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玉兔高悬,满天繁星宛若无数小眼睛般正在窥视著世间的一切,本该是夜阑人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傅家庄的某间客房房门却被人轻轻的拉了开来,随即有道瘦高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自门后出现,如鬼魅般在黝黑深沉的夜色中踽踽独行。
只见他宛如在自家那般的熟悉,不须任何***照明便能在一片漆黑中热门熟路地穿过层层回廊,越过座座拱门曲桥与亭台楼阁,最后他来到了主人家的书房前,悄然无声的推门而入,在满室书册环绕中,幽深眸光却不曾稍微停留,反而落在最里面角落处的一块不起眼的青砖上。
在银色月光的照映下,他缓缓来到最角落的那块青砖前,蹲下身子,也不知施了什么手法,只见那块青砖忽地弹开出一道小缝隙,顺势将青砖搬开,赫然发现下面竟然压了一本蓝皮书册。
像是早知道青砖下的秘密,他泛起一抹微笑,伸手取出书册之际,一道突如其来的嗓音却自身后荡了开来--
「你对傅家庄很熟嘛!」
「小姐!」心下一惊,八宝猛然回头,赫然惊见半身映著月华,半身笼罩在阴影中让人瞧不清脸上表情的夜玥,当下不由得失声低呼,原本平稳的心跳在瞬间加剧,手心濡湿地沁出冷汗。
她尾随在他身后多久?又看了多久?
「八宝,你在紧张什么呢?」一片沉静中,带著轻笑的嗓音扬起,夜玥往前移了一步,纤细娇躯俏生生的立在迤逦而入的月色中,原本模糊难辨的绝色娇颜也顿时清晰显现。
「小姐,你何时来的,怎么没出声叫我?」勉强稳住心神,他力持镇定。
「来得够久了,况且我这不是叫你了吗?」淡淡反问,夜玥眸光深沉地瞅凝著他,脸上虽仍噙著笑,可却少了平日的天真烂漫与真诚,仿佛只是戴了一层面具罢了。
其实早在他以为她已熟睡,并轻巧离开客房的时候,她便翻身而起,一路悄然无声地尾随著他了大半个傅家庄,目睹他如主人般纯熟的翻开书房地板上的青砖,取出那本也不知是记载著什么的书册。
闻言,八宝窒了窒,怔怔地看著她虽笑却不甚真心的面容,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强烈不安,几度张嘴欲言,最后却总是归于沉寂。
见他不语,夜玥也不甚在意,若有所思的眼眸朝他手中的书册睇去,只见蓝色书皮上题了「傅家剑法」四个字,心中原本的猜测此刻更加确认了。
「八宝,何时你对傅家庄内的一砖一瓦如此了若指掌,甚至还改行当起偷儿了?」噙著笑,她状若玩笑般地故意问道,等著看他如何回答。
「小姐…」听著她带笑却又若有所指的言词,八宝心知她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也明白再也瞒不下去,正欲开口解释之际,却听外头忽传来一串由远而近,迅速而来的足音,当下心中一凛,低声急切道:「有人来了,我们先离开。」
「干嘛急著离开呢?」笑嘻嘻的,她的神情闲凉,半点也没想走的意思。「有人来了不是更好,正好把你的事儿给解决了。」
呵…她还有别的事儿要忙,没耐性陪他再耗下去了。
「小姐!」低声急叫,八宝与她相处多年,甚是了解她的性情,如今见其神色,明白她绝非说笑,心中不由得急了起来,下意识的伸手就要拉她,却被她一个巧妙闪身而避开了。
而就在此时,外头忽传来一道诧异的狐疑低呼,来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足音瞬间加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书房而来…
「…可…可恨的傅元瑶…嗝…可恨的一群老奴才…全不把我…把我这个庄主看在…嗝…看在眼里…」淡银月色下,傅容云打著酒嗝,踩著微醺的步伐,踉踉跄跄地自「百花楼」,回到傅家庄。
思及白日的事,他益发愤恨难消,原本一直强忍著的怒气终于爆发,拔剑朝树丛一阵乱砍泄恨…
可恶…可恶…他身为一壮之主,却只是徒有虚名,别说傅家偌大的家产全握在傅元瑶手里,他根本沾不上边;就连动用个几百两的银子还得看她的脸色、受她的气,简直窝囊至极,偏偏他还当这窝囊乌龟当了许多年了。
若不是怕引人疑窦,当初真应该趁她还年幼时就…就…
想到这儿,他忽地发出一道沈怒低吼,愤恨地将足足有手臂粗的树干给一剑断成两段,喘著尚未平息的怒气,狠戾的目光森森瞪著切口整齐的树干断面,思绪如偾张的血气般翻涌…
曾经他也想当个好夫婿,但梦涵心中却永远住著另外一个人,就连洞房花烛夜、夫妻敦伦后,她在睡梦中呓语的也是那人的名字,这让他难以忍受!
