管怎样,他现在的样子似乎才像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而不是心机深沉的张大总管。
“你在做什么?”谢木栋凑上前去看。
“你来了!”叶清越似乎忘了自己本来是躲着他的,几乎跳起来地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将一朵枯色的花递到他面前,“送给你。”
“这是什么?”谢木栋拈起那朵花问道。
“这是新产品啊。”
“新产品?!”他看着眼前的人,百思莫解——
这天一大清早,大少爷通知全庄众人都到仓库前集合,说是要举行新产品发表会。
“新产品发表会?那是什么啊?”做饭的张大娘问种茶的王大叔。
“我怎么知道?反正大少爷和内府总管两个人已在烘房里研究了好多天,不知道弄了什么新玩意来给我们看。”
大家正聚在一起讨论的时候,谢木栋与叶清越两人皆是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俩都是眼下发黑,整个人瘦了许多,就连脸上那有些激动的笑容也掩不住疲态,显然两人都累坏了。
他们一人手中拿着一颗小球,另一人则捧着一整套从佛朗机来的琉璃壶茶具。
对茶庄的人来说,这套茶具可是难得一见的西洋玩意儿,所有人的兴趣都被大大地挑起来,皆把目光投注过去。
只见他们将茶具放在小桌上,然后将那颗不过小指头大的小球投入琉璃壶中,然后等刚烧滚的开水稍微降温,再一鼓作气地将开水注入琉璃壶。
现场静悄悄的,大家都屏息静气地等待着这小圆球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饼了一会儿,有眼尖的人发现小圆球的变化。
“开了。”
“什么开了?”
“茶叶开花了!”
哇,真的是茶叶在开花,好像是变戏法一样,小圆球被热水一泡,便从中间处向四周打开,一层层的茶叶像花瓣一样的绽开,如同一朵在水中盛开的莲,待到茶叶完全舒展开来,从茶叶花的中心轻轻升起一朵白色的茉莉花,随着水波震动而轻轻摇晃,恰如一只白蝶落在深绿的花上。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小小茶壶里,有了另一个美不胜收的世界。
“这是什么?”过了很久,才有人疑惑地问道。
“这是茶花,茶叶做的花。”谢木栋与叶清越异口同声又洋洋得意地说。
为了让这一项由他们俩独制的谢家茶花能够在贡茶比试会上拔得头筹,谢木栋当天便下达封山令,只准人进,不准人出。
他深知这场北茶比赛攸关众家茶庄能不能一举成名的生死大事,各家茶庄都在研究出奇制胜的招数。
所以,他既要花心思研究新产品,更要注意不让风声走漏到别家茶庄去。
虽说在谢家茶庄工作的人大部分都在这儿做了十几年,甚至还有几十年的资历,但为了保险起见,封山是最安全的办法。
“喂,大家都在庆祝今年的新茶长势好,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叶清越一脸红扑扑地跑过来,显然他是今天的主角,被灌了许多酒。
“我就来。”谢木栋站起身,看着她满面红潮在身边晃来晃去,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明天是清明,是新茶的采收日。今天晚上,茶庄例行举办祈福会,大家通宵不睡,唱歌跳舞感谢老天爷今年风调雨顺让茶叶长势喜人。
“你是不是喝酒了?”他看着这个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的人。
“只喝了一点点。”叶清越打了个嗝,连忙捂住嘴巴,连声说:“失礼,失礼。”
空气里都是酒香,这个人到底喝了多少?
“真的只有一点点。”
她的身子几乎都要瘫软靠到他身上去了,她没有说谎,她只不过喝了一小杯而已。
“你在家里的时候,不是挺能喝的吗?”素闻张来福的酒量不错,就算是山上的酒性子烈,也不至于让他变成这样吧,路都走不稳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嘻嘻一笑,一张小睑凑到他眼前。
“什么秘密?”谢木栋终于伸手扶住她,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迭成为一个。
“我其实一点也不会喝酒啊。”
“啊?”那他千杯不醉的名声是从何而来?
“我啊,每次府里宴客,都给他们准备酒,给自己准备水。你知道家里有一把转转壶,里面分两层,是古时候用来下毒的,不过,用来躲酒还真是方便。”
“你真不是普通的奸诈。”谢木栋得知真相后,不禁捏了下她的鼻子。
“奸诈?不奸诈,我能这么年轻就当上总管?不奸诈,我要怎么在这样一个时代活下去?不奸诈,以后我要是被赶出府之后,该怎么办?”叶清越酒后吐真言。
“谁说要赶你走?”谢木栋诧异地问。
“不是你吗?大少爷,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知道我小时候做过好多让你讨厌的事,但是,以后不会了,我才不要被赶出府呢。”叶清越嘿嘿一笑,伏在他的身上说道,“我的卖身契已经到期了,我现在是自由身了。你不高兴吗?我才不要你赶我,那多丢脸啊,我自己走。”
“你?!”谢木栋好想摇醒这个总管。他什么时候讨厌他了?就算从前讨厌,但是现在却只有心动,只有怜惜,只有喜欢。
他不想放走他,不想让他离开。
不管他是男是女,他都不想他走。
“你要走到哪里去?你要离开谢府做什么?”他抬起她的脸,月光下,他双目如盈盈流水,淡淡流光。
“秘密。”叶清越偏了一下脑袋,调皮地道。她的头好晕哟,天上的月亮变成了两个,眼前的人儿化做了一双。
“你有秘密?”
