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静书带贺雪真, 从一条小路来到天衍宗的议事厅。贺雪真躲在暗处偷看,只觉得地方看竟很是眼熟。
不知何静书用了什么法子,两人气息被掩住, 何静书就站在身侧,可如果不是眼睛看见,贺雪真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议事厅内,莫还陵与妖族右护法分列而坐,天衍宗诸位长老坐在两人身后。谢玄站在一面巨大的屏风前, 双手结印, 虚空中现出一轮满月似的银盘, 想来那就是前尘镜。
两人站得远, 看不清莫还陵是如何操作的,只见那银盘上的符咒依次亮起,转动,带动整只银盘大放光华,一束光照射在屏风上,一些片段走马灯似的在屏风上一闪而, 接着只听咔擦一声, 银盘上的符咒停止转动, 屏风上的景象, 也定格在贺雪真被燕丹围攻刁难的那个时段。
贺雪真被燕丹率人围攻的场景, 一五一十出现在了屏风上。
一直到贺雪真被救走,被何静书抛上树冠顶端, 都与他经历别无差错。贺雪真屏住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风。泼在何静书身上的脏水,待会儿就能得以昭雪了。
画面中, 何静书回身攻向燕丹等人,只见一道红影一闪而,身披黑袍的沙蛇瞬间倒下,燕丹等人大惊失色,红狐狸却没有收受,冲向燕丹,不眨眼间,地上躺着十具尸体,那只叫风棘的小妖吓得夺命狂奔,红狐狸回身,奔至树干下,驼了贺雪真跑远了。
贺雪真只觉得内心一片冰凉,前尘镜可是天衍宗的宝贝,能查看去未来,为什么会样?
就在这时,右护法大喝一声站起来,悲愤怒吼:“你们还有什么说?!”
莫还陵神凝重,谢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既然你们也知道理亏,就快将那凶手交出来!否则事若是闹大,咱们妖族少不得要与仙门再战一场了!”
莫还陵忽然说:“慢着!”
他走上前,来到谢玄身侧:“六十年前,孟雪乡的徒弟贺雪真被栽赃勾结妖族,杀害天衍宗穆长老,挑起了仙门与妖族的一场大战。听孟雪乡说,那时这前尘镜里也照出了贺雪真杀害穆长老父子的一幕。可后来证明,贺雪真是被玉徽那卑鄙小人陷害的。所以我猜,是这前尘镜出了问题。”
贺雪真仿佛被雷劈了似的,什么也听不见,只想着一个名字——孟雪乡!原来前世他的师尊,叫做孟雪乡!他从哪里都问不出,寻摸不,居然意外从莫还陵口中得知了个名字!
他忽然想到,师兄也姓孟,他跟孟雪乡是什么关系?他似乎,从来没问过师兄的名讳啊!
议事厅内,谢玄大方地把前尘镜让出来:“前尘镜在天衍宗放了千万年之久,但既然是法器,只听过法力耗竭,还不曾听说法器出错的。莫道友尽管来看看。”
右护法怒道:“等等!他想为徒弟脱罪,自然什么理由都能找出来了!让我来看吧,对法器确有研究,前尘镜有没有出错,一看便知!”
他说的没错,莫还陵只得让到一边,妖族右护法查看,天衍宗几名上老也上前查看,甚至最后莫还陵也查看了一番,都确认了前尘镜没有任何问题。
“如此一来,尔等甘愿交出那凶手了吧?”
贺雪真心如擂鼓,抓何静书的手,无论如何,他不能把好友交给妖族。他拉何静书,顺原路悄悄退回去。
两人往荧徽剑尊的洞府去,落在地上,他把何静书藏好,小声说:“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你在这里等。”
何静书问道:“你看到了前尘镜里的内容,也还愿意相信吗?”
贺雪真看何静书的眼睛,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何静书绝不会骗他。
既然既不是前尘镜的问题,也不是何静书撒谎,那么一定还有什么,他们没有想到。
“相信你。”
贺雪真跑到荧徽剑尊的院落外,骑在墙头上看了一眼,荧徽剑尊仍坐在阵法中,微微睁开眼睛,眼神有几许茫然。
贺雪真跳下院墙,来到法阵前,荧徽剑尊抬起眼睛,看了贺雪真一眼,似是被唤醒了似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
“师兄。”贺雪真在他跟前蹲下,小声道歉:“昨天是我错了,不该对师兄无礼。是师兄把从小山村带上仙途,替我医好右手,又为我找了么一位真心疼爱我,悉心教导我的师尊。昨天教师兄伤心了,对不住。”
荧徽剑尊的心肠再冷硬,听见也不禁微微动容,眼神松懈下来,拍了拍贺雪真的头,从法阵中站起来:“不怪你。狐族最擅长迷惑人心,想来是你道行尚浅,被他迷住了心神。”
贺雪真见他仍是这般抵触何静书,实不知他的厌憎从何而来。但他要说的不是何静书,贺雪真站起来,看荧徽剑尊,问道:“师兄,跟你相处快一年的时间,还不知道你的名讳。师兄到底叫什么呢?”