在妒恨之火如燎原野火般失去了控制,暴怒地一巴掌将她打醒,在她惊疑、恐惧与不解中,暴虐而无情地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并且在那噙满泪水的视线中,得到异常的欢愉与畅快,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彻底占有她,证明她是属于自己的。
曾经他也想当个好大哥,但元瑶心中却只认定一个兄长,丝毫不将他看在眼里,处处与他作对、给他难堪!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恨透了那个人!
以前,恨不得他死;如今,更恨他死了却宛如还活著,阴魂不散的盘据在傅家庄内每个人的心里,也让他始终活在那人的影子下,怎么也摆脱不了…
够了!
他受够这一切了!
既然元瑶不将他当成兄长,事事与他为难,那么就别怪他…
想到什么似的,傅容云阴惊的眼眸泛起了寒光,心中主意已定,当下收剑返回所居院落,然而走在蜿蜒回廊下,眼尾余光却突然瞄见对面书房本该紧闭的门扉竟微微敞开,登时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怎久回啦?他记得自己离开书房时,确实带上门,怎么如今却…
疑心顿起,傅容云眯起了眼,脚下一转,迅疾如电的朝书房急掠而去,眨眼间便已来到书房门口,并以著雷霆万钧之势用力推开原本就微微敞开的门板。
霎时,就见一男一女两条身影沐浴在淡银月色下,并在他猛然推门而入的瞬间,双双转头看向他…
*****
「是你们!」厉声大喝,虽然光线微弱,傅容云还是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两张脸庞。
「哎呀!被发现了呢!」闲凉的嗓音毫无心虚,夜玥冲著他灿烂一笑,可嘴上问的却是一旁神色沉凝的男人。
「八宝,你说该怎么办呢?」
「小姐…」发出一声叹息般的轻喃,八宝只能苦笑,也没别的好说了。
眼见两人夜闯书房被发现不仅不仓皇逃离,还神色自若地之谈起来,傅容云这下更是心火大炽--
「早知你们主仆两人绝非善类,混进傅家庄究竟所为何来…」忽地,高昂的质问猛然一顿,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八宝手中那本写著「傅家剑法」四个大字的剑谱,神色瞬间大变,忽晴转阴,变幻莫测。
怎么会?这脸色蜡黄的不起眼男人怎么会有他寻找多年却不可得的「傅家剑法」?
震惊的目光从剑谱上移开,转而落在角落处被翻开的青砖上,他登时明白了--
原来竟是藏在如此唾手可得之处,这些年来,他怎么就是没有发现呢?还有这对主仆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知道剑谱就在那青砖之下?
算了!不管他们是何来历,说起来他还得感谢他们帮他找到「傅家剑法」呢!
