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佑解释完,盯着手中的纸,开始神神叨叨地小声念了起来,好像是在默记口诀,计算方位。我们也不打扰他,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说:“奇门前,六壬后,太乙分左右,是为阴阳诀。三才用神,太乙测天,奇门测地。你们跟我走。”
我盲目地跟随着他,觉得他太有学问了,这些东西估计他就是跟我讲上一整年,我也搞不懂,总之莫测高深的。
他将我们带到一处地方停下,李维生的人也跟了过来。
他走到墙边,敲了敲墓墙说:“就是这个地方了。太乙的方位变化,就像一个架子的不同支脚,看着很坚固,但支脚和支脚之间却是有空隙的,这就叫空门。大家准备工具!我们在这个地方打个盗洞!”
他用手电筒照射着,在墓墙上虚晃几下,勾勒出一个范围来。可是这种墓墙都是用原石凿出来的大墓砖砌成的,还用糯米土进行了封闭加固,外面还打磨过,黑折子找不到借力点,想要打出盗洞,是很难的。
阿勒问空门是什么意思,休佑想了想,说你读书时学过历史吧,韩信受胯下之辱,有个屠夫张开腿站在那里,侮辱他说你能死的话,就拿剑来杀我,不能死,就从老子裤裆下面钻过去。那屠夫的两条腿就是支架,胯下就是空门,我们要过去,就得像韩信一样,找准空挡,不能一头撞在别人膝盖上。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李维生的手下们更是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眼镜说:“你这个比方真够绝的,简直神结尾,阿勒膝盖中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啊。”
阿勒幽怨地瞪了休佑一眼,休佑只当没看到,女人发脾气的时候谁都不敢正面刚,那是没道理可讲的。
这时李维生喊道:“小佑,我看你们这忙半天了,也挺累的,不如歇会儿。”又对他手下的人吩咐道:“你们几个,过去帮忙开盗洞,别光会看热闹捡便宜!”
我心想这是好事,有帮手,我们正好省些体力和饮用水,哪知道休佑板着脸暴吼了句:“滚蛋!”
好些拉枪栓的声音重叠响起,听起来慎得慌,我心里猛一挑,下意识朝李维生的人马看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休佑马上就回身说:“你们谁活的不耐烦了,就跟老子动手试试?老子沙场上捡回来的命,已经赚了,千秋万世眨眼过隙,不在意将这里屠个干净!”
李维生一个手下骂道:“你小子算什么东西,能快过老子的枪?李亨利这样的变态人物,还不是被老子一枪给崩了!老子百发百中,当时一枪打爆了他的太阳穴,哈哈!这就是你吹牛皮的下场!”
我听得一肚子火,这人还继续道:“可说也怪了,怎么我打中了他的脑袋,却没出现瞬时空腔效应呢?按照常理,天灵盖都要给他掀了才对……”
他话音未落,休佑已经像个幽灵一样站在他身边,一手强行插入他太阳穴凹点和眼睛,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脸,抬高腿用膝盖顶着后脑勺,活生生将这人的头盖骨给揭了下来。
这场面太过于血腥暴力,所有人都吓傻了,我脑子里有个瞬间是一片空白。
他们开始放枪,但休佑动作太快了,他们的子弹根本就打不中。我们赶紧贴着内心墓墙,尽量隐蔽起来,可身体还是暴露在他们的射击范围内,幸好没有枪对准我们。
我替休佑担心起来,就算他速度再快,这样下去不出几分钟也要中流弹的。他不像李亨利是尸厌之体,可以借助败体护身,子弹穿过如击败革,没有多少阻力,充其量也就是穿透伤,反正是败体,到时候再修复。
休佑要是被打到要害,估计就活不成了。
张弦蠢蠢欲动,手已经按上了霜锋的剑柄,这时候突听李维生大吼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枪声不规则地停了下来,李维生骂道:“谁让你们开枪的?这位是我兄弟,他叫休佑,知道他什么人吗?”
有个人大声说:“他杀了我们的弟兄,他杀了福顺!教授,你不给他报仇,兄弟们不答应!还有,你出尔反尔,说好了带我们长生不老,哪知道你现在想消灭所有的长生人!”
李维生骂道:“你闭嘴!你懂什么?”
他的手下都傻乎乎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维生道:“他是摸金校尉的开山鼻祖,在曹操手底下任职的。这是什么地方?九宫八门遁甲,还有太乙神数,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杀人的机关!李老板已经死了,我又不是长生人,我老了,没心气劲了,杀了他,你们谁也走不出去!”
