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自然没有去阳兴分局的会议室，给沈江取下身子的银针，关照医药的大夫认真看护，他就回了厂宿舍。
给他开门的也是一个清洁工，姓蒋，40多岁的中年人。负责打扫布料厂的里里外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当起了门卫。
再过三个小时，天就亮了，这个时候都应该睡的很香才是。被赵子轩打扰美梦的蒋新之，起身后给赵子轩开了厂门，却出奇的没有任何不高兴。
礼节性的道了一声谢，就向宿舍走去，没解释也没客套。
赵子轩心里挺沉重的，一家四口，除了沈江还有一口气在，全都在刀口下丧生。尤其是缩在墙角的小男孩，才四岁，比雪雪还要小的年纪，怎么就下得了手呢？
职业杀手，难道真的就从来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吗？
幽幽叹息一声，躺在床上，独自望着屋顶。
而小镇上，大批的警员，从医院转至外街，吵吵嚷嚷，一片纷杂。
第二天一早，阳光从窗户透进楼道，洒下一片金黄，整个宿舍楼已经喧闹起来。
赵子轩睡的迷糊，抓起床头的手机来看，七点钟了，该起床了。
洗漱一番，从食堂拎了一盒包子，边走边吃，进入板衣间。大多员工都已经到了，此刻正三五成群，脸色激动，兴奋的议论着什么。
“都不用干活啊？一大早的，说什么？”
任职主管已经有一阵时间了，赵子轩说起话来，也有那么一丝官威。他冷眼瞅着面前的众人，心中大为不满。
众人见赵主管面色不善的站在车间门口，纷纷作鸟兽散。而昨夜还一起吃过饭的，却没太在意，只是厚颜一笑，冲赵子轩道：“主管，你知道吗？昨夜县医院发生了一起了不得的大事呢。”
开口说话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原本认为赵子轩会对她口中了不得的大事，有那么一丝兴趣。到时，自己再大讲特讲，完全可以震惊到赵子轩。
赵子轩只是淡淡道：“什么大事不大事的，都工作，我看见你们闲聊没什么，让徐主管看见了，可有你们好受的。”
赵子轩说完，那妇女找不到借口发挥，也只能无奈坐回自己的位上。
而与赵子轩平静的脸色相比，大多数人，似乎都听说了那件了不得的大事，面色各不相同。
有人忧心，有人叹息，有人喜笑。
赵子轩遥遥望了一眼刘静芸，她正笑颜相对，但眸中似也有一丝悲伤。
赵子轩向她点点头，招了招手，然后向车间外走出。
刘静芸起身，随着赵子轩的脚步，相随而后。
车间外，刘静芸道：“子轩，昨天你被警察请走，是怎么一回事啊？”
赵子轩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让我帮忙去县医院救了一个人。”
“可我刚刚听丽姐说了，昨夜县医院发生死了好几个，还都是被谋杀的。你去那里多危险啊，早知道是这样，当时我们就应该挡着不让警察带你去了。”
赵子轩温情的握住了刘静芸的小手，他道：“傻话，警察能是你能挡的啊。再者，我这不是没事吗，而且我去救人又不是去害人，还有大批警察在呢，怎么会有危险。”
“可是，丽姐说那医院的主任死了一家八口呢，太可怕了。”虽然赵子轩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但刘静芸仍然惴惴不安道。
八口人？沈春林什么时候多生了几个儿子或者女儿？
这谣言啊，当真与实际有很大的偏远。可话又说回来，如此的消息，居然这么快就传播开了，现代的八卦信息果然是无孔不入。
赵子轩安慰道：“没事的。对了，我昨天喝的有些高，又被警察带走了，你们的饭钱谁结的账啊？”
刘静芸白了赵子轩一眼，她道：“还说呢，昨天你走了后，快被埋怨死了。说好的请客，结果我们吃完的时候，店家不让我们走，说钱还没付呢。”
赵子轩嘿嘿笑，尴尬无比的挠头。
刘静芸又道：“我想着我来付的，可我身上根本没带钱包，其它人自然不愿意做冤大头。”
赵子轩这就奇怪了，刘静芸没付，其它人也不愿意付，难道昨天白吃白喝了一顿不成？
似乎猜想到赵子轩所想，刘静芸娇嗔道：“你想的美，小笛想给钱的，可她身上也就几百块，根本不够。我就和她一起游说大家先惦上，之后我再还上。”
“最后，王璐取出一张卡来，递给的店老板。”
赵子轩抚着脑门道：“那就是王璐付的钱？”
“嗯！”
“付了多少，我一会回宿舍取了钱给她。”
“不清楚了，昨天共请了四桌人，估摸着要二千左右。”
二千左右……
在黄山镇这个小地方，二千块几乎是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大半的数额。