思及此,傅容云笑了,原本瞬息万变的神色最后全化为浓烈杀意,森然冷笑道:「没想到你们两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盗取我傅家剑谱,今日若不杀鸡儆猴,外人还道我傅家好欺负。」
话声方落,利剑已出鞘,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八宝袭击而去,目标--抢回剑谱。
「嘻嘻,找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手算什么?傅庄主,你的对手应该是我才是啊!」随著清亮的笑声扬起,一道红鞭疾如雷电的射出,从旁拦下突袭的凌厉剑招,并且顺势一扯将他给带出书房,不让两人的打斗波及到八宝。
见状,八宝连忙追了出去,就见两人在书房外的空地上打得火热难解,而一连串鞭、剑交击的声响伴随著不时扬起的欢快娇笑与怒声厉喝,在夜风的吹拂下亦很快的飘散开来,惊醒了原本安眠的人。
看来小姐说得没错,他的事是要在今夜做个解决了…
眼看傅家庄内烛火一盏接著一盏地亮起,八宝涩然地扯起嘴角。
果然,就听杂沓的脚步与喧哗的人声随著***迅速往书接近中,不一会儿,孙总管领著下人率先抵达,随即傅元瑶、青槐与柳梦涵也纷纷赶了过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当确认打斗的两人竟是夜玥与傅容云时,众人登时不由得一愣,目光下意识的朝在一旁观战,神色古怪的八宝瞧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愧是傅家庄真正掌大权的人,傅元瑶率先回神,神色冷然地质问。
闻声,八宝一语不发地瞅著她,始终没有开口解释;倒是得颇为吃力的傅容云心知继续下去,落败出糗的可能会是自己,当下乘机迅速往后一跃,退出缠斗的同时,讥讽冷嘲也随而出--
「怎么回事?何不问问你的好贵客干了些什么?」
「干了什么?不就是挖出你们家书房地底下的一本破书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打得不过瘾,夜玥甩著红鞭笑嘻说道。
破书?
*****
众道视线不约而同齐朝八宝手中的蓝皮册子看去,当「傅家剑法」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时,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大气,尤其元瑶更是激动异常--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傅家剑谱藏于何处?」怎么会?打从多年前那场劫难导致爹亲受恶人所杀,元阳哥下落不明后,那家传剑谱便无人知晓藏于何处,就算傅容云里、暗里几乎翻遍了庄内每一处,却依然不可得!
可为何这两个与傅家毫无关联的人,却能如此轻松的到?
「什么人?不就是两个无耻窃贼!」傅容云冷笑嘲讽。
「我想…」忽地,始终旁观没有说话的沈青槐终于沉沉开口了。「应该不只是窃贼这么简单。」
若只是普通窃贼,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就寻找到无人清楚藏于何处的剑谱呢?
「沈大哥说得对…」怔怔地看著那垂眸不语的男子,一股说不出来的莫名感觉让傅元瑶不由自主地浑身轻颤,再次问:「你们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得知傅家剑谱的藏处?」
「哎呀!那本破书可不是我挖出来的,要问就得问八宝才是。」银铃般的畅笑扬起,夜玥眨巴著晶亮大眼,斜睨身旁一语末发的男子,故意道:「八宝,你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小姐…」知道她肯定是意识到什么,也存心要拆穿他,八宝不禁轻叹了一口气,盈满复杂之色的幽深眼眸扫了众人一圈后,他终于抬起手,缓缓撕开打从出了绝谷后便一直覆戴在脸上的精致人皮面具,显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神采潇洒的脸庞。
那张脸…那张脸…