“我有很多秘密,就是不告诉你。”她笑着说,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可是两个人影在眼前晃,她一抓就抓错了。
酒醉的她站也站不稳,摇了两下便顺着那扑空之势,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山上的地势本来就不稳,谢木栋这一次想要救她都来不及,只见她扑倒在地上,倒下去的时候还扯到他的衣服,害得他也跟着摔倒。
幸好是摔在草地上,两人滚了两滚就停住了。
叶清越眨眨眼睛,透过散落在脸上的发丝看过去,月亮也有两个,圆圆的,亮亮的,大如圆盘,皎洁如玉。
“天上有两个月亮。”她痴痴地笑着说。
有人挡住了月亮,拨开遮她脸的头发,手指温柔地摸着她的脸,感觉好像是蚂蚁在爬。
“好痒。”她嘟囔了句,想拍开那只手。
“别动。”
有人在耳边沉声说,她的手被人捉住,有什么温暖而又柔软的东西落到了她唇上。
起初,她只觉得好软又好痒,有什么东西夺走了她的心智,几乎是本能的,她被动地仰着头,闭着眼睛,发出细细的呻吟承接着这个吻。
吻?!
这是个吻啊!
是谁在吻她?她怎么糊里糊涂地被人吻了?
叶清越猛地睁开眼睛,一个机伶,满身的酒意全都退了。
她一把推开身上的人。果然是他,谢木栋!
她喘着粗气,支起身子,看着一脸木然坐在地上的谢木栋。
“大少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你知道你在吻一个男人吗?”
“知道。”
“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叶清越叫道。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唇,原来这就是吻,和书里说的一样,是一种很刺激也很美妙的事,刺激得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美妙得让她忘了自己。
“因为我想。”谢木栋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近乎于微笑的弧度,“我喜欢你。这样说涸粕笑吧,我也觉得涸粕笑,一个平时和我水火不容的人,一个绝对不是我欣赏类型的人,一个阴险的小人,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喜欢上他?
“只因为他在华灯绽放的夜晚默默地流泪令我心动,虽然他会对我大吼大叫,完全不把我当成主子,但他也会不经意地对我好,在我回家的时候厨房里永远准备了我喜欢的菜,他还为了让我受姑娘青睐,亲自去挑选衣料。
“我怎么那么容易就把一颗心放到了一个小混蛋身上呢?因为在我认识他的七年里,我的日子永远波涛汹涌,我的视线里永远都是他的身影,他若是哭了,我也会难过:他若是笑了,我也会开心。
“张来福,七年了,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容忍你一再的无礼;我不喜欢你,为什么任你怎么胡闹,我都不把你调走;我不喜欢你,为什么敢把谢府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你;我不喜欢你,为什么我要吻你?”
“不,这不是真的。”叶清越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难道说,大少爷喜欢自己,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这是真的,你为什么不相信?你为什么不打开心房,坦然接受我呢?”
“可、可是,你是少爷,我是下人;你是男的,而我,而我也…”天哪,谁来教教她怎么应付现在的状况?
“我喜欢的是张来福,跟他是什么身分、什么性别没有关系!”谢木栋语气肯定又激烈。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他喜欢的只是自己,只是这个人,只是这副**之下的那个灵魂?
这的确是她渴望的爱,纯粹的、不带一丝凡俗的爱。
但,这是真的吗?
“大少爷,我不知道你说真说假,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是谢家唯一的独子,你总要结婚娶媳妇,那个时候,我怎么办?”
谢木栋愣了一下,想起清华下落不明,而传宗接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自己若是执意和他在一起,那么父母亲岂不是会被自己活活气死。
难道说,要随随便便娶个女人来延续香火?那岂不是对不起张来福,也对不起那个女人?
叶清越看到他为难的样子,了然地猜想,这个人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样爱她,会说那些话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这个时候的她并不想把自己真正的性别告诉他,因为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生活了七年,她早就学会算计,学会计较,学会就算是动了心,也不能轻易地就给他。
“如果,你真有那么喜欢我,那你敢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你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你家的下人,除了他,你再也不碰任何一个人,你愿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娶他做男妻。大少爷,你敢吗?”
谢木栋被这样激烈的话语给吓住了。
这些话,这些承认自己喜欢这个人的话,他敢说,但是他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吗?他犹豫不决了。
叶清越背过身,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傻,也许是中那些专一的感情给了她太大的感触。
她轻轻地说道:“大少爷,其实我是一个心很小很小的人,我的心比一颗米粒,比一片茶叶,比根针尖还要小,小到只能装得下一个名字、一个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山上真的好冷,冷冽的空气让她的鼻子又酸又痒,好像一忍不住就会落下泪来。那泪落下,也许会被晚风刮成冰,所以,她不哭。
她不哭,月光下茶树一排排,叶子上泛着银光,就像冬天里结了霜一样,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