如果昨夜没去医院救人，掏出二千元来，赵子轩虽然有些心疼，可也不会太去在意。毕竟请客吃饭这种事，属于正常的社交，说不定那一天自己也要求别人帮忙呢。
可是让别人为自己的失误买单，这不得不说，是欠下了一个人情。如赵子轩自己所言，他回宿舍后，取了二千块，去了王璐纺织间。
“怎么了？”
王璐见赵子轩后，第一句话不是询问他昨天夜发生了什么，也不提昨晚吃饭付钱的事。
她只是平静又平淡的问。
赵子轩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王璐开始刻意的与自己保持着这种不远也不近的关系。
赵子轩取出小叠的钞票，递给她，笑道：“昨晚还真谢谢你了，不然我就要被众人说成无赖没品性了。这是，还你的。”
“好啊，那我收下了。”
王璐接过，她数也不数，就怎么捏在手心，一双俏目又直盯着赵子轩。
似乎等着他，还有什么话，要与自己说。
可是，赵子轩没想王璐这么干脆，他迟疑道：“不数一下吗？”
王璐摇头：“不用，反正多了不会再给你，少了也不会和你要。”
这是一个不高明的笑话，赵子轩却呵呵的笑，这是一种基本的信任。赵子轩很喜欢，他还再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却又怕太矫情。他只好道：“那行，我就先回车间了。”
赵子轩回身，向板衣间去，走了五六步。
“赵子轩，等一下！”
赵子轩有些莫名的失落，让他停下的不是王璐，而是侧面走来的徐百达。
徐百达道：“赵主管，正找你呢，来我办公室一下。”
赵子轩只好改变方向，他不经意的再望向纺织间，王璐仍俏生生的站立在那，居然在他望去之时，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去了徐百达的办公室，赵子轩才发现，各个车间的头头脑脑全都在。他暗想，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与昨夜医院杀人案有关吧？
事实证明，赵子轩想多了。
见赵子轩寻了位置坐下，徐百达清了清喉咙道：“今天呢，将大家叫齐，主要是开一个小会。”
“您说，有什么哈哈，我们一定照办。”开口的是原料间的主管。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马屁精的存在，侍奉上司比对自己父母还要恭顺。
原料间主管一句话，将徐百达在厂里的地位体现的很高。当然，徐百达是成布间主管，手里的权利一直都是厂里最大，无所谓别人用不用言语来提高。
但马屁拍的好，徐百达也享受。
徐百达道：“南州总厂那边每年一次的各个分厂的学习机会，每个分厂都可以派一个主管去，你们仔细想想，谁去比较好。”
“当然徐主管你最好了，都会支持你的！”
还是原料间主管。
所谓的学习机会，大半时间是各个分厂的主要主管们凑在一起吃喝玩乐。当然，也会在闲暇时，偶尔抽那么一点空当，几人成队，数人成群的在南州总厂的厂区溜达一圈。
接下来的时间基本会在麻将桌，酒桌，KTV等等地方度过。
完全就是变向的，有理由，有组织的玩乐。
而在潜下，更是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定，都会是每个分厂的成衣间主管前去。而徐百达在此将人召集齐了，完全就是走的一个形式，做做样子。
更甚至，赵子轩看见周大川都不屑的撇了撇嘴，可想徐百达故作询问众人意见，是多么的恶心。
而原料间主管的马屁，又是多么的不堪。
“那就徐主管吧，我个人没什么意见。”
“我也赞成，徐主管毕竟资质高，多学习学**厂的治理环境，对我们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我也没问题，徐主管去最合适。”
各个洗水间，纺织间，原料间等等，都众说一致，最后周大川也是无奈的道：“徐主管吧，回来的时候能给我们厂多创造一些利益。”
颇好笑的看着众人的一切，周大川能赞同而不是反对，赵子轩心想，无非徐百达在厂里积威已久。
更是恶意猜测，周大川心里估计一定在骂娘：这么有组织的吃喝玩乐，居然，居然不带我……
徐百达笑笑，这个结果早就他的预料之中，但是这次去总厂，可不是往常一样的吃吃喝喝。
徐百达心里盘算着，已经与其它几个分厂的负责人联络好了，到时一定要在南州让骆北名给一个交代。
但是一切没有成定数之时，是不会向在坐的数位解释。
徐百达道：“那行，我就跑一次，不过你们可别羡慕我去吃喝啊，这可是你们让我的哦。”
徐百达说完，他自己和在场的主管们就呵呵的笑起。