捂著唇,傅元瑶浑身轻颤,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张记忆中的脸庞,蒙胧的泪光瞬间模糊了视线…
「小瑶儿,你忘记哥哥了吗?」低哑的嗓音轻轻叫唤著,八宝…哦,不!应该是傅元阳,他目光柔和又带著几丝感伤地瞅凝著她。
低哑温和的话语在空气中轻轻荡开,一字一句的荡进在场所有仿佛身陷梦境的人的耳里,也让他们红著眼眶地回了神——
「元阳哥哥!」
「傅兄!」
「少爷!」
不敢置信的惊叫同时炸了开来,心被无法言喻的狂喜所淹没,尤其傅元瑶更是第一个冲上前去投入他的怀抱,泪如泉涌地哭了出来--
「元阳哥哥,我没忘记你…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我一直在等著你回来…」喜极而泣地喊著,她脸上的泪迹斑驳,宛若瞬间回到纯真无忧的孩童岁月,哪还有平日冰山美人的冷凝样。
「小跟屁虫,这些年苦了你了…」拥著哭成泪人儿的亲妹妹轻轻拍抚著,傅元阳柔声安慰。
再次从他口中听到那曾经让她气哭了的绰号,傅元瑶此时仍旧哭了,可却是开心的哭,只见她粉拳轻握,又哭又笑的胡乱地打著他,一方面表示不依,一方面却又怀念得紧。
「元阳,你果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一旁,沈青槐眼见两兄妹泪眼重逢的景象,眼眶不由得也泛红泪湿,就连嗓音也有些沙哑。
「少爷,老奴就知道你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孙总管哽咽不已,老眼闪著感动的泪光。
「青槐、孙总管,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微笑地看著至交好友与忠心老仆,傅元阳眸光亦有些蒙胧。
八年…
他苦等了八年,才终于能回来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八宝真的是傅家庄那遇劫失去踪影的二少爷。
心下暗忖,夜玥定定地瞅著眼前赚人热泪的感人大戏,娇俏的脸蛋没有之前闲闲凉凉、漫不经心的嬉笑,反倒是面无表情,甚至有丝…冷然!
而就在这厢欣喜重逢,那厢冷眼旁观之中,属于第三种反应终于出现了--
「元、元阳?」微弱的声音自惨无血色的**中逸出,柳梦涵怔怔地凝睇著那以为已经亡故多年的身影,纤弱的娇躯浑身轻颤不已。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的叫唤是如此的微弱细小,却让原本乱烘烘的杂声霎时沉凝无声,傅元阳缓缓抬头望著她惨白如纸的娇弱面容,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笑意--
「梦涵…不,我该唤你一声大嫂才是。」他轻声说道,复杂的眸光缓缓朝打从他揭下人皮面具,显露出真实身分后便神情惊慌地瞪著他,从头至尾始终未发一语的傅容云扫去,未臻之意不言可喻。
大嫂…
是啊!她已经是他的大嫂,这是挽不回的事实了…
恍恍惚惚的,柳梦涵意识到了自己的身分,心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刨开,揪拧沉痛得令她难以承受,眼前瞬间被一片漆黑所笼罩,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哇--夫人…夫人昏倒了…」
「快!快送夫人回房…」
*****
忽地,她突如其来的软倒昏厥,让一干奴仆惊声失叫,手忙脚乱的急忙搀扶著,而孙总管见状后,更是连声下达指示。
很快的,柳梦涵被奴仆给搀扶回房歇息了,而一旁的傅容云却像亲眼目睹了枕边人红杏出墙的羞耻行径般,五官瞬间扭曲狰狞,显得极为可怕。
将他的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傅元阳忽地淡淡开口,「大哥,我没死,似乎让你很失望?」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的未臻之意,傅元瑶心中猛然浮现潜藏了许久的怀疑,就连沈青雄与孙总管也都像是意识到什么,当下脸色冷凝地齐齐望向傅容云,倒是冷眼旁观的夜玥却冷冷地撇了撇嘴角,似乎开始感到有点不耐烦了。
