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说:“趁现在,赶紧将奎子身体里的子弹取出来!”
我吃了一惊:“我们没有手术器械,像这样瞎捣鼓,会要了他的命的。”
东海马上问:“奎子哥,你哪儿中弹了?”
奎子是为了保护我,才挡了那颗子弹,没有他,我可能已经死了。但我对他的枪伤却束手无策,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事儿,有一种愧疚说不出口,感到很沮丧。
东海说:“闷着干嘛,你是不是傻?大好的棺材不懂得利用。我虽然没见过,我听过都比你记得深。”他一句话点醒了我,这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太多,我都差点忘了镇魂棺的宇宙射线疗法。
奎子在黑暗中抓住了我的手,往他身上摸,我知道他已经疼的不能出声了,就怕他一张嘴就忍不住大叫起来。摸索了一阵,居然摸到他屁股上,满手粘糊糊的,吓得我赶紧闻了闻,确定这就是血。
原来他的枪伤在屁股上,只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我说这怎么整,东海就说:“看不见人没法动刀子,万一割在了什么地方,那可是要断子绝孙的事情,你用手指吧。”
我说这也是没办法了,奎子哥你忍着点。然后我就用手去抠,痛得他受不住了,大喊大叫,我只好停了手。张弦说你们小心点,忍不住也得忍,别再将粽子招来。
奎子苦笑着说:“我怀里有个油纸包,东海你拿出来,往我嘴里塞一块顶着,太他妈痛了,我实在忍不住要叫。”我听他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过了一会儿,我闻到一股扑鼻的肉香味,还有热气,东海吃得嘎嘣脆,说:“上好的野生兔子肉,我先吃一块啊,你们先做手术,等会儿再吃。我已经给奎子哥嘴里塞了一块,你动手吧。”
野兔子肉有嚼劲,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有效防止了他咬到舌头或是咬碎了牙齿。我一直跟他说话,怕他昏迷,两根手指在他屁股伤口里探索,就跟杀猪似的,终于找准了弹头,抠了出来。
我喊奎子哥,他却没反应,张弦说:“奎子他昏迷了。”
我说昏迷了正好,起码放进棺材里不会疼得瞎叫唤,再惹到什么。镇魂棺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但良药苦口,伤得越重,恢复时越他妈疼。
我将奎子交给张弦,让他送进镇魂棺,顺便将萨守坚的驱邪金令也交给了他,万一临时出状况,他也有得个拿手。我们自己留了那块带“西”字的令牌,但说实话,这东西本来就是陈大寿的,能不能派上用场我心里也没底。
果然,动了陈大寿的灵柩,祂就有很大反应,但祂害怕张弦的驱邪金令,就拿其他人泄愤,黑暗中惨叫声此起彼伏,没多久估计一多半人都被杀了。
我摸着靠近镇魂棺,这时候大家手里的灯忽然亮起来,我看见道粽整张脸都化成了黑雾状,完全看不清楚。
祂走路带着阴风,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随便朝一名中东盗墓贼一指,那人就发了狂似的磕头,然后自己割了自己的喉咙,血飙得老高。
我们都吓坏了,张弦说:“为先,我们必须联手来对付祂,陈大寿已经进入了癫狂状态,再这样发展下去,祂将开启恐怖封锁,这地下就会变成死循环的鬼域,到时候我们谁也出不去!”
我着急地大声问:“真拿我当大乌啊,你说吧,怎么联手?”
张弦说:“发挥你的力量,记住,三青鸟各有所长,大乌走的是心!”
我大喊着说我试试看吧,我要是心理素质不过关,你可别怪。这时候一个中东汉子忽然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你试试吧,尽力而为,大家能不能活着出去,都靠你了。”
东海气得破口大骂:“我靠你三大爷,盗墓盗到中国来了,还想着让老子救你,做你姥姥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子要让你烂成泥,挫成灰,做夜榕的肥料!”
那人似乎恼羞成怒,举起枪就打,没想到还真给打响了,幸好事起仓促没打准。我吓得不轻,忙举着驱邪金令,朝道粽大喊:“陈大寿,杀了这群坏我九州道统的外邦贼孙!”
陈大寿似乎受到了刺激,精神力大大增强,在恐怖的锁定下,那些中东人一个接一个的割喉自杀,我担心祂会不受控制,不敢持续下去,忙喊:“丢掉武器,我让你们走!”
