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反问我:“坟墓中的法兽为什么有灵?难道你还相信祂们是用机关驱动的吗?”
他又问得我一愣,我点头道:“铜兽是整体倒膜铸造的,不是组装的,所以没有真正的关节,祂们全靠局部液化自己来进行活动。”
他点了点头,认真地在听我讲,我继续说:“而这样的一个突变过程,完全靠瞬间高温和骤然冷却的双重化学反应起作用。可是到目前为止,恐怕还没有一门科学研究能达到这种效果。”
“所以我认为这是阴功的力量,就好像岩金地脉的奇妙反应一样,我解释不出来为什么会这样,它应该是属于还没有被人类所发现的神秘能量体,属于未知科学的范畴吧?”
我不确定地总结道。
张弦点头,虚晃着食指说:“这就是阴功的作用。如果这座坟墓里存在阴功,那么必然有粽子。如果有粽子,那祂一定有执念。这里的人都是枉死,就算可能有自愿殉葬的,也是悲愤填膺,无心苟活。所以——”
他胸有成竹地说:“只要有人会骑棺哭,那么棺材里的粽子必然会有所动,他的感念会影响到下面的那些执念分身,继而会将我们同化。”
我吃了一惊:“将我们同化?”
“你不要误会,”张弦道:“这个同化不是那个同化。我的意思是说,青铜神兽将不再认为我们是入侵的异物,也就不会对我们产生排斥反应。”
“你怎么知道它会不会起作用?”朱子豪疑惑地问。
张弦笑道:“那就看祂们走不走了,如果有效,青铜兽就会散去。”
我说:“那好办,你骑在棺椁上哭一场不就完了?”刚说完我就觉得不对,这么大的棺椁,人是不可能骑得住的,除非是巨人。我们再怎么张开腿,顶多也就是趴在上面,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区别了。
张弦面露为难之色,苦笑着说:“关键是我不会。”
东海骂道:“靠!你这不是浪费感情吗,说来说去,你自己不想干这破事儿。不就是哭一场嘛,歌都唱了还在乎哭吗。”
我想笑,可笑不出来,虽然我没有恐高症,但我想任何一个人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恐怕都笑不出来。张弦解释道:“这不是随随便便哭一下就行的,要一套专门的规矩,我是西阳国公族,公族戴孝理政身系国民,属于特例,所以不懂得臣民百姓的哭法。”
他等了一会儿,看没有人揭条,失望地说:“没人会哭,只好算了。没想到偌大一个中国,国人居然沦落到了连哭亲都不会的份上,道德仁孝被冷落至此,哎……”
蒙毅忽然说:“我来试试!”
张弦眼前一亮:“将军会哭丧?”
蒙毅说:“蒙毅身为人子,岂有不会之理?”说完他就往锁链中心的棺椁那里跑,如履平地。
我们吓了一跳,赶紧喊他回来,但他实在是太快了,幸好张弦发现不对劲,自己从另一条锁链跑了过来,总算拉平衡了。
我正在庆幸,忽然发现脚下的锁链开始梭动,心头一跳,发现棺椁正在不断地下降,连张弦跑回来了都不管用。我着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平衡了,棺椁下降却没有停下?
我猜测可能是下坠到一定的高度,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这时候单凭减少几百斤的力量,已经于事无补。
可现在急也没用了,锁链不断地从另一边墙壁里吐出来,连着中央石柱的锁链抖得哗哗地响,我只能用力抓紧了不让自己掉下去,什么也顾不上了。
不过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棺椁上看似四平八稳的,落下去就到了底,会被青铜獬豸围攻,而我们拽着锁链的三个人虽然很累,但还掉不到下面去,反而是安全的。可随着棺椁缓缓下沉,锁链也越来越竖直,到时候石柱这边的锁链几乎完全竖起来,我们又能吊在半空坚持多久呢。
何况眼镜这种“水货玩家”还趴在棺椁上,他不比张弦和蒙毅有本事,过一会儿就该死翘翘了!我的心情糟糕透顶,只听张弦忙喊:“蒙将军,快哭,快哭!”
我虽然身处险境,但听了他的话却哭笑不得,终于还是忍不住干涩地笑了起来,哪有这样逼着人去哭的,哭得出来吗?
没想到蒙毅竟然真哭了。
棺椁缓缓下降,蒙毅哭得肝肠寸断,像唱着古老的哀歌,诉说着人世间种种不幸,劝说着逝者灵魂安息,他用悲恸之情,想要带给棺中人些许安慰。他哭的话我只能听懂一部分,拖音都很长,听得连我这个活人都感觉到了一丝温暖,真是死人都让他给哭活了。
“君呐——啊——哈!你走——了——哇——哈!莫怕——啊——哈!我来——相——送——啊——哈……黄泉——路上——啊——哈!且听!我——言语——啊——哈……”
他的哭腔打着奇特而古拙的节拍,将哭泣变成了一种语言艺术,周而复始地反复大段吟诵着,相同的韵律,变换着用词。我听着听着,忽然感觉手上生疼,抬头一看,发现被链子震出血了,已经都开始粘稠起来,说明早就受了伤,而我听哭丧听入了神,竟然没有觉察到。
突然我发现地上的青铜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下零落几只,也在踽踽徘徊,只留给我们几道模糊的影子。
我大喜过望,忙对东海他们喊起来,赶紧往下溜,我实在撑不住了,手臂酸麻得跟不是自己的手一样,没多少感觉了。下到离地还有两米多,我再也支撑不住,“咕咚”掉了下去,屁股疼得跟打了针一样,骨头感觉都摔裂了。
我忍不住叫唤了两声,东海身体比我强壮,居然坚持到自己落了地,可朱子豪还扒在上面不敢动,估计是被我吓怕了,他看上去也是坚持不住了,没有多余的力气往下爬,只能死死拽着,徒作垂死挣扎。东海走到他身下,笑着喊道:“猪老板,来,往下溜,受不住了就跳下来!还是我来接你一把,你看我人好吧?”
朱子豪早就受不了,闻言“滋溜”往下滑,滑到一半就脱手仰倒在东海身上,将他压倒在地,幸好两个人都没跌伤。他赶紧撑起来,拿起手直甩,甩了我一脸血,应该是手麻得生疼受不住。
我看东海的手也受伤了,但和我一样都不怎么严重,朱子豪估计是刚才滑下来的时候被高温蹭破了皮,多流了一点血。
棺椁落地,锁链也就松动了,蒙毅还在哭个没完,估计是哭动情了。
东海受不了了,忙说:“别哭了蒙将军,已经平安下来了,记你一大功。”
张弦赶紧制止东海,并说:“这是礼仪过程,不能徒然止哭,死者为大,需要表露真情实意,否则就是对死者大不敬,很不吉利的。”
蒙毅又哭着说唱了几句,渐渐止住了哭声,从棺椁上翻身下来。张弦说:“蒙将军辛苦了。”
蒙毅只是点点头,一脸的庄重。看来他真的是全情投入,他对一个陌生的死者都能用上这样的诚心,古人的淳朴和实在,让我这个现代人感到汗颜。
张弦盯着棺椁,半天不说话,我忍不住问:“骑棺哭有效果了,是不是表示棺椁里面有粽子?”
张弦点了点头,东海好奇地问:“里面躺着的家伙居然能听到哭声,太不可思议了!这里面会不会关着另一个长生人咧?”
他的话震得我猛地一惊,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张弦摇头道:“长生人也是人,怎么能仅仅依靠执念力支配这么多青铜兽呢?我看不仅是个粽子,只怕还是个大粽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