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站在虚空中,走了一阵儿,摇了摇头。还有两个小世界,自己就能回去了。一切,等出去再说。
他伸指点向了‘清微’小世界的烙印儿。
......
‘这是......?!’站在二层竹楼面前的凌风有点呆愣。
一蓬蓬的毛竹,几条青石小路,三五挂山泉,悠悠的鸟鸣,以及,头顶上细密的毛竹交叉掩映间露出的几块明蓝。
凌风一如当年第一次站在竹楼前的那个少年,只是一时之间他迈不开脚步。他怕从竹楼里走出来另一个‘凌风’,然后看到这个在天书世界里历练了八百年之后的自己。
金阳峰,久违了。青城派,久违了。
明知道这不是真相,凌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之后,他席地而坐,凝神屏气,同时打了一张凝神符出来。
这幻阵高明。青城派他记得最清楚的,绝对不是这个竹楼。
他能清晰的记得上金阳峰之前,自己把身上所有的神雷符都给了林浩师弟的时候,林浩眼眶发红的样子。
小胖子赵得一听到他说‘春天到了’之时,心领神会的一笑。
记得最清楚的是师傅韩方磊,甚至师傅讲解法决哪一句之时哪只眼睛的眼角跳了一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三师姐送他凝真剑符之时,身上的环佩叮当。
他记得王老,林美妇,七师叔和十三师叔,二师伯,还有各种师门任务......
但,这道阵法里所有这些都没有,有的反而是这座最容易出破绽的竹楼。
幻阵一般都是依据被困之人心里所想拟生出来。如果幻阵所化的事物被困之人记得不清楚,或者说不是太在意,反而最容易出破绽,因为只要有一点感觉不对,多半就是突破口。
布阵之人敢把这竹楼放出来,就是不怕你能找出破绽来。光凭这一点,足能称得上是一句‘大家’。
凌风打了会坐之后,再睁眼看去,一切未变。他弹指打出十几枚破阵符飞向四面八方。凌风没有心思再去分辨破绽,连五帝神符都在他身上,再去分辨真假有啥意义?
五帝神符,整个盘古宇宙只能有一个。
破阵符不是高明的符箓,它的功用比较单一,就是找寻阵法破绽的。
没想到,凌风的十几枚符箓刚刚飞出,就落在了一只小小的葫芦里。韩方磊站到了凌风面前,说道:“徒弟,你回来了。正巧今天你三师姐也在。”
凌风下意识想站起来答‘是’。最终他没动。
他问:“师傅,当年咱们第
一次喝酒,是你先来找的我还是我先找的你?”
韩方磊摸了摸小胡子,笑道:“自然是我先来找的你。你一向循规蹈矩,哪敢主动来找我喝酒?”又说,“这都成了阳神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呆!”
一声轻笑,三师姐落了下来,接着她缓步上前左看右看:“小师弟,你现在的本事师姐再也赶不上啦!”
细竹,轻风,三师姐。葫芦,小楼,呆板师傅呆徒弟。
真耶?幻耶?
明知道肯定没有破绽,凌风还是心下问了句:天王兄可好?
鹏天王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我听说你回山了。我都好。”
凌风心下一叹。他这么多年也没修炼四灵禁法,对真君殿的掌控已近于无。鹏天王不叫他‘主人’,确实算不上是‘破绽’。
凌风站起身来拱了一下手,一道遁光飞走了。
闪念间,凌风遁出了金阳峰。他需要立刻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坐。可能是刚才心思浮动的原因,第七重劫火就冒出来了。
心火劫没冒出来的时候还能压一压,冒出来了就只能非过不可。
这突然冒出来的心火劫,是真是假凌风根本无从判断。这种事,哪能赌真假?
......
李云吉搓了一下胡子,问:“咱俩第一次喝酒,是你先来找的我还是我先去找的你?”
“当然是我先找的你。”王侗答得毫不含糊,“那时候你才来玄冥岛没多久,掌门让我看着你点儿,怕你成天猴子一样四处乱窜,再把岛上的东西弄坏了。”
“哈哈,你个冒牌货!还想蒙你大爷!”李云吉说完就倒了一池雷霆出去。
王侗眼神一变,右手一挥,一条黄色长河凭空出现,浊浪滔滔,翻滚怒吼着将雷霆吞入。
雷霆和长河皆是不见。两人谁也没占到便宜。
李云吉没用全力。他现在懂了当年那个谁说的:淡酒如同道理,听着无趣却禁得住思量。
面前的‘九哥’王侗,和他当年初入玄冥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狭长凤眼,傲气十足。让当时的他看起来就不顺眼。结果这俩人打了一架,师尊讲和,一人分了一碗酒。
大猴子想起了自己和过去的‘李大将军’告别的日子。
兵败那日,血色残阳,老树昏鸦,妾室玉笙在他面前自刎身亡。
这小女子倔强得很。
李云吉位高权重,两位夫人在朝中皆有父兄依附。
玉笙是他在一次剿匪得胜还朝的路上
,拦在他马匹前的一个乞儿。她拦在马前只为给李云吉磕上一个头,以感谢他替自己报了家毁人亡之仇。
那一刹,习惯了杀伐征战的李云吉看到了一只小猫,温润的眼神里只有感激,干净纯粹。
后来李云吉远赴沙场,玉笙在家里受了两位夫人的排挤。李云吉料得到但是管不了,干脆眼不见为净,想那么多算球。
他哪里想得到这个小女子一路跨越千山万水寻他而来,却,正赶上了兵败如山倒?
当时玉笙说:“夫君,如果有来世,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累了。”
她最后的一抹笑,在自己脑海里就定了格。
后来师尊带他入了玄冥,怕他入了魔障,让九哥来陪自己解闷儿,更时不时的安排些新奇的玩意让他自己去探索。
初入修行界,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纯阳道果在身,证道有望的魔门弟子,这期间的每一个脚印,都有师尊在背后默默的付出。
那一段岁月。如刀痕,如闪电。刀痕难抹平,闪电去无踪。
‘谁去谁留,老子答应了才能作数!’
李云吉长幡一抖,化作一根长柄双刃鸟头镰,接连斩出三十五道精光。不过一个刹那,‘九哥’崩解为细碎的泡沫,消失于这片竹林之内。
巨竹下,站着一个少年。
李云吉啐了一口,骂道:老子今天这是中了什么邪!
不然的话,他正好好的在竹林里打着坐,怎么突然就看到了王侗?走了一个‘回答问题错误’的王侗,眼前又多了个少年,不是中邪是啥?
猴子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他虽然觉得有古怪,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
此刻,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自言自语:“哪里有归处呢?”
李云吉摸了摸胡子。
少年向竹林外走去,他也跟了过去。
......
小宝‘咕咕’叫了几声,黑脸道人摇了摇头。
魔门弟子的心魔劫同道门弟子不同,连说都不能说,说了必定有心魔。
心魔变幻无方,所思所见,所想所得,一切都可拿来做源头。无事还要生非,何况心里先有了缝隙?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人‘啧’了一声,说道:“河洛天书,光进不出。一丝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咱家猴子有了神幡在身,自然不能再算做神符元灵。”
小宝伸出一个头侧耳听了听,又看了看正在探头探脑的大猴子,提起脚爪又是轻轻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