「元阳,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傅容云嘴上强笑回答,可众人凌厉审视的目光却让他的神色有些不安。
「不懂?那让我来解释吧!」懒得继续听他们打哑谜,浪费时间下去,夜玥干脆跳出来把一切挑明了。「傅庄主,他那句话的意思是指你当年没害死他,现下心里是不是很胆战心惊…」
故意一顿,转头笑问当事人。「八宝,我没说错吧?」
哼!相处多年,她也算是了解他了,这一点话锋哪会听不出来。
「元阳哥哥,夜姑娘说的可是真的?」脸色一变,傅元瑶急声追问。
这些年来,她对傅容云早起疑心,却又苦无证据,是以才会在傅家大权一把抓,兢兢业业的丝毫不敢松懈,就怕偌大的家业落入狼子野心之人的手中,如今看来,她果然没有做错。
「小丫头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厉声否认,傅容云一脸愤怒,可眼底却有丝心虚一闪而过。
「小姐没有说错!」定定的看著眼前名为兄长,可却狠戾地趁他与爹亲出外办事时痛下杀手的男人,傅元阳眸心转冷,语调虽淡,却是寒如冰霜。「当年我与爹在路上莫名遭受杀手追杀,想抵抗却发现不知为何功力尽失,只能狼狈逃窜,可最后爹还是死于我面前!」
「而我受伤甚重,甚至被破了气海穴,一身的武功尽废,为求生机,迫不得已跳崖,本以为终究难逃一死,没想到…」
「没想到被我救了!」夜玥接话,骄傲得意地哼声要求,「来,叫声恩人来听听!」
哼!虽然真正出手救人的应该是她娘,但若无她的要求,依她娘亲的性情,肯定会任他自行躺在原地伤重死亡,就算化为枯骨也不会多看一眼。
「恩人。」非常配合的马上叫了一声好让她过瘾,傅元阳朝她睇去的眸光漾著不自觉的柔软。
但当视线重新落到傅容云身上时,神情再次转冷,硬声又道:「被救起后,我百思莫解为何我与爹会同时失了功力却无所觉,经过反覆思虑后,我才终于想了起来…」
「元阳哥哥,你想起什么了?」连声追问,傅元瑶甚是焦急。
「我想起那日与爹出门前,大哥曾端了酒说是为我们饯行…」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愈来愈阴骛扭曲的面容,傅元阳勾起一抹直逼万年寒冰的冷笑。「若非是最亲近之人下的手,我与爹岂会毫无所觉地同时著了道?」
「大哥,你虽非我爹亲生,但我爹向来视你如子、待你不薄,傅家庄也没有对不起你,为何你要在酒中下葯,雇请杀手非置我们于死地不可?」
是的!傅容云与他们兄妹俩并非亲手足,而是某个因穷困潦倒而前来投靠的远房亲戚之子,只是那远亲来到傅家庄后,不出两个月便重病而亡,爹亲见其孤苦伶仃,心生怜悯便收养了傅容云,不只要庄内奴仆视他如主,更让自己与元瑶改口称他为大哥,如此视如亲出的对待,换来的却是他恩将仇报的下葯杀害。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傅容云,你好毒的心!」得知当年祸事竟真是傅容云所为,傅元瑶又惊又怒,连叫声大哥也不愿了,恨不得立马将他大卸八块好报仇。
眼见当年的毒辣手段被揭穿,傅容云的神情益发阴惊狠戾,最后竟发狂似的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个视我如子、待我不薄…哈哈哈…」
他激狂的笑声既讥讽又充满恶意,让傅元瑶听了恨不得冲上前去甩他一耳光;倒是傅元阳始终静静的任由他发作,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直到傅容云终于止了笑声,怨恨至极地再次开口--
「傅老头若真视我如子,就不会在传授傅家剑法时对我藏私,但却暗中把最后三招传于你,更不会在知道我喜欢梦涵后,却还是要你娶她,不顾我的感受与痛苦。」目光怨毒地瞪著他们兄妹俩,傅容云满是恨意的怒吼,「什么待我不薄、没有对不起我?狗屁!你们全都对不起我,我恨你们所有的一切!」
是以。他在他们父子俩出门之前,先在酒中下了无色、无味,却会让功力尽失的葯物,骗他们喝下后,再由事先聘雇好的杀手埋伏于必经之路,置他们父子于死地,如此一来,傅家庄偌大的家业就是他的,柳梦涵也会是他的了。