我心里大概有点数了,看来李维生是骗着他的手下,期许了一个美好的长生梦,并让他的手下相信这是真的,可杀了李亨利之后,他心愿达成无所顾忌,就忍不住原形毕露了。但他不点破,话里面透着玄机,他手下们就吃不准,所以还听他的,毕竟那些话他是对我们讲的,站在他手下们的角度来看,真假还两说。
至于他是怎么让这些恶人相信那个长生梦的,就不得而知了,在他的记忆中,毕竟做了“几千年”的长生人,想来有的是办法。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发现靠自己的威信镇不住场面了,就用性命攸关的事情来震慑手底下人,毕竟他说的这个事情,百分百实打实的,这可不是忽悠。
他继续说:“小佑之所以杀福顺,你们也看到了,这小子太狂妄了,谁杀了人还当着人家兄弟的面这么猖狂?有人这样刺激你,你能忍?这搁谁身上也不忍不了。个老子的,都给我低调些!”
他这样一说,那些人都老实了,没人再敢吱声。我也不敢吱声,要是这些人失控了,我自己就得被打成马蜂窝,还是让李维生管着比较安全。
休佑一言不发地走到我们身边,我猜想他要不是顾忌我们,可能也不会忍。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残暴的人,毕竟是古代军人,一身铁血,下手果断狠绝是性格必然。
我突然想到,在这个脱离人烟气的地方,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当今之世的道德法律来看待这个事情了,这已经是独立于大众社会的小型社会了,他忍不了兄弟死后被凶手这样侮辱,死不瞑目,有没有确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于是执行了自己心中的复仇道义。
首先他不是简单地在报复,不是不分善恶黑白,而是对方做了有违人道的事情,不可饶恕。他这样的行为意识,我想也许就是侠客精神,抽取典型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而在这个地方,也只有他这种“超级人类”,或者李维生那种领袖人物,才有这种“代法律”的执行能力,而李维生显然是靠不住的。
想通这一点,我对休佑的恐惧感顿时减轻了很多。
但有件事我想不通,休佑还是不肯让李维生的人帮忙,难道仅仅是出于不原谅对方吗?这么不理智的事情,不像是一个古代文武双全的高级将领所作出的决定。
费了半天劲,墓墙终于还是被我们挖开了,拆掉一块砖就有了突破点,黑折子可以借力,剩下的部分也就容易多了。
我们一边撬一边敲打着,听着声音来判断墙体剩余厚薄,大墓砖彼此嵌着,互相借力卡死,像刺猬背、女儿墙一样不规则地突出来,所以进度快不起来。这样挖了很久,在剩下最后一点点的时候,休佑忽然站起来,有意无意地拦在大家面前捶腰,说好累,没力气了。
我们都没法继续施工了,只好停下手。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都还能继续,他一个长生人怎么会喊累?但为了配合他,也只好装累,大家“疲惫”地坐在墓砖上休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我们趁机开始喝水,忙了一阵,出了一身臭汗,是真渴了。
李维生的人看到这个情形,都自发地上来帮忙,我们正好腾开地方让他们干。这时候我水也喝了,缓过气来,才意识到休佑的用心。
休佑对他们说:“我也不是不近人情,告诉你们吧,多歇会儿,还是让我们来干。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说不定盗洞一打开,里面就是杀人的机关。”
我没想到休佑还敢主动告诉他们有危险,这人挺有胸襟的。
不过看样子也没人真当回事,他们照样在干活。人就是这样,做到一半的事,再劝起的作用不大,要是还没动身休佑就这样劝的话,他们还真未必肯过来。这只是因为人有惰性,和人对危险的评估关系不大。
我想里面肯定有古怪,休佑并不怜惜这些刽子手,是故意让他们打头阵的,反正他们是出于自愿,我们没强迫他们,就算没我们在,他们如果能来到这里,也一样会想办法闯进去。
我看了李维生一眼,他表情很奇怪,也不知道是看透了休佑的把戏,还是信以为真,或者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懒得多看他,我被休佑的举动搞得心里特别紧张,不眨眼地盯着即将被挖穿的盗洞,但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我,一回头,果然发现是李维生在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张弦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缓缓抽出剑,走到了盗洞入口前,也是跟我一样,死盯着里面不眨眼。我发现有点看不清他的脸了,空气好像在丝丝蒸腾着,模糊了他的轮廓,导致他整个人的形象都微微扭曲起来。
在我和他之间,像是隔着微波荡漾的清澈溪水,我在水上,而他在水底,空气波动蒸发,我算不准距离,估计有三四米吧。我想了想,难道是他之前喝了我的血,又要发疯了?不会是六亲不认、人鬼不分,要乱杀人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