结果我这话一说,阿南第一个丢了枪,估计他了解我的为人,对我的承诺有信心。在他的带动下,他手底下的人全都丢了枪,那些中东人看到这个情形,估计也吓傻了,都把武器扔在了地上。
东海去捡了枪,我将令牌往前一伸,说:“陈大寿,归位!”但祂根本不予理会。
我心说完了,粽子就是粽子,这种鬼东西怎么会听我的呢,刚才那事儿,只不过是祂的道统观念恰好被我激发出来了而已。
试了几次令牌,非但不管用,好像还起了副作用,祂忽然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竟然有些怨毒。
我的心“砰砰”跳,张弦忽然将他手上的令牌递给我,说:“用这个,陈大寿生前曾是三山滴血派掌门人,三山滴血派出自萨祖派,萨祖派是正一教天师萨守坚所创的三分派系之一,所以见到萨守坚的驱邪金令,祂就像见到了祖师爷一样,这不是惧怕,是敬畏。”
张弦这一提,让我忽然想起了从前脑海中回荡过的那句话:“敬畏是恐怖的极限,虽然未必诡异可怖,它让你失去抵抗的意志。”我到今天,才算读懂了它深层的含义,这种恐怖不是来自于精神封锁,而是来自于精神自由。
当你明白一些深邃的道理时,即便你死了,那股精神依然执著,是不败的信念,当你拥有了这股信念,你就是恐怖的化身。
这股信念,幽浮灵有,王善有,陈大寿也有。申屠红英的执著我想是爱,否则那玉牌祂不会一直保存;王善的执著来自于信,既是守信诺,也是坚信有解脱;而陈大寿的执著,是对于“道”的追求,对道统的坚守。
我拿了令牌,慨然下令:“萨守坚掌门令!三山滴血派本源自我所创立之萨祖派,源远流长,道统不灭。陈大寿人死归尘,不可妄动杀念,不可阴阳颠倒,凡事留三分余地,自在圆满,与天同化。此令,即请归位,永葆长生!”
道粽浑身一震,似乎是听懂了。他回头茫然地望向我,半天静止不动。这个时候,那些中东人和阿南一伙人全都夺路而逃,我们也管不了。道粽看我良久,眼中血色渐渐消散,终于慢慢朝磁石黑棺走去。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让张弦和东海叫醒奎子,他从磁石棺里爬出来,摸摸屁股说:“十四年前见过维生哥的神奇修复能力,当时我就震惊了,原来这真是神棺,连我的枪伤也给治好了!”
我们来不及跟他说话,忙喊他一起帮忙,将那些枪支弹药统统塞进镇魂棺,只留下几把手枪和匕首,奎子挑了一把突击步枪和几匣子弹药,说:“这把我要了,好东西啊,沙漠之虎加利尔,点射神器!”
道粽不肯归位,我有些不明所以,心里非常忐忑。祂忽然向我下跪,不断地磕头,我搞不懂是为什么,害怕惹怒了祂,忙叫祂起来。
祂听话地站起身,忽然往黑石棺更里层的方向走去,不时回头看我们一眼,等上一会儿。张弦说:“祂这么做,必有深意,应该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我们盖上磁石棺盖,这些秘密武器就留在了棺材里,可能永远也用不着,留待后人考古发掘时,也刻出我们的历史烙印。
我能想到有一天,新闻里也会说曾有数个盗墓团伙在此枪战,也许是有人想要保护这座古墓,也很可能文物已经遭窃,损失惨重,但他们同样也留下了珍贵的历史。由于年代久远,他们已经成为这段历史的一部分了,起码说明这个世界并不是一片苍白,还隐藏着很多秘密,在历史长河中未曾断绝的、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
东海可没想那么多,他自以为得计地说:“这个藏枪的法子实在是妙,关键时刻万一我们遇到困境要走回头路,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咧。”
等一切妥当之后,我才顾得上问:“奎子哥,你屁股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奎子拍拍屁股,开着玩笑说:“难以置信,比受伤之前的状态还要好,弹力十足。你嫂子有福了。”
我们跟上道粽,祂领着我们往前走,前面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地渊入口,前方金光闪闪,传来一些清脆的铃铛响声。我浑身猛的一震,在我们眼前,竟然有一颗青铜巨树。
我大吃一惊,这棵树通天拔地,起码有几百米高,下看不到地渊底层,上看不到山顶石穹,树上有很多龙纹,树枝就是龙身,龙身就是树枝,连枝叶的尽头都是龙头形状。每张龙嘴里,都含着一个六角铃铛,地渊的阴风阵阵上窜,晃得酒杯大的铃铛“咣啷”直响,清脆悦耳。
陈大寿想要靠近那棵树,但是又不敢,回头朝我继续磕头。张弦说:“危险,祂这是要你帮忙咧,祂要靠近那棵树,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冷风嗖嗖,地渊空渺,我突然心生一种敬畏,这棵神树,和南派三叔小说《盗墓笔记》里描述的略有不同,功能未知,和三星堆出土的文物倒是更为相似,只不过跟这棵树比起来,那些文物就像是缩小了比例的模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