听他话中毫无羞愧、忏悔之意,反倒怪罪傅家的一切,傅元瑶气得直发抖,尖声嘲讽,「你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不思悔改,竟还反怪傅家对不住你,真是禽兽不如!傅家剑法向来传男不传女,爹连我都没教,却还是传授于你,你却说他藏私偏心?至于你怪我爹知晓你喜欢柳梦涵,却还是要元阳哥哥与她成亲这事就更加可笑了!他们两人从小订亲、互相喜爱,难道还得棒打鸳鸯,要元阳哥哥把未婚妻让给你吗?傅容云,你好大的威风啊!」
她一番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让傅容云的脸色更加铁青难看,倒是一旁看戏的夜玥却不顾紧张局面,当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当然也立即引来众人的注目。
「我说八宝,原来你背后还有这么精采的爱恨情仇的故事,怎么以前你为了哄我入睡所说的江湖故事,就从来没有这一段呢?」嗓音带笑,却是暗藏讥讽。
听出她话中暗藏的不悦,傅元阳苦笑,「小姐,日后我会向你解释一切。」
日后?他们…没有日后了吧!
心下暗忖,夜玥轻哼了一声,眸底闪过一簇冷芒。
无心注意到她眼底的异样光芒,傅元阳直勾勾地看著眼前这个神色阴狠的「兄长」,语调虽平,却有著绝倩的森寒。「爹并非对你藏私,而是傅家剑法最后三招必须内力修为到一定程度才能习得,否则轻则走火人魔,重则送掉一条小命。」
「你虽长我一岁,可却是十二岁那年才来到傅家庄,慢我数年习武,内力修为尚浅,是以爹传授我最后三招时,自然不能教导于你,否则便是害了你。」
「你对此事心有所疑,却不肯明白相问,反倒暗恨在心,认为我傅家对不住你,最后还设计杀害我们父子,如此狼子野心,教我如何能再唤你大哥?」他字字如针、句句似剑,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恨意此刻显露无遗,思及爹亲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景象,凌厉的俊目也不由得赤红,泛起血丝。
「那倒好,我也不把你当成兄弟!」仰天残笑,傅容云心知今日难逃众人声讨,就算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当下豁了出去,以著雷霆万钧之势持剑朝那该死却末死的眼中刺、肉中钉袭击而去,大有一剑将傅元阳击毙之意。
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袭,众人纷纷失声惊呼,想出手阻止却明显来不及;而傅元阳一身的武功早已废去,欲闪避以求自保亦难,眼看著剑锋已直逼门面,就要丧命于剑下之际,一条红蛇迅雷不及掩耳地从旁窜出,在电光石火的刹那缠上了利剑,硬是拦下这杀招,同时就听娇脆的嗓音扬起--
「想要八宝这条命,还得问我给不给呢!」
娇颜含煞,夜玥手中的红鞭运劲一扯,震得傅容云虎口剧疼,不禁松了手,霎时利剑甩飞而出,落至夜玥手中。
「这剑太差,送还给你吧!」娇斥再起,藕臂一抖,只见一抹森冷寒光疾如流星般地自她的手中激射而出,其速之快令人完全闪避不及。
霎时,就听「噗」地一声闷响,傅容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怔怔地看著不偏不倚直没入胸口的利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是这样的死法。
「你…」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他便「砰」地一声倒地,死不瞑目的双眼大瞠突起,似乎是在无声的诉说著自己的不甘与惊愕。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来得实在太快、太意外,导致众人一时皆傻了眼,只能愣愣的看著夜玥,老半天竟说不出话来,直到傅元阳终于开口--
「小姐,你…」
「我如何?」一口截断他,夜玥定定地看著眼前褪去蜡黄,恢复原有俊朗的脸庞,向来古灵精怪的眼眸此刻却是闪著令人心惊的绝情,她勾起**讥诮的冷笑。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