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说:“萨守坚当初的情况,恐怕就和我们今天差不多,他从庙里走出来是为了抓鱼饮水,但是没带霜磐就不好解释了。只不过那时他没有遇上不死骨,却遭了鹗鼠的殃。”
李亨利摇头说:“萨真人是得道高人,不至于这么粗心大意,他不带霜磐,多半有原因。”忽然他脸色大变,说:“拿好霜磐,赶紧回庙里去!”
我虽然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这么紧张,肯定有缘由,我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往回跑,谁知道还没靠近西归寺,就已经听见里面嘈杂的“唧唧”吵闹声。我吃了一惊:“我娘嘞个去,这么多鹗鼠栖息在这里,我们的装备还在庙里头咧!”
我掏出信号枪准备打一发照明弹进去,被李亨利拦住了:“你准备干什么?寺庙里头那么窄,你这么一把火烧进去,装备还要不要了?敲霜磐试试,注意点儿节奏。”
之前我们虽然都背上了旅行包,但做了个精简,轻装上阵,一些沉重、累赘的装备都打包放在庙里,有些东西不耐火,例如黑驴蹄子、老鼠衣等等,尤其是老鼠衣,一沾火就着。我赶紧敲打霜磐,敲几下停顿几下,果然有一些鹗鼠耐不住难受,飞出来冲天而去,但里面还是有很多。
李亨利蹙眉说:“效果不太理想啊。我看鹗鼠都有眼睛,在黑暗中视力极佳,要不这样,我打一发照明弹过去,暂时让它们瞎了眼睛,趁这个机会你再敲打霜磐,看它们心里没数还敢呆在那地方不。”
张弦问:“不会烧坏了装备吗?”
李亨利似乎也没把握,说:“我尽量小心点,将照明弹偏斜上角打进去。”
我摇头说:“如果萨守坚留下霜磐是为了防鹗鼠,那么他一定经历过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情,所以才会有经验。宋朝时不可能有照明弹这种高科技产品,那么他当初是怎么做到的?”
李亨利想了一下,忽然兴奋地说:“对了,肯定是燃艾草!在这种湿寒的地方,他一定准备了很多艾草过来,可惜后面都用光了,他这人爱干净,连痕迹都没留下。试试烟雾弹!将它们熏出来!”
张弦说:“好!”然后他就拉开烟雾弹拉环,远远丢了进去。
耀眼的白光爆闪了一下,接着源源不绝的粉黄色烟雾弥漫开来,渐渐转淡,变成了淡蓝色,看起来非常奇幻。里面的鹗鼠果然受不了,纷纷飞了出来。我赶紧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霜磐,就怕它们乱飞,冲着我们来就完了。
等了一会儿,确信里面没动静了,我们三个才慢慢靠近寺庙,我仍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霜磐,走进去却闻到了一股辣椒粉的味道,特别刺鼻。“我糙,你扔了催泪瓦斯!”我呛得眼泪直流,咳嗽着赶紧往外跑。
张弦也跑了出来,流着泪苦笑说:“抱歉,我扔错了。”
我们在庙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等我不流泪了,里面的烟雾也没有了,才敢进去,但仍然能闻到比较淡的恶臭气味。我对他俩说:“这种东西,以后能不用还是不用,太他妈难受了,还耽误功夫。”
等我们收拾好东西,都带全了,李亨利就说:“除了拿装备和夺取营地之外,我们来寺庙没有任何作用,毕竟宋朝时,萨守坚需要以这里为根据地据守着,才能生存下去,在哪里他都是修行,这对他影响不大。但我们不同,我们要往前走,就必须要放弃这里的安逸。”
我苦笑着说:“得了吧,就这种安逸,跟等死有什么区别?我还不如拼着去死咧,人总是要见阎王的,好歹活过闯过,不后悔。”
李亨利就笑着说:“你和老吴的心态倒有点像,看得透命,看不透自己。”
我愣了一下,正打算出门,外面好像有个蓄头发的和尚在看着我。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团黑影子。黑影吓了我一跳,巧不巧屋子里又飞出来几只鹗鼠,不知道在哪个建筑旮旯里躲着的,它们贴着我耳朵边飞过去,这双重惊吓,差点没让我尿了裤子。
幸好东海和瘦货没看到,不然又给他俩找到机会笑话我了。要说怕,其实我也不怎么怕,命都能豁出去,倒斗的没几个是真怕死的,但这临时的惊吓,你就算胆子大也没用,该吓你个半死的,还是会吓到你,这是本能反应。
现在我越来越相信一件事了,你的思想是活的,所以你以为这就是你思维的全部,其实不是,你身体里还隐藏着很多僵化思维。
每个胆子大的人都喜欢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这只是活性的主观思想,而在身体里潜伏的那种僵化思维,它不由你控制,你在娘胎里,思想还不存在时,它就在你身上存在着,当你开始存在了,它也属于你的一部分,甚至影响到你的思想成长,当它发挥作用时,你才能真正看清你自己,因为它是人的本能,就像动物那样的生存本能,是基因里的东西。
我问外面的影子是什么,他俩都说什么也没看到,还问我是不是眼花了。
是不是眼花连我自己都搞不太清楚,但刚才,我明明是看到了一团黑影,好像是两米多高的人站在门外,全身都是黑色的,我看清了他,却模糊了他的脸。
这是种奇怪的体验,你看向黑暗,却发现黑暗中还有一道更加鲜明的黑影,你甚至能看到他装扮的轮廓,包括佛珠、头发、道袍……却看不清。它注视着你,让你胆寒心跳,你想着怎么也不会去靠近它,但潜意识却在驱使你去接近它,你想要了解它。
我想,这就是恐惧的魅力。
我们重新踏入黑暗,当走出寺庙的那个瞬间我有种预感,我们不会再回来了,我遥想到了萨守坚,我就迷迷愣愣看到了他的黑影。
我小声问:“鹗鼠是什么生物,被它们吃掉的东西,精神还会籍由它们而存在吗?”
李亨利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我好像看到萨守坚了,他却觉得是我太紧张了,脑子有问题。我感觉跟他没法多讲,也就不做声默默往前走。
到了寒潭的水岸边,张弦忽然说不对劲,湖心那朵花好像不见了。我赶紧打了一枚照明弹过去,发现蔷薇花的确是没有了。我揉了揉眼睛,照明弹的光芒却已经黯淡了下去,只留下一道视觉残影,残影里也确实没有那朵花。
“这是怎么回事,”我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花茎被寒水鱼吃掉了吗?”
张弦提醒说:“这个泉潭深不可测,恐怕寒潭底下还有东西,要小心点。”
前面传来清脆的水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破水而出。这动静来得极为不寻常,李亨利直接一发照明弹打了过去。
我看到居然是不死骨,它咬着带茎的蔷薇花,将指骨抓入石壁,一点点地从水里爬了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