荧徽剑尊坦然道:“姓孟,上孟下雪乡。”
荧徽剑尊的名讳,仙门无人不知,就算想瞒也瞒不住。先前想瞒他,那是两人尚未建立感,如今贺雪真已接纳他,对他信赖亲近,让他想赌一把。而且,贺雪真对那青梅竹马的狐妖谊甚笃,让孟雪乡心中生出几分慌急恐惧,总这么师兄师弟地处,不知贺雪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不如把去一点点透露给他,打破僵局,或许反而能有一线生机。
贺雪真瞳孔骤缩,那一瞬间的震惊反应,瞒不孟雪乡的眼睛。
孟雪乡问道:“怎么了?”
他盼着贺雪真问他,贺雪真却摇摇头,勉强一笑:“师兄叫雪乡,叫雪真,当真是巧了。对了师兄,师尊方才找你,他在天衍宗的议事厅,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孟雪乡点点头,“知道了,就去。真儿,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来问,你只需记着一件事,师兄一次定会护你疼你,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里有,贺雪真如何听不出来,但他此时已是方寸大乱,脸色苍白,勉强点点头,笑道:“师兄,你快去找师尊吧。”
孟雪乡御剑离开。
贺雪真回头去找何静书,他已乱心神,地方都走错了,对着一丛灌木叫何静书的名字。何静书从一棵树后走出来,叫他:“雪真,在这儿。”
贺雪真回头,匆匆忙忙牵住何静书的手:“静书,从师兄那里弄到了通行玉牒,就送你出去。”
妖族使者被杀一事出来后,天衍宗的上空便罩上了一层结界,只有宗主与几位长老们手持玉牒,才能通行无阻。
何静书观察他的脸色,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贺雪真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御剑带何静书向南飞。飞到半途中,碰上那透明结界阻住了去路,贺雪真跑出玉牒,结界打开一人高的出口,两人御剑飞了出去。
不知飞了多久,气力难以为继,贺雪真按下剑,两人滚落在地上。何静书抱着贺雪真,让他摔在自己身上,才发现贺雪真脸色难看得紧,额角冷汗直冒,竟像是受了惊吓,心神激荡,令得元神不稳。
“究竟出了什么事?”何静书纳罕,变回原形,驮着贺雪真向前疾奔。里是一处陌生的地界,周一片山岭,何静书奔至高处,纵览地形,有些疑惑:“竟像是有高人曾在此布下迷踪局,待寻到此局的生门。”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些,与那次遇险突然爆发出实力不同,他似乎是从小就懂得些易经数术,推演一番,寻得迷踪局的生门,驮着贺雪真,直奔那处而去。
天衍宗。
贺雪真和何静书不仅失踪了,还带走了荧徽剑尊的那方玉牒。
如今前尘镜的内容,也指向了何静书就是凶手,纵然燕丹等人围堵贺雪真有错在先,但抹杀十条性命,手段委实也太残忍了些。事若不处理好,只怕仙门与妖族又要爆发一场大战。
而两人的失踪,更是坐实了何静书畏罪潜逃,妖族右护法叫嚣得厉害,莫还陵一面安抚他,一面还要留心荧徽剑尊的反应。
孟雪乡发现贺雪真带着何静书逃走,自是震惊不已,难以置信。贺雪真居然会为了那小狐妖抛弃莫还陵和自己,难道自己二人加起来,都抵不得那狐妖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吗?!亏他竟还向自己道歉,那时心里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失望痛心。
他即刻加入天衍宗搜捕两人的队伍,无论如何,要把贺雪真找回来。
贺雪真修行没有多久,甚至练习御剑都不月余,自然飞不了多远,一行人原本眼看找到了两人的行踪,却在一片山谷前失去了踪迹。
孟雪乡看眼前熟悉的山谷,却是大惊失色。
何静书背贺雪真,踩着石头轻巧跃,冲向一面挂藤萝的石壁。两人一瞬间穿了石壁,何静书眼前一花,竟似看到了一个青年,捂滴血的右手,穿过石壁,跌坐在地,苦涩一笑:“师尊弃,宗门弃,想不到连天都不收我。些人栽赃勾结妖族害死穆长老,不是借生事,意图挑起仙门与妖族的争端。来来去去,还不是为的那妖族至宝。”
他坐了片刻,笨拙地包扎好右手,踉跄爬起来,“被天衍宗赶走,待他们回神来,定是要拿了去妖族问罪生事。偏偏我吉人自有天相,遇到这前辈高人留下来的迷踪局,就躲在这里,看他们抓不,该怎么办。”
青年盘算,慢慢走远,何静书不由自主追上去,那身影却淡了。
“是……”他看了一眼四周,里竟是另一处洞天,周围的石壁乃是留影壁,能把来往的影像,留存百年久,方才那名青年,想来应该是许多年前曾经躲到这里来时,影像被留在这里了。
而何静书只觉得那青年的身影好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